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滾起來(1 / 2)
有侍衛搬了小凳子來。
明明旁邊就有椅子,他不讓坐,就是故意讓他們難堪吧。他這樣,反而叫她安心了許多。坐在小凳子上,姿勢有點奇怪,但好歹比跪地上強多了。盈兒團成小小的一坨,整理了一下裙裾。
盈兒覺得自己實在失策。來這裡時幾乎搬空了白草院,偏偏沒帶那對護膝,剛才來得又急,沒想到這一層。這地全是青石板,又硬又冷,怎麼可能不痛不冷?
她輕輕地挪了挪膝蓋,正想開口賣慘,就聽他不耐煩道:「滾起來,坐凳子上!」
喬檄身材高大,坐在小凳子上更是奇怪。可也顧不得,隻賠笑道:「多謝殿下原宥不咎。今日之事,就當不曾發生過,殿下不必掛懷。我日後必好好教導盈兒。」
而他斯斯文文,一身柔軟的淺色絲袍,手指修長白皙,輕輕扶著扶椅的手柄,但她卻覺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好像有一隻箭已經搭在弓上,箭頭對準了她。隻要他輕輕一鬆手,冰冷鋒利的箭頭就會插入她的心口。
喬檄跪在她前麵,在不停地替她賠罪道歉,解釋今晚一切都是誤會。
沒有人說話。
半天,才聽見常夏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殿下,這地上怪涼的,喬姑娘跪了這許久……」
她低著頭,把目光投在他的月匈部以下,不敢看他的臉。
喬檄說完,室內隻有燭花輕輕爆裂的聲音。
她父親是將軍,常穿鎧甲,坐在那裡,總是氣勢壓人。
「她哪裡這般嬌貴了,跪這一會兒,還能凍死她不成!」楊陌的聲音明明白白帶著譏諷。
「來不及?莫不是你還想跟什麼人話別不成?」
「呃,對……哦,不……」盈兒驚得結結巴巴。她心裡的計謀仿佛都被他瞧個一清二楚。實在不行,她其實是很想跟袁寶福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就不信他還能要她。
一語未畢,就聽楊陌輕輕哼了一聲,道:「她確實該好好教導一番。」
盈兒心中疑惑,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就這麼輕易放過喬家?或者他想到了別的鉗製喬家的法子?懶得再找她的麻煩?
誰知楊陌下一句竟是:「明日一同啟程回京。」
他們可是出來辦正事的。隨行十餘人,個個輕騎快馬,明日若是起個大早,再趕得急些,說不定,天黑之前就能進京。帶上盈兒,拖拖拉拉,明日多半隻能在青象鎮停留。
「這……豈不耽誤了殿下的正事?」喬檄勸阻。
盈兒勉強笑道:「怕是來不及?我……」
他渾身好像都凝了冰,眼色陰霾地盯著她,一拍椅子扶手,起身就走,
將進內室的門,他頓一頓,並不回頭,冷聲道:「喬檄,去準備。」
*****
盈兒癱坐在圈椅裡,一臉半死不活的表情。
喬檄指著她道:「之前在露香亭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最鬱悶的不過是,他們到現在,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同意了既往不咎呢,還是依然堅持要負責。
從要帶她一同回京看,多半是後者。可是……喬檄看著自家呆頭呆腦的妹子,隻覺得頭都要炸了。怎麼會這樣?!難道殿下是故意的,就是想要跟喬家聯姻?可是這也說不通呀,殿下要是真有這種想法,這會子,怕不跟建王一樣,內宮都人滿為患,兒女都生一窩了?
筐兒護著自家姑娘,湊過去,擋在中間:「露香亭的事,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姑娘真的是想燒香焚信拜拜月而已,哪知道殿下突然來了。真不關姑娘的事。」
筥兒在一旁探頭探腦,一臉不解:「我看呀,殿下多半就是瞧中了咱們姑娘了。嘻嘻,我看得明明白白,姑娘要摔倒,他讓開就是,偏不躲,還抱著咱們姑娘不撒手。」
喬檄一屁股坐下,半天回不過神來,他這是打定主意要娶盈兒了?
可盈兒這性子實在不適合進宮……他想來想去,道:「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了。你趕緊收拾東西。明日一早一同啟程。到京,我就趕緊給你訂個人家。實在不成,便是袁寶福也將就。」
盈兒怔怔地看他,知道喬檄這是真的疼她,漸漸紅了眼眶,癟著眼淚,乖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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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兒並沒有收拾多少東西,隻乘了一輛馬車。
路上倒也平靜。
第二日晚間宿在青象鎮。這是從京南入京的第一大鎮,街市繁華,人煙阜盛,雖比京城差些,卻也非尋常市鎮可比。
他們一行並未住在客棧,也沒住官驛。
從車窗中往外瞧了一瞧,見馬車停在一座青磚大院外,盈兒心頭猛地一跳。這座院子她前世來過。
那時她才進宮不久,心情一直十分低落。正趕上太子要出京巡視河防,要去整整一月。太子妃當時身上有孕,便說選一個人陪同出京,方便照料。
一時人人都往太子妃處送禮。隻有她無意相爭。
誰知最後卻選了她,人人都羨慕不已。她雖心中並不覺得如何,可也知道這是趟美差,能出門逛逛也是好的。
出京第一夜便住在這座院子裡。她坐了一日的車,隻覺月要酸腿疼,又不敢說,楊陌卻瞧出來了,夜裡歇下,竟親手替她揉月要捏腳……也是那一趟出行之後,她才漸漸失了一顆心。
想到這裡,她粉臉通紅,心中更是氣憤。
抬手敲了敲車板:「去問問二爺,趁現在天色未黑,我想到街上逛逛,買些土儀帶給母親嫂子,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