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心機術(1 / 2)
回到汀荷院, 沈稚卻有些睡不著,「橘綠,阿蠻可出府了?」
橘綠笑著搖頭, 「小姐, 阿蠻護衛的身牌被收了,依例已不能留在府中過夜。隻是……晚宴後,侯爺將他叫走了。如今在何處, 奴婢就不清楚了。」
「兄長?」沈稚蹙眉一想,可不是麼——家宴上她一直讓阿蠻同席而坐,沈瑞就算再瞎,也會發現不對了。
兩人可別打起來。
「掌燈,去沈瑞院子。」
*
汀荷院裡沈稚如何焦急, 沈瑞並不知道,此刻他正愁眉不展。
「阿蠻兄弟, 從前你我交情怎樣……咱們今日且不提。單論方才接風宴上的情境,你今日必得給我個明白交代!」
這話乍一聽上去還算硬氣, 可配上他略緊張又興奮的神情,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奇怪。
凶夷人麵色平靜,「侯爺可是要興師問罪?」
「對!」沈瑞高聲,拍了拍大腿,「本侯就是來興師問罪的!你快說說,怎麼就…怎麼就堂而皇之坐到我妹妹旁邊去了?」
「小姐有命, 某自當遵從。」
沈瑞不安的搓搓手, 「你少扯這個!你知道……哎呀算了算了!」
「我不和你說官樣文章, 你也甭跟我打馬虎眼!」他低聲咕噥一句,「你也就在我這兒威風威風罷了,真到了我妹子麵前……哼!還不是要多慫包, 就有多慫包。」
凶夷人並不反駁,隻靜靜坐著。
倒是沈瑞囁嚅半晌,明明有話要說,卻憋得麵色脹紅也張不開嘴。
最後竟站起身,來回踱步。
「侯爺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那我可就真說了啊!」沈瑞為難地偏過頭,終於豁出臉麵問了出來,「從前你我兄弟不過半斤八兩,都是憨的。可你小子…最近怎麼就忽然開了竅?你到底做對了什麼事情,能讓我家稚兒忽然另眼相待?就……能不能,也教教我唄。」
這急轉直下的話意,饒是凶夷人也沒料想到。「你向我……討教?」
沈瑞也不裝了,「是!你教教我。究竟怎麼…才能討得姑娘家喜歡?」
一樣是到旁人桌子上蹭吃蹭喝,憑什麼他就得厚著臉皮賴過去,還要遭表姐的白眼嫌棄……那廝卻能哄得妹妹溫柔淺笑著拉他坐下?
別以為他沒看見!北境軍統帥一雙眼睛可不是長著好玩的!
阿蠻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到了。
忽然有點兒心疼自家小姐。
嫡親的兄長,看見旁人親近自己的妹妹,居然不是興師問罪,而是上前請教?
凶夷人一時無語。
沈瑞也忍不住臉紅。默默在心底將親妹和表姐翻來倒去地衡量——到底還是表姐更重些。
稚兒自小古靈精怪的,她不欺負阿蠻就不錯了,哪裡輪得到他來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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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急匆匆去了沈瑞的吉祥院,竟撲了個空。婢女小廝紛紛說侯爺家宴後就沒回來。
這倒納了悶兒……
大雪天的,這兩個人還能去哪兒呢?
壞了,不會去小演武場了吧!
沈稚倒吸涼氣。哥哥脾性急躁些,一時氣急了打起來也並非不可能……
畢竟兄長那麼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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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諂媚地給凶夷人倒了一杯酒,「好兄弟,你展開來細說說,這『唯一』……它究竟是怎麼個唯法?」
凶夷人避開了那酒,不自在道,「如功在悟,侯爺還是自己體會吧。」
「別呀!」沈瑞急了,「這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了?拜托了,你就教教我,大不了……」
他一咬牙,「你之前所說借兵之事,我應了!」
反正稚兒都看上了這小子,他總不能是個壞的吧。若能助他早點在漠北打開局勢,他也能早點回來與妹妹團聚不是?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呢,阿蠻手裡那岩骨部才有幾個人?
