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內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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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被下了逐客令也不惱, 揉揉鼻子便出門去了,回頭補一句,「我也不白來一趟, 順便給你查查莊子上的守衛有無疏漏。對了, 一會兒記得讓管事把近日裡進出過的人都列個單子給我。休沐、外出采買的都算啊。」

沈稚心中寄掛著旁的,不以為意隨口應了。

「瑞少爺,請隨我來。」

秋兒前腳領他去外院, 阿蠻後腳便悄悄溜了進來。懷中還抱著個與身形格外不相稱的厚重大木盆。熱燙的水汽蒸騰而起,將他麥色的麵頰熏得微紅。肩膀上還搭著幾條粗厚棉布的白巾。

這架勢比起護衛,更像是個酒館裡的小廝。

沈稚都懵了,「你這是做什麼?」

阿蠻訕訕的,「小姐今日練鞭的辰光太久, 我幫小姐鬆散鬆散手臂肩膀,腕和肘也得好好揉一揉……就怕明日手疼。」

沈稚氣樂了。「你把那盆放下。」

莊嚴肅穆的書房裡, 陳設的都是名貴的筆紙古籍。縱有些古董擺件兒,大都也是些前朝的文物。

這熱氣蒸騰的, 像話麼。

「哦。」阿蠻應得老實,轉身放下木盆。隨後小心翼翼上前,將白棉粗布鋪在沈稚身旁的桌案上,目光在沈稚手臂上打量一下,又將布巾折短一截,點點頭。從懷中扌莫出個杏黃色的藥瓶, 一本正經道, 「小姐, 我先幫您揉揉藥?」

沈稚輕笑,「不忙。」

「你去把那戒尺取來。」

凶夷少年瞬間苦了臉。蔫頭巴腦一步一蹭地挪過去,從博古架上取了戒尺, 還誇張地吸吸鼻子。再慢騰騰挪回來,不死心地嘀咕一句,「小姐,等會兒水就涼了……」

沈稚並不接話,隻向他伸了手。

小少年捧著那寸許寬、一尺多長,紮實實沉甸甸的紅木戒尺,輕「嘶」了一聲,麵色沉痛,「小姐,阿蠻自己打行不行?小姐今日累了,再用這沉笨的東西……多辛苦呀。您說個數,我保管照實了重重地打!絕不藏奸。」

沈稚似笑非笑地瞧他賣乖,並不言聲。

屋裡一時安靜極了。

阿蠻偷瞄一眼她的神色。

心中登時咯噔一聲。

野獸般的直覺曾幫他躲過無數次追殺圍捕,此時依舊起了作用——他收斂容色,小心翼翼把戒尺放在那隻纖白的手掌上。隨即低頭跪了下去,將兩隻手的手心朝上,老老實實地並排平舉著,方便她同時責罰。

沈稚依舊不為所動,將戒尺隨手放在條案上。「上裳解了。」她說。

阿蠻麵色一僵,強撐著嘴角向上彎了彎,抬頭哀求,「小姐,傷處不雅,再說也沒甚大礙。您還是別看了罷?」

沈稚目光灼灼,盯著他金棕的眼睛。仿佛從進門開始,阿蠻那點子小心思便被一眼看穿,從來無所遁形。

阿蠻深深吸氣,小聲勸說著,「真的不好看……」

沈稚眸光微沉,聲音清冽,「阿蠻,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今日我很生氣,所以你最好乖一些。」

「免得旁人說我,不教而誅。」

這話有些重了。

凶夷少年頓時一凜,乖得不能再乖。迅速脫了外袍、解下侍衛統一的皮甲,露出一件洗得乾乾淨淨的貼身上裳。

白色的布料上已隱隱有血跡透出來。

沈稚的麵色很難看。

阿蠻不敢再磨蹭,一咬牙將染血的衣裳也脫了,露出肌理結實、線條漂亮的蜜色上身。

因為年紀尚輕,他的肌肉並不多誇張,此時月匈肌連著肩膀都被白色的布帶層層纏繞。

為了止血,那布帶勒得極緊,外部還覆了一層隔水的南楚涼緞——那本是沈稚用來做扇麵的,被這沒見過世麵的凶夷小子看成個新鮮物兒,瞪著金棕的眼眸好奇研究半日,沈稚覺得那情態很是可愛,便隨口賞他了。

原來是用來乾這個!

