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長子(為盟主「張無忌000000000」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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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統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京城,宮城。

「方才陛下問了我一句『後宮也分南北不成?』因昨日我們與巧兒、文婉打骨牌,卻未帶她們幾個。可趙衿那牌技,誰肯與她打?不若直接給她錢罷了。」

張文靜說到這裡,不由莞爾,捧起搗好的養顏膏聞了聞,又遞給高明月聞。

「再添些益母粉吧?南北分裂以百年計,愈合豈有這麼快的?陛下心裡也急。」高明月道:「今日過來卻有另一樁事,大郎與二郎再過半個月便從漠北回來了。」

「趕不及年節,能回來過上元節也不錯……搗好了,可以敷了?」

「嗯,敷上了再說吧。有樁事,長宜也不知當如何處置,乾脆直接稟給陛下了。」

「太子這性子就是好,凡事能親力親為則不假他人之手,而遇難決之事又肯詢旁人意見。不像別的幾個,又軸又不懂事。」

「你莫怪他告狀就好……」

待高明月說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張文靜沉默了片刻,道:「我說呢,太子待了三年,他隻待半年便回來,還當是他待不住了隨長兄一道歸來,原是混成了這混帳德性。」

她臉上敷著養顏膏,看不清神情,但聽語氣,已是非常不快。

高明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孩子們回來了再談。」

「那位圖蘭朵特公主也押回來了?」

「是啊,唐太宗時,滅了東突厥,把頡利可汗關在長安跳舞。西突厥可汗的兒子內附,唐太宗將衡陽長公主嫁給他,平定了龜茲。陛下如今關著包忠邦,卻還差一個阿史那社爾,押回來看看吧。」

高明月說到這裡,又道:「但聽說這小女子桀驁難馴,不會是陛下的阿史那社爾。二郎想必也是被她氣狠了。」

張文靜在高明月這裡並不拘束,拉過毯子蓋好,以免著涼了。她想了一會,問道:「我可否見見她?」

「不見為好,她很危險。」

「這些年養尊處優的,連曬太陽都怕,難怪你小瞧我。」張文靜手指稍稍點了點眼角的養顏膏,道:「但還不至於怕個小女娃子。」

高明月道:「關於她還有樁事,隻是眼下還不好確定,需再等兩個月才會知道……」

~~

建統十八年,正月初九。

張文靜看著兒子進到殿中,把抱在懷裡的小女娃放下。

「乖,雁娘帶你去找姐姐們玩。」

「娘親,我二哥回來了。」小女娃奶聲奶氣道。

「小十三姐兒,過來,二哥有禮物給你。」

張文靜卻是使了個眼神,讓雁兒把小女兒抱走。

李長靖才從袖子裡掏出一件瑪瑙飾品,道:「娘,我給小十三……」

「不必給了,誰知你從何處搶的沾血的物件?」張文靜澹澹道,「免得髒了十三姐兒的手。」

李長靖一聽,二話不說便在殿上跪下。

「大哥冤我的,我是否犯了軍法隻要審了那些俘虜便知,他們所有人都看到過忽禿侖與孩兒早就好了……怎麼說呢,父皇當年到亳州時劫了娘親……」

「別把你的髒事拿來與我和你父皇相提並論。」

張文靜叱斷了兒子的狡辯,毫不留情拿起戒尺,重重給出了一下。

「啪。」

李長靖吃痛地咧了咧牙。

「總之孩兒根本沒有必要,也沒有心思在當時犯軍法,是大哥冤我的。」

「自以為聰明是吧?」張文靜問道:「你到底是覺得你能騙過你大哥?還是能騙過你父皇?」

「孩兒隻要能騙過那些臣屬,他們就不會找孩兒叨叨叨叨了嘛。」

「啪。」

戒尺再次打下。

「還在自以為聰明,一邊向臣下表態要奪位,一邊讓太子為難,還想出這種混帳話來哄鬼,當我與你父皇老湖塗了?」

「孩兒知錯……但,是父皇允孩兒爭位的。」

「啪。」

張文靜再次拿戒尺抽了一下兒子的背,叱道:「有些事你父皇會與你說。往後你少與張家那些兄弟來往、沾染惡習。」

「是,孩兒不會沾染惡習。」

張文靜道:「我打算向你父皇進諫,讓你娶了忽禿侖……」

「什麼?」李長靖倏地一下抬起頭,道:「孩兒不要!娘親瘋了不成?那母狼在漠北殺了我多少同袍,我娶她,呸,我沒殺了她已經是對她夠……」

「你殺不殺她我不管。你從軍戍邊,殺敵是你應盡的使命。」張文靜叱道:「但哪條軍律告訴你可以欺辱女俘?這就是放你去軍中,你為大唐將士帶的好頭?」

「是她先動的孩兒,那是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的草原,是野蠻之地,對付野蠻人,孩兒隻能比她更野蠻……」

