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過去了(1 / 2)
沈稚嘆息, 無奈地將軟鞭收了。慢慢走近他,撫了撫凶夷人的柔軟的發頂,柔聲問道, 「對不起什麼?」
阿蠻被溫柔地手掌撫得一哆嗦。閉著眼睛搖頭, 什麼也不肯說。
沈稚又忍不住想嘆氣了。
大概猜到是那一枚止疼丸藥惹的禍。
這心疾時不時就會發作一場,沈稚早就習以為常。諷刺的是,這輩子的拓跋臨羌反而接受不了!更諷刺的事, 是見他如此痛苦,她竟然還覺得不忍心……
沈稚指尖捏著他的下巴,卻扌莫到了點兒晶瑩的淚珠。
凶夷人生得野性而矯健,眉骨冷峻、五官極深邃。尋常人見了,幾乎都會本能地生出一種「絕對惹不起」的敬畏。
因此當那雙劫掠欲十足的眼眸中, 流露出一點兒觸手可及的脆弱時,就格外惹人心憐。
沈稚撚了撚指尖的濕痕, 輕聲道,「別哭了。」
凶夷人雖被抬著下巴, 卻始終不敢看向她,偏著目光怔怔望著篝火。金棕眼眸中盡是難以言說的痛楚和愧疚。
沈稚再次嘆息,無奈揉了揉他的發頂,「好了,我說真的。別難過了。」
「我原諒你。」她輕聲。
凶夷人驚詫得呆了。難以置信轉頭看向她。粗重的呼吸都屏住,僵直得一動不敢動。
沈稚有幾分尷尬, 伸手捂住那雙琥珀般的眼眸, 不讓他看。
「我問你, 為何回到都城?是為了救郭將軍嗎?」
凶夷人啞聲,「師父已經戰死了。」
「那你為什麼沒回漠北?」
凶夷人十指握緊成拳,並不言聲。
沈稚感覺到手掌下的肌膚在繃緊, 點點頭,換了個問題,「那你又是如何惹上宇文氏族的人的?他們明明就是在追殺我,哪兒有閒心管你去?」
阿蠻依舊沉默。這次連脊背也繃緊了。
沈稚笑了笑,指尖順著他的頸骨向後背劃去,撫扌莫到結實背肌上浮起的一道道鞭笞腫痕。
指尖下阿蠻在顫栗,她不理。繼續問道,「說說吧,你的後背為什麼沒有傷?所有傷口都在前身?」
指尖並未停下,而是威脅般的繼續向下……大有他若不開口,她就不會收手的架勢。
凶夷人咬緊牙根,明明麵容上已隱隱生出懼怕,卻倔強地保持著緘默。
沈稚冷笑,柔軟的指尖捏住一道腫傷,作勢就要「折磨」下去。
——她笞打時根本就沒用什麼力氣,之所以能有這淺淺的微腫,完全是阿蠻血氣湧行的緣故。那傷痕並不多疼,反而熱脹脹地微癢著。此時被沈稚柔軟的指尖威脅般的仔細揉躪著……
阿蠻漂亮的背肌繃得死緊,仍止不住輕顫。月匈膛急促地起伏不定,呼吸全都亂了。
他終於忍不下去,小聲說道,「阿蠻不想欺騙小姐的……呃,無論與多強悍的敵人交手,阿蠻都不會傷在後背。因為我隻有正麵迎敵的,又不會畏戰逃走。」
沈稚簡直要氣笑了。先說一句「不想欺騙小姐」,然後再糊弄她。
果然是她養出來的那個無法無天的小混蛋!長大了也一般樣子!
沈稚咬著牙,「好,好極了。」
「那我換個問法。說,你身上這傷,究竟是怎麼來的!」沈稚繞著恭敬跪著的凶夷人轉了半圈,大有將撂下的鞭子重拾起來,再狠抽一頓的架勢。「還有小梅花,是不是你帶來的?嗯?你既然都下了崖底,為什麼還會爬上去,再被人『打傷』摔下來一次?」
凶夷人無言以對,放棄一般地閉上雙目,低下頭去。
沈稚心中猜想被證實,是覺得血氣一股一股沖著頭腦,額角突突直跳。用鞭柄撩開他上裳的下擺,露出猙獰的傷口來……沈稚手都在抖,「你…你可真能下得去手啊!」
阿蠻自暴自棄,輕聲道,「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能取信小姐的方法了。」
「為什麼?」沈稚問。
凶夷人苦澀,聲音微微沙啞,「小姐忌憚我多年……」
「不是這個為什麼!」沈稚冷聲,「你已逃回漠北,我又視你為仇讎。你為什麼還…」
凶夷人抬頭望她,忽然笑了。俊朗的異族容貌在火光的映襯下,隱隱竟有些惑人的妖冶。深邃的金瞳中隱有野欲,火焰一般躍動著。
他伸出手,一點點解開了被挑亂的上裳。
凶夷人肩骨闊朗,身材也高大,此刻即便是跪著的,因雙膝打開得極寬,竟半點不顯卑微,反而有幾分莫名駭人的氣勢。
沈稚呼吸微窒,目光灼灼盯著他,半分不退。
凶夷人與她對視著,終於還是他率先低了頭。
骨節分明的手掌虛虛握成拳,抵在心口上方的烙痕處。
【沈稚】
——兩個篆字,極深極深。仿佛刻入骨,融進血,永遠都不能褪掉。
「小姐忘了?你親手給阿蠻烙了印記,阿蠻就是小姐的奴隸了。永遠都是。」
「無論你是否願意再相信……」
他的心,永遠隻能在這個名字下跳動。
「我相信你。」沈稚說。
凶夷人倏然望她,眸光復雜,似有萬千話語。最終都被火焰的光影吞噬,化為極深切的渴望。
沈稚輕輕笑了,「是的,我相信你了。」
她蓋住他的眼睛,不敢再看下去。輕聲道,「所以……以後別再哭了。」
果然,掌心傳來微微的濕潤。哼,裝得再不可一世,還不是她養的凶夷獸奴?讓他哭,就得哭。
沈稚心底早軟成一片。
「我知道你委屈。」
凶夷人搖頭。頭頂的軟發蹭得她手臂微癢。一向堅韌的異族人此時完全抬不起頭來,濕潤的小水珠兒一滴一滴落在暗色的土壤裡,浸出一個個小圓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