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般若篇（1 / 2）
般若覺得沒意思，便隨意擺手，說道：「你回去吧，關好門。最近有神社的人過來，我會離開一陣。不過放心，我們的交易依舊有效。」
老村長再次鞠躬，隨後便提著頭走了。
這時候的般若有著一頭柔軟的金色長發，在火光的映照下發著微亮的光。他眯起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昳麗與妖性並存，像一朵盛開的死亡之花, 肉眼就能看到這美麗皮囊下的危險。
他接過不明物，往上拋了拋，然後他又看向老村長，以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我們是公平交易，不必客氣。」
這種事在曾經並不少見。陰陽師時代衰落後，日本的除妖力量日漸式微，逐漸無法抵抗日漸強大的妖鬼，人們向高天原的神明祈求庇護，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古時候的村莊，一到夜晚就黑的可怕。自從安培晴明的時代過去，夜晚就是妖物橫行的時刻, 人類隻能家門緊閉熄滅燈火, 祈禱黎明快點到來。
般若知道自己進入了幻術世界。這裡是他的過去，但並不是真正的過去。他的意識是千年之後的他, 他的鬼麵也是千年後的鬼麵, 被他製作成鬼麵的粟田口兄弟, 也一個都沒少。
過了一會兒，燈火不閃了，老人這才緩緩彎月要, 用燈籠照亮了這顆頭——猙獰的青綠色的臉，尖刀一樣的獠牙, 灰色的毛發。
這是一顆妖怪的頭。
千年已過, 很多記憶都模糊了，般若直到看到提著燈籠等著他的老村長, 這才想起曾經還有這事。
他惡趣味上來, 毫無預兆地把頭扔到老村長腳下，老人因他的突然襲擊顫抖了一下，燈火也隨之撲閃個不停。
他手中提著一顆正滴血的頭顱, 悄無聲息地穿過叢林，走入了一個村莊。
老村長鬆了口氣, 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散發黑氣的不明物，鞠躬雙手奉上。「般若大人, 這是答應好的貢物。」
「……」鬼麵們隱於黑暗中。
他們的目光像風中的樹影一樣，喧囂又寂靜。
為了生存，一些人不得不鋌而走險向強大的妖怪尋求庇護。
……但向妖怪尋求庇護，是要付出代價的。
般若要這些人支付的代價就是他們的極端情緒，一切悲痛、狂喜、憎惡、妒恨的情緒，他都要。
這段記憶對於般若並不美好，但它還是出現在了這個幻術世界。
他想，大概是因為很快，他就會遇到【她】。這裡是他們的相遇之地。因為她，他可以原諒一切不美好，甚至醜陋的東西。
般若興奮地對粟田口兄弟們說：「我要見到她了！很快很快，我們馬上就要見麵了！
粟田口兄弟的沉默並未影響般若的心情。
他像一隻美麗的愛情鳥，穿梭在茂密的叢林中。他腳步輕快，熟練地躲避村民的陷阱，千年的時光在這一刻仿佛在他身上消失了。
他記得這片山林！是的，他可以清晰地想起這裡的一草一木。因為他曾無數次在夢裡回到這裡。……但每一次，【她】都沒有來見他。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現在他身處以過往記憶構築的幻境裡。在這幾可亂真的世界中，他們將會再次相遇。
般若來到了他們的相遇之地。
月夜下，山間清澈的溪流閃爍著溫柔的銀色波光，潺潺流水仿佛帶走了不久前他在現實中狂亂的情緒，帶走了他的所有痛苦悲傷。他忽然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月夜，不再向前。
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噬神失蹤了。
而自己原本也因為藥效差點發狂，結果一進入幻術世界藥效也消失了。
在進入這個世界時，鑒心川告訴了他這個幻術世界的本質。這種舉動無疑是具備挑釁性的，正常人都應該心生警惕……但它又可以讓他的感知在一瞬間與現實割裂開，讓他差點忘了自己的處境。
當然，般若不討厭這樣，他不願再想現實的事情。
這裡也是一個世界，即使它並不完整。但現實和虛幻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這裡有他珍愛的一切，也是他以後生活的世界。
他完全可以把這裡當做隻為他存在的世界。
他會重新和【她】相遇，相愛……然後走過悠長的歲月後，再次到最初。這裡是隻屬於他的伊甸園，他會在這裡永遠幸福快樂。
溫柔的月光卸下他的尖刺，他像極了等待糖果和驚喜的孩子，懷著純真的喜悅等待著【她】的到來。
月輝下，在溪水邊唱歌的美麗妖怪掬起清水，整理自己柔順的金色長發。岸邊盛放的紫藤蘿如瀑布般傾瀉到溪水中，那層層疊疊仿佛開不盡的鮮花，如妖怪心中無盡的愛意。
這時，有人撥開瀑布一般的紫藤蘿，含著笑意問：「你，就是般若吧？」
是她！
般若抬眸，露出一個好看到發光的笑容。他飛快轉身，被溪水打濕的長發因他的動作甩出一串晶亮的水珠。
他忽然想起兩個世紀前曾流行過的一句非主流名言：我顛倒世界，隻為擺正你的倒影。
這句話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被稱為殺馬特時代的產物，但現在般若覺得，這就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隻要她在這裡，這個世界就是真實的！
然後——
看到她的一瞬間，他的動作和笑容都僵住了。
紫藤蘿下，一團朦朧的白霧撥開墜下的花藤，走到溪邊。
仿佛有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澆滅了他的喜悅。般若快步走到白霧前，伸手觸碰。
根本沒有觸碰到實體的感覺，他就像觸碰了一團真正的白霧。
但這就是她！
「……為什麼？」他不死心地又用手攏了下，依然是毫無阻礙地穿過白霧。
「怎麼會這樣？！」
這該死的白霧是什麼！是幻術嗎？
「鑒心川，這是怎麼回事！」般若又難過又憤怒，「為什麼我看不到她？明明她就在這裡！你不是說這裡是由我的記憶構築的世界嗎？你的模塊也長時間不維修壞掉了嗎？！」
鑒心川：【幻術模塊無異常。】
他的憤怒換來了這個毫無感情的公式化回答。
這是理所當然的。
和般若說話的是鑒心川的ai，ai是不會對他的情緒有什麼人性化反應的，它隻會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