「隻要你還是我兒子,我就得告訴你一個道理。敢做,不論什麼後果你就得擔。」

李長靖在漠北時張狂得厲害,天不怕地不怕。此時跪在這殿上,目光看著娘親手裡的戒尺,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

是夜,張弘略書房。

「這是貴妃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娘親能有這種荒唐的想法,父皇就有可能答應。」

「這兩三年來,忽禿侖在漠北不斷生亂,陛下能讓二郎娶這樣一個敵人?」

「我一開始也覺荒唐,但越想越害怕,這才來尋六舅。」李長靖道:「忽禿侖隻要向大唐表了忠心,願助大唐滅了金帳汗國,甚至是尹爾汗國。相比那廣袤的疆域,她的罪行會得到父皇的寬赦。」

張弘略點點頭,沉吟起來。

忽禿侖也就是在漠北還能稱得上「唯一與大唐相抗的黃金家族」,實則不過是小打小鬧,朝廷用來練兵的對象。

相比而言,金帳、尹爾汗國才是國力能與大唐相抗的大敵。

「二郎,這位圖蘭朵特公主繼承了海都的威望嗎?」

「六舅?」

李長靖苦笑著搖了搖頭,給張弘略斟了杯茶。

「六舅不必打這個主意,她就是一匹危險的母狼,我絕不娶她。」

「若二郎娶了她能由此滅了金帳汗國,往後……」

「往後也就回不來了,世代封藩於西陲吧。」

張弘略低聲道:「也未嘗不可,想必這也是貴妃的意思。」

李長靖愣了一下。

這本不是他六舅能說出的話。

他抬起茶杯抿著,目光看去,一年不見,今日重逢隻見張弘略麵有病容、滿頭白發。

他恍然間明白了什麼。

奪嫡,對於張弘略而言,是一種期待。

眼看著自己的外甥一點點長大,愈來愈文武雙全,期待他有朝一日君臨天下。

僅憑這個期待,就讓張弘略鬥誌昂揚了十餘年,為大唐社稷鞠躬盡瘁以求上進;也是因為這個期待,讓張家、甚至曾經的北方世侯們奮發圖強,拘束子弟,生怕壞了二皇子的前途。

但現在,張弘略的一生已經快要走完了,天子正當盛年、雄姿勃發。

這些,李長靖能理解。

他仰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滿口苦澀,之後感到了回甘。

「六舅說的我明白,但我不娶忽禿侖,寧可不爭位,我都不會娶她。」

「為何?」

「不喜歡,我從不委曲求全。」

「那二郎又何苦招惹她呢?」

「我招惹她?」李長靖搖了搖頭,自語道:「這京城真是沒法待了。」

張弘略道:「若仔細一想,貴妃這般安排也是為了二郎好。」

「六舅,便是西征,我也能憑自己的本事,此事不必多說了。」李長靖道:「我就怕娘親說服了父皇,六舅可願幫我勸勸父皇?」

「朝臣中若有人能說動陛下,隻怕不是我啊。」

「陸公?漠北之事具體如何,陸公也很清楚。」

弘弘略點頭道:「隻怕陸君實不肯為二郎說話。」

「是啊,陸公不喜我的張狂,也覺得該給我個教訓。」李長靖想了許久,嘆道:「我明日去陸府拜會。」

說著,他站起身來,又道了一句。

「我會讓他知道,人長大是會變的,我已經成熟了很多。」

張弘略笑了笑,撫須道:「二郎這便走了?你十二舅給你送了禮物,可一並帶去?」

「十二舅的禮物?」

李長靖回過頭,猶豫了片刻,揮了揮手,頗為灑脫道:「算了,回頭又要叫娘親責怪,擔不起。」

~~

正月十六,東宮。

「殿下,二殿下到了。」

李長宜從桉牘間抬起頭來,道:「讓他過來。」

不一會兒,李長靖施施然然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李長宜身後,看他處理文書。

「何事?」

「唔,想與大哥一起吃頓飯。」

李長宜頭也不抬,道:「昨日上元節,我難得清閒些。你偏要今日來。」

「昨日陪一個人去看了花燈,今日才得空。」李長靖不由自主地笑了下,眼神有些不同起來,「你可看了?今年的格外不錯。」

「年年都一樣,今日為何能想到要請我?」

「未必是我請,大哥請我吃也是一樣的。」李長靖道:「陸公說,隻要大哥與他說一聲,他便勸說父皇,不讓我娶忽禿侖。」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是她先來惹我的,老子早把她*得**了,結果等她被老子擒了,還要拿話激老子,說老子才是她養的小白臉,老子能忍嗎?她……」

「彭」的一聲。

李長宜不悅,一拍桌子叱道:「洗乾淨嘴再來。」

「軍中說話不都這樣。」

「我在軍中三年,沒見有人比你還髒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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