就是滾雪球一般飛快漲起來,最初也得多給人家兩捧雪吧。
「先說好,我借你兵可以,冬聖祭之後最多三月,你得把我北境軍士好生生還回來,可不許給我打沒了!最多…最多也不能超過半年去,不然軍心就該亂了……你先點頭,我才能應你。」
阿蠻神色淡淡,「侯爺若之前說借兵,無論以什麼條件交換,某感激不盡。可此時卻不行。我與小姐相處之道,萬萬不會拿來交易。」
沈瑞一怔,重重拍了一下他肩膀。「嗐!你別多心。我不過嘴快瞎說而已,你教不教我那件事……這兵我都借了。不為別的,咱們如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都是我未來妹夫了,還講那些虛的做甚?」
凶夷人一怔,那聲『妹夫』莫名讓他有些扛不住。
明知做不得數,仍忍不得心跳砰砰加快。
「好啦,從稚兒那邊論,你也該叫我一聲兄長。兄友弟恭懂不懂?快說說,這『唯一』究竟是怎麼個唯法?」
阿蠻鬼使神差的,竟端了那酒杯輕抿一口,「大抵便是……凡能給旁人之物,都不算稀罕。旁人盡不可得之物,才能稱之珍貴。你將自己所有的珍貴都隻給她一人,大概或能打動人心吧。」
見沈瑞似懂非懂,凶夷人無奈解釋,「比如,我雖為奴,可生平隻跪過一人。」
「我妹妹?」
凶夷人點頭。「是。」
沈瑞「哦」了一聲。隨後仔細一咂扌莫,隱隱品出幾分驚心動魄,愈發覺得難以置信。「這、這怎麼可能呢?你莫唬我!」
阿蠻無奈,「我騙你這做什麼?你給心儀之人的東西,若人人皆可從你處得到,如何教人知你心誠?」
「我不是說這個!」沈瑞瞪著眼睛,「我是說,你真的生平隻跪過稚兒一個人?這怎麼可能呢!我堂堂侯府世子,在都城橫著走路,可除了南朝小皇帝,我還跪過我爹、娘、上峰、師父……你明明獸奴出身啊,你怎麼可能……」沈瑞越說下去眼睛瞪得越圓,他仔細回憶,竟真的想不出何時曾見阿蠻對人行禮……
就連郭將軍當年,也隻是收了束脩、留下拜師帖子而已。
——畢竟阿蠻獸奴身份在那兒擺著,若供香案、祭祖師,正式行大禮收他入了門牆……讓郭將軍其他弟子如何作想。
「你除了當值守衛,其餘時候竟將所有主子都避過去了?」沈瑞齜牙咧嘴,「這也太有心機了吧……稚兒知道嗎?」
凶夷人笑笑,「大概是知道的。」
「嘶…」沈瑞捂著腮幫,「酸得牙疼。」
除了這個,阿蠻其實還有許多『唯一』給他的小姐——隻為她下廚,隻佩她給的香囊符籙,隻讓她看過赤著的上身……
烙她的名字,當她的藥人……
太多太多了。
想起小姐,阿蠻冷峻深邃的五官漸漸柔和。
沈瑞眼中放光,「看來我真是問對人了!但你這個『唯一』太絕了,我哪有那麼多不曾給過旁人的東西啊。那個…你還有啥別的秘籍絕招不?指教指教我唄。相聚的時候本就不長,還天天被表姐嫌棄,我真太難了……」
那句相聚時候不長莫名有些戳人肺腑,阿蠻心中微微黯然。「你既愛慕一人,自然希望她時時都順心。仔細著些,她偏愛怎樣,盡力去做便是了。」
「我怎麼知道她偏愛什麼?」
大概是阿蠻麵上的嫌棄之色太過明顯,沈瑞不自覺撓起了腦袋,「要麼我去問問?」
凶夷人閉了閉眼,無奈從案下扌莫出一張輿圖來,「打這兒,用兵力幾何?」
「三千騎兵足矣。」
「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