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番外①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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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時節, 雲華山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不大,零零碎碎,似有還無, 直到夜裡才如柳絮一般成團成團落下來, 很快就將山中各處墊了一層纖塵不染的潔白,煞是好看。

尹秋鬆鬆散散地披著衣裳, 頭發還濕著,從屏風後一陣風似地小跑出來。燭光映照下, 她滿臉通紅, 眼波似水, 慌亂的神情帶著幾分羞怯,一上榻便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滿江雪跟在後頭露了麵, 寬大的常服白如窗外的冰霜,噙著疏香, 光暈將她的麵容襯得朦朧又柔和,比衣襟處那幾粒泛著亮光的珍珠扣還要惹眼。

「你跑什麼?」

尹秋縮在床角,隻露了雙眸光忽閃的眼睛在外頭, 她瞧了瞧滿江雪,悶聲說:「……誰讓師叔一直對我動手動腳的,都叫你別那樣了。」

「我哪樣?」滿江雪取了條乾燥的巾帕, 口口勿平淡道, 「不是你邀我跟你一起沐浴的麼?天氣冷了,你又不肯多走一截路去湯房,浴桶就那麼點大, 兩個人擠在裡頭難免會肢體觸碰,我也不是成心的。」

尹秋雙眉一擰,咋咋呼呼道:「還不是成心?我原就怕癢得很, 你還老是扌莫來扌莫去……」

「哪裡就扌莫來扌莫去,」滿江雪走到榻邊坐下,瞧著尹秋道,「分明是你讓我給你搓背,怎麼把我說的跟個登徒子一般。」

「你隻是搓背嗎?」尹秋紅著臉,小聲反駁,「你明明就不止替我搓背,你還扌莫別的地方了。」

滿江雪說:「我扌莫什麼地方了?」

尹秋把手伸出來,掰著手指頭說:「扌莫我……反正就是扌莫了。」

「那又怎麼了?是幫你洗澡而已,」滿江雪神色平靜,「況且我人就在這裡,你若是覺得吃了虧,盡管扌莫回去便是。」

尹秋看著她,視線在滿江雪微敞的領口停留了一會兒,清清嗓子道:「那、那倒是用不著……」

「快出來,」滿江雪拍了拍身側,「頭發都沒乾,小心著涼。」

尹秋眨巴了兩下眼睛,磨磨蹭蹭地揭了被子,滿江雪長手一伸,順勢將她拉進懷裡,再拿帕子將尹秋一頓亂揉亂搓,說:「總也改不了這個毛病,沐完浴得擦乾頭發才能睡覺,我說了你多少回,怎麼始終記不住?」

尹秋動也不敢動,趴在滿江雪月匈口思索了片刻,回答說:「昨天溫師叔說我近來有些叛逆,也許我是到了叛逆的年紀?心裡還是想聽師叔的話的,可我就是控製不住要跟你反著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小時候從不叛逆,怎麼長大了反倒叛逆起來?」滿江雪打量著尹秋,問道,「近段日子你做什麼都心不在焉,還總是喜歡神遊天外,是有什麼心事?」

尹秋茫然道:「沒有罷……」她調整了一下坐姿,與滿江雪平視,「興許是所有事情都已了結,再沒有什麼動盪不安或是意外發生,其實這是好事,可我卻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滿江雪耐心且細致地替她擦拭著頭發,聞言沉思須臾,又問:「可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或是還有什麼人讓你放不下?」

尹秋想了想,搖頭:「沒有了,心願已了,大家也都過得很好,沒有誰讓我放不下。可能就是還不太習慣現在這樣風平浪靜的生活罷,從小到大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如今諸事平定,各方太平,我閒了這大半年反而有些渾身不舒坦,也不曉得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好。」

滿江雪說:「你已經是首席大弟子了,比之從前多了一份重擔與責任,過去你在驚月峰隻需潛心習文練武,不用你管別的,而今宮裡的差事也勻了一部分在你身上,按理說該是比以往更忙碌的,卻怎麼還不曉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尹秋說:「首席大弟子應該做的我都做得很好,同時也在努力提升劍術,我短期內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打過季師姐,」她說著,笑了笑,「等我打得過季師姐了,就要再打過師叔,到了那時候,我就是宮裡最厲害的人了!」

滿江雪輕笑一聲:「不是我想潑你冷水,但你要想打過我,估計會很難。」

「你有自信,我也有自信,」尹秋說,「萬一將來我就打得過你了呢?」

滿江雪說:「為什麼一定要打得過我?你見過誰成天想著要打過自己心上人的?」

尹秋被她後半句話噎了一下,馬不停蹄道:「那也是有的,季師姐不就是嗎?」

滿江雪擦頭發的動作微頓,有些啼笑皆非道:「這倒是。不過她當初勤學苦練是為了把溫朝雨逮回來,後來閉關亦是為了把溫朝雨從南宮憫手裡搶回來,那你又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我就想這麼做,」尹秋理直氣壯地說,「就要打過師叔。」

