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偷（1 / 2）
天色漸明，歌舞升平。這城市裡一片鶯鶯燕燕之聲，匯集出臨淄城的繁華輪廓。
縱然是現在才剛剛上午，過了食時，但是臨淄城的客舍、女市依舊是一片熱鬧，絲毫沒有因為是白天而減退的跡象。自周武王封太公呂尚於齊地建國以來，經過了近五百年傳承的臨淄城，雖曾有所變更，但現在依舊是齊國，甚至可以說是列諸侯中規模最大、最繁華的「大都市」，特別是在齊桓公呂小白任管仲為相後，寓稅於價，廣設女市，匯集四海商客，奢靡晝夜不息，繁華之盛，天下共仰。每日裡都有著操著各地口音，或騎馬車，或牽駱駝，或披裘袍的人來這裡，讓這座名城擁擠不堪。在這裡，聚集了整個齊國的權力最大的一批官員，也吸引著全天下那些才子英傑來此體驗享受。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溫柔鄉，英雄塚」。
自齊靈公以來，齊國漸強，雖曾幾欲亡國，先後被十二路諸侯聯軍攻破臨淄諸門，並焚燒南郭、東郭、西郭、北郭。但自齊後莊公呂光即位後，齊國開始進入休養生息，從衰落中迅速崛起，商業漸漸發達，雖仍有宵禁，但基本上已無多大作用，即便到了淩晨最靜寂的時候，城市裡依舊是火光通明，燥熱之中，繁華一片。
平陰這座邊境之城離得太遠了，那裡的天災並沒有影響到這座城市的步調，甚至都沒有在這座城市裡翻起波瀾，依舊是歌舞升平，鶯鶯燕燕。頂多，也隻是在某些消息靈通人的口中，得知有這麼一座河邊小城前段時間發生了水災，淹死了不少庶人，增加了些許貴人氏族間的酒席談資罷了，要說有多少人在乎，估計也就是那些聚集臨淄的商戶們偶爾會有如今商線運走哪邊的考慮，但是卻不存在多少緊張的氣氛。平陰，不值一提，庶人之城，死了也就死了。女市酒肆，一如往昔的熱鬧，天下賢士，也是一如既往的激昂，便多少證明了這一點。
在城市中心一點的位置，大城西南處的位置，有一座小城，這便是齊國宮城。而在宮城稍遠一點的地方，有一處已有些年月的大院子，這便是齊國大夫崔杼的宅子，說是宅子，其實也不大，院牆古樸低矮，甚至都比不上後世的大戶人家院落。崔杼，薑姓，崔氏，名杼，為齊丁公的後代，是齊國的大貴族，家族經營已有八代，早年深得到齊惠公呂元寵信，八年前，齊惠公卒，其子齊頃公呂無野繼位，崔杼也就被趕到了衛國，直到齊靈公繼位，崔杼才回到齊國，作為齊侯對對抗國內日益強勢世卿貴族的武器，齊靈公病危之際，暗中迎立故太子呂光（齊後莊公）即位，從此在齊國秉政，權勢滔天。
這時候齊國朝堂之中地位最高的兩人，也就是晏嬰和崔杼了。晏嬰作為上大夫，內輔國政，主導大局，而崔杼作為寵臣，更受君侯寵信。說起來，他也知道自已是靠君侯寵信，再加上擁戴從龍之功，才得以身居高位，是一位「獨臣」，是故，在朝中廣招門客，不過這時候住在大宅子裡的，還隻是崔杼與其妻東郭薑，其餘的，倒不住在這裡。
這些日子裡，崔杼公務繁忙，每日之中。難得空閒。與其說是公務，不如說是「公心」。自打他上位以來，大臣眾多不服，逼得他大肆殺戮，排除異已，即便他竭盡全力，也搬不動前麵晏嬰這座大山，始終屈於人下。晏嬰為上大夫，性格敦和儒雅，影響力、掌控力都遠勝自已，這邊雖憑借君侯寵信接下了各種政務，特別是最近對晉用兵一事，負責各種軍需物資的調動、聚集，但一時間怕也難以搬不動前麵晏嬰這座大山，始終屈於人下。
今天，他得宣召進官，卻不見君侯，隻能在一旁乾等，很晚才從官中回來，回到家中剛剛扒了兩口飯，便有兩名門客前來相告，他也就一邊吃飯一邊接待二名門客。這二名門客，年紀大一點的叫衛光，負責家裡護衛工作，年紀小一點的叫衛水，負責打探情報。兩人都是衛國沒落氏族之後，跟隨崔杼快十年了，深得重用。雖然隻是一人吃飯，但權勢滔天，桌子上的菜卻是不少，肝膋（烤內髒）、炮牂（烤羔羊）、炮豚(煨肥乳豬)、漬（糟肉片）等八珍、米酒是一樣不少，不過他最愛的還是以桑皮包上那濃濃厚肉，一口吞下，這是他流亡衛國學會的。二門客深知崔杼性格，安排事情隻要結果不問過程，這時候，就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大夫之位，從龍之功。在外人看來已是頂天。不過，其實也有許多的事情，也是讓他感到無能為力的。
其妻東郭薑，本是他家臣東郭偃的姐姐，後麵才娶了過來。誰知那呂光有一日來家中飲酒，便兩人便勾搭上了，外人皆以為自已不知，整日暗中取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卻也不想想，他是靠誰上位的。原本他是打算忍下去的，直到那天那個人的出現。
「這些事，還有誰知道？」
「回稟主上，此事所知之人不多，隻有那公孫蠆和晏嬰知道。」衛水趴在地上回答道，他知道崔杼在家裡從來不喜歡稱他人官位，特別是比自已高的官位，因此他便直呼其名。
崔杼隻是繼續用桑皮包著肉：「卻是要小心一些，那公孫蠆知道但是無所謂，畢竟要他出力，送那喪家之犬欒盈回去，晏嬰……哼，看緊一點，再招些人手，他那些門客出來一個殺一個，絕不能漏了風聲，被晉人知道了。」
齊後莊公本就想一報當年平陰之恥，這次欒氏家主欒盈得罪了晉國大夫範氏，逃到了齊國，卻是在晉國還有殘餘勢力。卻是想借齊國之力復仇，正好自已可借此機會暗中「除」去那人。崔杼想著便是一聲嘆息，不過片刻之後，也就放下手中桑皮。
「濮陽那批軍糧可曾運到了？」
「昨日下午便已到了。」
「那些人聯係好了沒有？」
「聯係好了，全是楚國來的好手，絕查到我們身上。」
「事後一個不留。」
「昨日已給他們下了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