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番外一·前世真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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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和十四年, 凜冬。

漠北大雪漫天。遙遙望去,層巒起伏的山脈一片蒼涼的白,無邊無際。戍城守衛們溫著最後一壺熱酒, 對著冰雪搓手, 嗬出一口熱氣,低聲叱罵道,「凶夷人真他娘的都是畜生, 也不怕凍死!」

邊關老卒無奈笑笑,「這寒天冰凍九尺,縱是凶夷人也不會出來的。」

十夫長跟著點頭,「小後生,這寒天可得機靈些, 千萬別盯著雪山一直瞧。當心被雪盲了眼睛。」

年輕兵卒剛受教點頭,目光一移, 忽然大叫起來,「那是什麼?凶夷人!娘啊, 凶夷人又打來啦——」

「什麼?」餘人紛紛大驚失色。

不怪軍士們膽寒、風聲鶴唳,實是天年不佑。自燕雲十三州叛亂始,定國候沈遇之離奇暴斃,漠北耶律方金的九萬鐵騎仿佛一夜之間神兵天降……

邊關的噩耗是接踵而來。

定國候長子沈瑞臨危受命,匆匆接掌北境軍權。然而他畢竟年少,不經戰事, 麵對來勢洶洶又早有籌謀的凶夷大軍, 難免失措。

邊關連連失守, 如今已是退無可退。

幸而熬到了臘月,漠北冰寒九尺、嗬氣成冰。一壺水倒下去,冰碴子摔在地上能裂成三瓣。耶律方金的大兇部落再是驍勇凶悍, 也不是人人銅筋鐵骨,自然熬不過酷寒。北境守軍唯一的指望就是他們的糧草耗盡,快快退回漠北深處去吧。

如今大兇部落銷聲匿跡旬日,人人隻道他們已經回去。此刻忽然在雪地裡又見到一隊黑甲騎兵,打著漠北部落的獸紋旌,如何不讓人心驚膽寒?

那年輕兵卒雖驚嚇得大喊大叫,但士兵的本能仍在,「快去稟報——」吼得聲嘶力竭,拎起長弓,連射了三支疾箭。

前兩箭都射歪了,第三支卻是直奔黑底朱紋的獸旌而去——

「住手!」東山匆匆攔著,然而已經晚了。

那支利箭眼看就要穿透獸旌。

為首的高大凶夷人忽然抬眸,淩厲的眼神向城牆上望來。年輕兵卒沒來由地一陣心慌,卻見那凶夷首領不疾不徐,回射一箭。

他用的是一把獸類的筋角弓,射箭的姿勢也很怪異,仿佛不需要瞄準,隨便抬抬手就成了。

金翎羽箭殺氣銳利,斜著破開朔風直奔他而來。年輕兵卒瞬間如同被野獸氣息鎖定,死死不能挪動分毫。就在他腦中隻有「死定了」的念頭時,卻見那羽箭先是急急穿透他射向獸旌的箭矢,接著餘勢不歇,竟直奔城樓上的沈字帥旗而來……

城樓的守軍們登時大怒,拎起兵刃盾牌就要阻下箭矢——

然而那箭太快,來不及了!

「砰」地一聲悶響,守軍們心頭一顫。咬著牙望去,隻見……

帥旗未落?

眾人定睛細瞧,那金箭已經悠悠墜地——卻是連個箭頭也無,隻是一支空杆而已。

東山長長鬆了一口氣。猛一巴掌抽在年輕兵卒腦瓜上,「瞎叫喚什麼?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人家的獸旌!那是大兇部落的人麼?」