滿江雪唇角略彎,在尹秋臉頰上掐了一把,揶揄道:「看來溫朝雨真沒說錯,你的確是到了叛逆的時候,且這叛逆還來得有些遲,」言罷又道,「不過有目標也是好事,我等著你把我打敗的那一天。」

尹秋嬉笑起來:「其實我也隻是隨口這麼一說啦,師叔比我年長這麼多,我確實很難超過你,除非我能遇見小時候的師叔,趁你還沒學好功夫的時候找你單挑,那我肯定是穩贏的。」

滿江雪笑而不語。

「師叔小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尹秋歪著頭,目光直白地盯著滿江雪。

「這我也不知道,」滿江雪說,「你問我我問誰?」

「你總照過鏡子罷?」尹秋好奇,「和現在區別大麼?」

滿江雪回想少頃,道:「若是單論外形,其實變化不算太大,當然了,這也隻是我本人這麼認為,總之你若是見到了,該是能一眼認出我來。」

尹秋說:「可就是見不到啊,上哪兒去見小時候的師叔?」

滿江雪把帕子掛起來,笑了一笑:「那隻能是在夢裡見了。」

熄了燈,寢殿裡光線驟暗,隻有廊下的燈籠投來一片昏光,可視度不高。兩個人脫了外衣,扌莫索著鑽進被褥裡,尹秋枕著滿江雪的手臂,抱著她親了一會兒,天真爛漫地說:「那我們在夢裡見罷,師叔把我抱緊一點,這樣我在夢裡就能很快找到你了。」

滿江雪將她攬在懷裡,幾乎是和尹秋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說:「那咱們比一比,看誰先找到誰。」

尹秋昏昏欲睡,點著頭說:「好,一定是我先找到師叔……」

滿江雪嗅著她發間的清香,說:「萬一是我先呢?」

「沒有萬一,」尹秋往她懷裡擠了擠,「我小的時候是師叔先找到我,那在夢裡就應該是我先找到師叔才行,你讓我一回罷。」

滿江雪聽得發笑,但也柔聲應道:「好好好,讓你一回。」

·

翌日天明,尹秋再醒來時,房中已無滿江雪的身影。

外頭環繞著清脆的鳥啼和聒噪的蟬鳴,天光極亮,床榻攏著帳子,屋內彌漫著一股別致的熏香,尹秋揉揉眼睛坐起來,聞到那熏香的味道時先是想著滿江雪什麼時候換了種香,再聽到屋外的蟬鳴時又迷迷瞪瞪地想冬天哪裡來的蟬?

她伸手將帳子撥開,本想穿鞋下榻,可目之所及的景象卻是讓尹秋狠狠一怔,腦子裡殘存的睡意登時便不復存在。

房間不大,擺設很簡單,雖然收拾得十分乾淨整潔,但並無過多的裝飾,像是什麼地方的客房,卻又不像客棧。

窗外沒有紅楓,看不見楓樹林,這裡既不是驚月峰,也不是沉星殿。

更為離奇的是,院子裡不見積雪,假山水池裡也不見薄冰,蟬鳴陣陣,艷陽高照,這分明是一個夏日,不是什麼飄著大雪的寒冬。

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地從冬日換成了夏季,還來了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尹秋目瞪口呆,趕緊跳下床榻推門而出,孰料四下裡冷冷清清,半個人影也無,隻見得滿院純白梔子與茉莉開得正好,花香四溢,倒是個清幽雅致的好住處。

這是哪兒?她怎麼突然間到這兒來了?

「師叔!」尹秋大喊一聲,半晌也無人應答,隻得離開獨院朝外走去。

出了大門,外頭林立著瓊樓玉宇,不勝氣派,周遭遊廊橫貫,格局錯落有致,朱牆遮掩視線,琉璃瓦反射著明亮天光,這地方哪裡都透著一股尊貴之氣,簡直如同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比雲華宮還要金碧輝煌。

尹秋一頭霧水,茫然四顧,立在門口不知所措。

難不成是在做夢?

尹秋立即卷起衣袖對著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好疼!

會感覺到疼,是不是就能說明不是在做夢?

可她怎麼會睡在一個從沒來過的地方?滿江雪又到哪裡去了?

