32 第三十二章(1 / 2)
「既然不是受傷了, 那乾嘛要躲著我?我還想和我的徒弟搞好關係呢。」
他的師尊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方雪帕, 輕垂下眸光,將另外一個他指尖上所沾染的血跡一點一點擦拭乾淨了。
他的師尊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麼,主動伸出手,傾身靠近,捉住了他藏在身後的手。
「你受傷了嗎?」
「不要怕,往後我會護住你的。」
沈裴然「看」到另外一個自己, 擁有著小心翼翼的眼神, 努力將自己染上了鮮血的手藏在身後。
他怕, 他怕自己手上的血汙將眼前猶如神明般的仙人給弄髒了衣袍。
「不過,你放心, 我已經提前學習過了, 如何做一個好師尊, 肯定能把你帶好的。」
他的師尊朝著幻境中的另外一個他伸出了手。
「你不要緊張啊,說實話我也有點緊張,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收徒。」
他的師尊對幻境中的另外一個他說道。
他的師尊穿著一襲雪白長袍,清冷出塵之中,卻又有漂亮明艷的紅色加以點綴。層層疊疊的雪色之間, 隨著其主人的走來,翻飛起驚艷至極的光弧。
他看見另外一個人不敢將自己藏在身後的手伸出來, 去握住那隻手。
「我是世界樹的核心。」
……
他的師尊輕聲說著,旋即拉過另外一個他的手, 朝迷霧深處走去。
沈裴然邁步追了過去。
隻是, 他怎麼也穿不過這重重的迷霧,時至一道長劍墜地的「錚錚」聲響穿破迷霧,刺耳地響起在他耳畔。
當他的指尖觸及到那些血跡之時,他識海深處開始翻湧起來,刺痛襲來。
這一次,他準確地聽見了一道冰冷無情的聲音,在問他:「沈裴然,你想為他報仇嗎?」
「你是誰?」
九天玄階的靈光亮起在第六重天之上,已經快有半個時辰未曾再亮起過了。
樓知亦靜靜望著九天玄階上的靈光,並未有任何動靜。
在他身邊,顧雪微略微蹙起眉頭,出聲道:「師兄,若是半個時辰已過,九天玄階會自動將沈裴然踢出去的。」
「不要擔心。」樓知亦輕聲道。
顧雪微聞言,卻是苦笑一聲。
師兄怎麼到這種時候,還這麼處事不驚?他一個不該擔心的,反而要讓師兄這個應該擔心的人反過來安慰他。
師兄好不容易有了收徒的想法,若是沈裴然闖不過九天玄階,師兄收徒的想法落了空……
樓知亦忽然伸出手來,攤開掌心,將手中這一對核桃裡麵那枚突然燙手的核桃給挑了出來。
「統子?你怎麼回事?還發燒了?這麼燙手,我把你丟回儲物空間去了?」樓知亦在心裡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休眠一下好了……」
係統聲音暈乎乎地說著,下一瞬直接沒聲音了。
「統子?」
樓知亦在心裡又喚了一聲,沒得到係統的回答,眸底深處掠過一絲若有所思。
顧雪微瞧見樓知亦手中的兩枚核桃,遲疑道:「師兄,你什麼時候多了一枚核桃的?」
樓知亦不動聲色道:「你之前隻看到我拿著一枚核桃吧?」
「是啊。」顧雪微應聲道。
樓知亦得到肯定回答後,開始糊弄起來,胡言亂語道:「那是因為我有兩枚長得一模一樣的核桃啊。」
說罷,他將兩枚核桃一收,收回儲物空間,又問道:「你收徒的話,一般穿什麼衣服?我提前準備準備。」
「我會穿劍宗的禮服。」顧雪微出聲道,「師兄,你也有的,隻是一直沒穿過而已。」
「那我找找?」
樓知亦一邊說著,一邊探出神識,在儲物空間中翻找起來。
「禮服是什麼樣的?」
「白色為主,紅色作為點綴。」
顧雪微伸出手,一抹靈力湧出,給樓知亦展示了下禮服留影。
樓知亦瞥了眼,繼續在儲物空間中尋找起來。
片刻鍾後,他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那套禮服,將其取出來,一鍵換裝……
不是,自動穿衣服。
自他周身籠罩出一蓬銀白靈光,再一眨眼,那一身禮服已經覆於他身上。
這是他近段時間在一塊玉簡裡麵,所發現的穿衣小法訣。
修仙之人就是好,就連換衣服都不需要伸手。
這套禮服以紅白色係為主,雪色層疊間,顯露出點綴的明艷紅色,月要間輕係有同色月要帶,係帶盡頭微微垂落下來,多了幾分墜感與繁復。
當樓知亦換上那一套禮服之時,雲海廣場上不少弟子恨不得在靈訊牌中喊上無數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或許也隻有這一次,才能看見劍尊穿上這一身最復雜、最盛重的禮服了,卻不是因為劍尊要收我為徒。」
「你再說大聲一點吧!」那名弟子身旁之人提醒道,「你師尊剛才回過頭來,瞪了你一眼,知道嗎?」
那名弟子連忙回過神來,大聲道:「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永遠是臨江仙的弟子,生是臨江仙的人,死是臨江仙的鬼。」
此話瞬間傳遍整個雲海廣場。
臨江仙峰主忍不住再度回頭,瞪了他那不成器的小弟子一眼。
樓知亦聽到如此響亮的一道聲音,回眸望了眼那名弟子,似乎是笑了下,隨後又收回了目光。