年輕兵卒劫後餘生,傻呆呆搖頭。

東山朗聲命令,「誰都不許攔!這些人是大公子……哦不,是侯爺的客人。」

城門開了。

蒼月部落的首領隻帶了十二護衛,閒庭信步地入了城。冰冷的麵具下,那雙幽深晦暗的金棕眼眸讓人望而生畏、紛紛避退。

主帥帳中,沈瑞高踞主位。

東山引了異常高大的凶夷人們入內,那闊朗的軍帳瞬時仿佛狹小了起來。

沈瑞眸光微縮,「拓跋首領當真是好膽量,真敢孤身入我的城。」

高峻的凶夷首領聲音低沉而渾厚。他低笑半聲,「沈小侯爺亦是膽色過人,真敢放我進了你這小城。」

沈瑞當即大怒,「放肆!」

拓跋首領嗤笑,手下黑甲衛沉默地搬了椅子撂下,他就大喇喇坐在沈瑞對麵、軍帳的正中。「沈小侯爺當真無禮,就這麼對著你的救命恩人,大吼大叫的麼?」

沈瑞端了杯子想了一瞬,終歸放下了——若要殺了他也不難,但他還想聽聽他要說什麼。

「什麼救命恩人?」沈瑞問。

拓跋首領的麵具隻露出下頜,輪廓很是年輕俊朗。黑甲衛取了沈瑞帳中酒奉給主人,他飲了,搖搖頭又隨手丟去一旁,似乎並不滿意。

「你爹是被人害的。」

沈瑞手指一緊。

那人又不疾不徐道,「耶律方金在你們南朝……有朋友。好朋友。」

沈瑞不做聲。

「所以,他才能殺了你們北境的主帥、斷了你們的糧草。」

「你們沈家的根基在北境,沒錯。可你們的人都在都城,又看不清形勢。你巴巴地跑到這北境來做什麼?送死麼?」

沈瑞再忍不住,「我若不來,難道任由你們凶夷人沖關搶掠!」

拓跋首領嗤笑,「別『你們凶夷人』。我,和耶律方金,那可不是一路的。漠北還不是大兇部落的天下。說回你吧,你來了,於北境有區別麼?不過是讓都城的家眷們愈發無依無靠罷了。你若在都城籌謀,沈家的門生故舊遍布南朝,或還有得救。你卻跑來漠北,又打不過大兇部落……邊境連連失守。沈家,已經完了。」

沈瑞強忍憤懣,「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能救你。」

「隻要你聽話。你、沈家、和你的家人……都有活路。」

「不相信?殺你爹的人我已找到了,可以交給你處置。」

沈瑞呼吸都粗重幾分,「我憑什麼要相信你?你呢,你又要什麼好處?」

拓跋首領成竹在月匈,靠在椅背上,「我要燕雲十三州。」

「休想!」沈瑞怒發沖冠。

「嗤…」凶夷人笑了笑,「你以為南朝還守得住麼?我和你交易,不虐殺南朝百姓,隻是稍稍要些稅貢銀子罷了。每年再額外貢上些鹽、鐵、茶、布匹、瓷器……燕雲十三州就還歸你們南人自己管轄,不好麼?」

「要是落在耶律方金手裡,嘖嘖,可就沒這麼好的日子過了。燕陽王爺反正是挺動心的,知道這意思麼?他不信你守得住。南朝也早就放棄沈家、放棄燕雲啦。我與你好聲好氣地談,完全是看在旁人麵上。過了這村,你們沈家就隻有殉國一條路。哪裡還有藩鎮之主當得舒服?」

沈瑞權衡片刻,「你打得過耶律方金?」

「隻要你聽話,牽製住他的先鋒重騎兵。很快就會知曉了。」

沈瑞蹙眉。黑甲衛將一副輿圖與軍策遞了過去,他接過來,越看越是心驚,冷汗涔涔而下。「若按你寫的這樣,我就再無退路可走。你是要逼我造反?」

拓跋首領搖頭,「不是你造反,是你的國君背叛了南朝。為了在宇文氏族手下多苟延殘喘幾日,就不惜殺了你爹,放棄了燕雲十三州疆土。這樣腐朽的朝廷,你若要愚忠下去……神仙難救想死的鬼。我另尋同盟便是。」

說罷,徑直起身。

「慢著……」沈瑞攔下他,咬牙道,「我憑什麼信你的話?你、你又為什麼要好心救我?按你的說辭,找燕陽王爺合謀,讓他下假軍報騙我…牽製住耶律方金,那不是更便當的嗎?」

「算你不是真傻。」拓跋臨羌笑了,緩緩摘下麵具,「小侯爺,別來無恙。」

「是你?!」

*

崇和十五年,暮春。

北境守軍主帥軍帳內。

「拓跋兄弟,多謝你告、告訴我啊……」沈瑞喝得東倒西歪,舌頭都大了幾分,「真的全按你說的,全、全中了!蕭子儀真他娘的不是東西,這邊下聖旨讓我堅守到底,軍資馬上就到……那邊、那邊轉頭就暗戳戳向你求和。哈、哈哈……還要治我個通敵叛國之罪…我去他大爺的罷!」

拓跋臨羌很是嫌棄地單手拎著,將他丟在軍塌上。交代東山,「給你們侯爺醒醒酒。」

「別…你別走!」沈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嗚嗚嗚,我們的皇帝不要我了……他把我沈瑞賣了!」

「你不也賣了他麼?」拓跋臨羌胳膊沒拽出來,抽了抽嘴角,「軍報全是假的,又多要了那麼多軍需糧草。攢下來的家底,也夠你北境軍滋潤活好幾年的了。」

「嘁…」沈瑞胡亂揮揮手,「關他屁事,那是我稚兒聰慧,籌來的。」

拓跋臨羌猛然回頭,「小姐?」

沈瑞猶自說著胡話,「那是。我的一個妹妹,勝過兩個兄弟!都城裡隻有她還擔心我……」

說者無心,拓跋臨羌卻悚然而驚。

他極慢、極慢走過來,居高臨下望著床榻上的醉鬼,在他糊塗麵容上投下一片暗影。「你說小姐擔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還沒告訴她實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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