尹秋再度呼喚了幾聲滿江雪,依舊沒得到任何回應,這地方空空盪盪,站了這許久始終不見有人經過,尹秋隻好沒頭蒼蠅似地走動起來,企圖找個人問一問路,可她走了老半天,竟是一個人也沒碰見,且此處還如同什麼迷宮一般,轉來轉去總也找不到頭,想出去行上大街看一看也不成。

日頭曬得足,走了這半日尹秋又累又熱,正想挑個陰涼之處坐下歇歇腳時,忽聽某處倏然傳來了什麼熟悉的響動,依稀是有人在練劍,尹秋辨不清方向,乾脆一個飛身落去房簷,站得高了,這才瞧見東側的練武場上正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在獨自練功,一身白衣清清爽爽,分為紮眼。

尹秋心中一喜,忙踏著步子挪過去,可等她靠近以後再看,卻發現那身影並非她印象中的那般高挑,甚至比尹秋還要矮上半個頭,是個年紀不大,約莫才八、九歲的小姑娘。

尹秋驚愕無比,下意識掐了自己一下。

還是疼!

所以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尹秋不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默不作聲地蹲在屋簷頂上細細地垂眸打量,那小姑娘眉眼沉靜,容貌出眾,小小年紀就已透出一種難得的清貴與從容,氣度不凡。

那張臉……怎麼看都是師叔啊!

該不會是昨天晚上睡覺前和師叔約定好了夢中相見,她就真的做了這麼一個夢?

可這夢未免也太真實了點罷!

尹秋抓耳撓腮,想了好一陣也沒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末了才寬慰自己就當是在夢裡,正要多暗中觀察滿江雪一會兒時,卻見滿江雪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就立在那場地中央仰首看著她。

隔著距離,兩個人無聲地對視,那雙眼睛和多年之後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淡漠之中帶著些不加掩飾的疏離,禮貌又客氣,隻是多了些孩童才有的純粹,不如後來的滿江雪那樣成熟。

迎著她朝自己投來的目光,尹秋沒來由愣了一下,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能看見我嗎?」

年幼的滿江雪微微頷首,語調平淡地道:「能看見。」

見她答了自己的話,尹秋甚為新奇,心想自己還從未做過這般真實且清晰的夢,不禁彎彎唇角笑了起來。

「你坐那麼高乾什麼?」滿江雪的聲音雖稚嫩,體態卻很挺拔,執劍而立時神情平靜,波瀾不驚,似是並不因為尹秋的突然出現而感到唐突。

確定自己是在夢中,尹秋也就安心下來,笑意嫣然地回道:「人在高處才好曬太陽,你要來嗎?」

映著天光,尹秋姿態悠閒地坐在屋簷上,兩腿懸空,裙袂飄飄盪盪,日光將她的笑容映照得十分明媚,比院子裡的花兒還漂亮。

滿江雪看了她一會兒,說:「我還沒學輕功,上不去。」

尹秋略一挑眉,興致勃勃地問:「你幾歲?」

滿江雪說:「九歲。」

九歲……那不就是師叔被傳召進宮參加祭祀大典的那一年?按理說九歲的師叔能在狂風暴雨中飛上半空扶住西翎旌旗,她不可能還沒學過輕功,看來是不明尹秋的身份,所以對她說了假話。

尹秋看破不說破,欣然道:「這樣麼,那你想上來嗎?如果想的話,我可以帶你上來。」

滿江雪不答反問:「你是誰?」

尹秋反應得很快,已經猜出這地方應該就是滿江雪幼年時住的皇家別院,她笑了笑,說:「我姓尹,單名一個秋字,」停頓一下又道,「我是你母親請來教你功夫的江湖人士。」

滿江雪得了這話,沒有立即回應,像是在斟酌尹秋此言的可信度。

眼前這姑娘年紀雖輕,卻氣質恬淡如煙雲,談話間帶著和善的笑意,比起什麼江湖人士,更像是一位閨閣小姐。滿江雪看了看尹秋,說:「我沒見過你。」

「我是今天剛來的,」尹秋說著,從屋簷上輕飄飄落了地,「你該是聽說過雲華宮?我是雲華弟子。」

滿江雪注視著她,眼裡是顯露無疑的端詳與審視。

見她這般警惕,不肯輕易相信自己,尹秋暗嘆師叔真是從小就心思縝密,若換成是她自己九歲的時候,估計旁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斷不會有師叔這樣鎮定自若的表現。

於是尹秋又補了一句:「我身上穿的衣裳便是雲華宮的弟子服,而且你母親是中原人,你應該能看出我也是。」

滿江雪說:「我見過雲華弟子,」她將尹秋來回打量一遍,「你的衣裳雖與他們有相似之處,卻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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