「剛才劍尊看我了,知道吧?你們都看到了,對吧?劍尊還對我笑了下。」那名弟子又激動道。
在他身旁的弟子都忍不住離他稍微遠了些,怕被「傷及無辜」。
「沈裴然有這麼重的心魔,卡在問心劫上快半個時辰了,他怎麼配當劍尊的弟子?是我,我連劍宗都不敢進。」有人忍不住抱怨道。
「又是你!又是你!你這個鳥峰的人,到底在酸什麼啊?你家族被滅了,你沒有心魔?」
「沈裴然至少有膽量敢闖九天玄階,而你連這個膽子都沒有。」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要是再敢喊一聲『鳥峰』,我們就試劍台上見吧!」
「見就見!來啊,誰怕誰!」
雲海廣場上,一言不合就開戰。
九天玄階前,其餘三大主峰峰主之間亦是暗流湧動。
在場的五個人,皆是耳目皆聰之輩,沒有哪一個人會聽不見雲海廣場上的紛爭。
樓知亦聽到身後的動靜,心裡略一思索,傳音問道:「師弟,問你一個問題。弟子口中的這個鳥峰,究竟是鳳凰台?還是落霞有鳶?」
顧雪微原本還在為半個時辰就快到了而擔憂,樓知亦一句傳音頓時將他的神思給喚了回來。
「師兄你……」
等他聽清樓知亦的問題時,下意識沉默,旋即亦是選擇了傳音,小聲道:「是落霞無鳶。鳳凰台峰主最是護短,沒有弟子敢稱呼鳳凰台為鳥峰的。」
旋即,顧雪微想到樓知亦久不下自己的主峰,對於其餘四大主峰的情況不太了解,便繼續傳音道:「臨江仙峰主與徐峰主之間有一些矛盾,所以導致這兩大主峰弟子平日裡最是針鋒相對。」
徐峰主瞬間臭臉,對臨江仙峰主道:「你們臨江仙的弟子都這麼無禮嗎?是不是有什麼樣的峰主,就有什麼樣的弟子啊!」
「徐峰主,你可別這麼說,你看看我,我平日裡最謙和有禮了,我臨江仙的弟子是看人對事的。星辰海弟子和我臨江仙的弟子最為友好了……」
「是不是啊,宗主?」
臨江仙峰主試圖將顧雪微拉扯進這場紛爭之中。
顧雪微目光遊離一瞬,看向樓知亦。
樓知亦也頭大,沉吟片刻,指著九天玄階道:「各位,我家徒弟快出來了!」
鳳凰台峰主遲疑道:「沈裴然連第七重天都還沒闖過,餘下兩重天怎麼也不可能……」
她話音還未落下,九天玄階上第七重天被點亮。
緊接著,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第八重天隨即被點亮。
「如此,就隻剩下最後一重天……」
鳳凰台峰主的話再一次沒說完,第九重天轉瞬被點亮。
沈裴然在第七重天僵持了將近半個時辰,結果更難的第八重天反而瞬間闖過?
這是個什麼道理?
眾人心中掠過一絲驚訝。
問心,問心。
沈裴然在問心這道關卡上,僵持近半個時辰,大家見他闖過九天玄階,似乎也沒有太大驚艷的神色。
沈裴然能夠闖過九天玄階,則是證明了他有足夠高的天賦。可對於天賦異稟的天才來說,他們一生修途,最難的就不再是天賦與資質了,而是心性。
此前那名弟子所言,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自上古以來,多少天才盡出,卻都折損於一個心性之上。
沈裴然會在九天玄階第七重天上僵持近半個時辰,就說明在他心中,有比修煉更為重要的、所放不下的東西。
久之,則成心魔。
若是這個消息傳了出去,沈裴然往後歷練過程中,有心之人將此來作為突破口,對於沈裴然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顧雪微思及此,拂袖出聲道:「今日之事,諸位謹記,不可外傳。」
有宗主勒令,他是能保證絕大多數弟子不會外傳此事,可雲海廣場之上弟子眾多,難免無法保證此事不會被傳出去些許。
更何況,沈裴然將是他師兄唯一的親傳弟子,往後更是免不了麻煩與紛爭。
沈裴然往後的路,還很長。
樓知亦沒去管身後那些人暗地裡的各種心思,他瞧見九天玄階周遭隱隱的靈光緩緩散去,顯露出緩步走上最後一階的少年身形。
沈裴然一襲白衣,衣擺袖口處繡著精致繁復的雪紋以作壓邊點綴,有些清瘦卻站得筆直的身形,月要身收緊,身形便更顯頎長。
雲海廣場上,曦光溫暖照拂,照在眉眼清冷的少年身上,墨發黑眸,就連幾近冷白的膚色都像是染上了溫暖的色澤般,漂亮又驚艷。
樓知亦走過去,看著眼前的少年,輕聲道:「沈裴然,我等你很久了。」
從預知未來的這一幕,到送出那枚蘊含劍意的玉佩,再到如今,是一百年的時間。
是旁人無從知曉的一百年。
他替原身,說出了這句話。
樓知亦一邊說著,一邊覺得自己作為第一次當師尊的人,是該再說點什麼,思忖片刻,繼續道:「你不要緊張啊,說實話我也有點緊張,其實這是我第一次收徒。」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提前學習過了,如何做一個好師尊,肯定能把你帶好的。」
說罷,他朝著眼前的少年伸出手去。
沈裴然站在九天玄階最後一階上,略微抬眸,望著他的師尊。
他的師尊好像同上一世一般,說出了同樣的話。
伸到他麵前來的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好看得像是上天最完美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