沈稚簡直要氣笑了。

饒是如此,仍有鮮血透了過來。可見傷勢之重。

「解了。」沈稚聲音清冷。

阿蠻可憐巴巴望她一眼,小聲咕噥一句「不該給小姐看這個…」手上不敢懈怠,三兩下便解開包紮。

層層棉紗布下,掩藏的是肩窩上的一個深深的血洞。已淺淺結了一層褐色的薄痂,卻因主人的不用心看顧而掙裂出口子,鮮血仍向外滲著。

「穿透了?」沈稚麵色發白。

阿蠻默默點頭,低頭悶聲道「不礙事。」

手快地將那紗布又原樣覆了上去。看得沈稚直皺眉。

「箭傷?」

點頭。

「我給你的金瘡藥是用完了?就這麼任它自己好?」

阿蠻遲疑了一瞬,剛要點頭,忽然被沈稚一把捏住了下巴,迫他抬起頭來,直視她點漆如墨般的黑眸。沈稚天生嗓音清甜,此時卻多了幾分惡狠狠的,「阿蠻,你是我的奴隸,我是你的主人。再敢對我說一句謊話,你就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小少年瞬時慌了,「小姐,我不是有心的。您給的藥太過貴重,我沒舍得用……這隻是小傷而已,看著駭人些,實則丁點兒沒碰到骨頭。不用多久自己便會好了。」

沈稚憶起初遇時這小少年遍體鱗傷的情狀,深深吸氣,緩緩點頭。她相信他的判斷。

「這箭傷從何而來?」

沈稚沒叫起,阿蠻也就不敢亂動。偏頭看著沈稚用淨布沾了盆中熱水,一點點擦去汙血,給他敷藥。那熟悉的小瓷瓶他屋中也有兩個,都是她給的,他一次也沒舍得用過。

其實更舍不得的,是那纖白柔嫩的指尖染上鮮血的腥甜味道。漂亮晶透的指甲上,是上晌才用花汁新描染的荷花苞,生動如真、亭亭玉立……此時全被血色汙毀了。

凶夷獸奴的琥珀眸光顫動,青澀的嗓音微啞,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給她知曉。

*

四天前黃昏,阿蠻辦好了「餘嬤嬤」的差使,尋常去找北海喝酒說話——這小子最近忙得很,給小姐請安都不大積極,他便有心替小姐去看看。

不料剛進到熟悉的小巷,便嗅到風中的氣味不大對勁。還未等反應,便見幾個穿著灰色道袍、戴著大鬥笠的江湖人走進來。他們手中所持兵器阿蠻不曾見過,可那鋒銳的寒芒映著夕陽格外艷麗,如同鮮血流淌一般。

他直覺壞事了,扭頭就走。其中一個灰袍人察覺了他,阿蠻故意將腳步放沉重,如同尋常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一般。不料那人問也不問,隨手一記飛刀直奔他的心口。

阿蠻假做中刀跌倒,實則用手接了刀捂在月匈前。他踉蹌著「掙紮」躲進一個屋子。出手的灰袍道士剛要追,被同伴拉住,「正事要緊。」

阿蠻蹙眉,這不是都城口音。

他並非隨便進的屋子——剛剛「中刀」倒地時,便察覺了此處牆根不對勁,地麵下方幾尺似乎是空的。進來屋中果然暗有玄機。他躲避圍捕的逃殺經驗相當豐富,很快便找到密道入口。

不料進去後,卻發現了藏在裡麵的北海。他麵色慘白,朝他連連搖頭,示意別出聲。

阿蠻挑眉,扯開北海的裡衣,刺破指尖寫道,「何事?」

北海嘴角抽了抽,咬咬牙也刺破手指,忍疼寫下,「有人被發現,追來硬點子,打不過。」

阿蠻眉頭一皺,「我去引開他們。」

北海連連擺手,「不行,打不過。」

阿蠻無聲笑笑,剛要出去,被北海一把抓住袖子,容色焦急,「有人被抓了。賬冊也在上麵。」

阿蠻麵色微變,「此處是老巢?」

北海苦笑著點點頭。

阿蠻登時緊張了。北海如何他其實並不在意,可他辦的卻是小姐的機密之事。那日小姐寫字條時,阿蠻並未避諱,因而大略知道一二。

倘若手下的小嘍囉被抓,用刑逼供,誰知道會供出什麼,會不會牽連到小姐身上。

阿蠻惱恨地瞪視北海,對方隻是慚愧低頭。從懷中掏出一枚離火神丸,咬牙寫道,「若他們搜到賬冊,我就從地下炸了屋子。」

阿蠻想了想,緩緩搖頭。仍覺得不保靠。

就算屋子塌了,也不能保證裡麵的東西全毀掉。再說,對方已經抓到小嘍囉,隻是還沒來得及細審。雖說那些人隻知道領錢辦事,不曉得主子是誰,但難保有人胡亂猜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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