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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回去以後就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音信傳到高家。覺新的夢魂始終縈繞著那個病弱的少婦。他一用思想,就會想起她;他一閉眼睛,麵前便現出她的影子。在夢中他常常看見她,有時她同梅變做了一個人。他聽見人談起她,他總是懷著激動的心在旁邊默默地傾聽。他一個人閒坐在房裡的時候,他常常絕望地暗暗祈禱她早日恢復健康。他這樣地關心她,卻不敢把他的感情向任何人泄露。有時候他不能夠靜靜地癡等她的音信了,便借故到周家去,在那裡他會知道一點她的消息。但是永遠隻有那一點:她的身體還是那樣弱,不見好,也不變得更壞;她仍舊時常喘氣。中秋節後兩個多星期,某一天他在周家聽說:她又在吃藥了,是羅敬亭開的方子。他回到自己家裡十分著急。他不知道她的真實的病狀如何,他為她的身體擔心。但是他又不能夠做任何事情來減少自己的憂慮。現在他連「請西醫」的話也不敢向周老太太們提起了。他所能做的隻是祈禱更壞的消息不要來。

然而更壞的消息很快地就來了。某一天下午覺新到周家去。他看見周老太太和陳氏的臉上都帶著愁容。他關心地向她們詢問,她們便告訴他:蕙又得病,發燒厲害,而且嘔吐不止。陳氏要到鄭家去看蕙,便邀覺新同去。覺新正惦記著蕙,巴不得有這個邀請,便立刻答應了。

他們到了鄭家,由國光和鄭太太接待著,陪著他們進了蕙的房間。王雲伯正俯在書桌上開方子。王雲伯摩了一下自己的大胡子,跟覺新打了招呼,交談了幾句話,說這是感冒,不要緊。覺新聽了這樣的話,略微放了心。然而他不敢十分相信王雲伯的診斷。他心裡還藏著一些疑慮。

國光送王雲伯出去了。鄭太太和陳氏留在房裡。覺新到床前去看蕙。蕙精神委頓地躺在床上。她的臉色焦黃,兩頰深陷進去。兩隻眼睛顯得大而可怕。她看見覺新,頭微微一動,想對他一笑。然而她剛剛動嘴,忽然忍耐不住,連忙撐起身子,對著床前的痰盂大聲嘔吐起來。陳氏便站在床前伸手給她捶背。覺新憐憫地望著蕙的狼狽的樣子,聽見她的極力掙紮的嘔吐聲,他覺得自己心裡亂得了不得,他也想嘔吐。鄭太太還絮絮地尖聲在旁邊講話。他更覺支持不住,但是他仍舊勉強站了一會兒。後來他看見自己留在這裡也不能做什麼事情,便找一個托詞,走開了。

覺新從鄭家又到公司去。他在事務所裡忙了兩個多鍾頭才回家。他到了家,剛下轎,袁成便來報告:「大少爺,劉大爺回來了。他來見大少爺,等了好久,大少爺沒有回來,三老爺也不在家。他剛回去了。」

「你去喊他來,說我回來了,」覺新連忙吩咐道,便拔步往拐門走去。他一路上就想著蕙的事情。他的思想仍然在重重的壓迫下絕望地苦鬥著,還想找到一條活路。他去見周氏,把蕙的病狀告訴她。他們焦慮地商量了一會兒,也沒有談出什麼結果。後來何嫂來報告劉升在他的房裡等候他,他便擱下這個問題回到自己的房裡去了。

這次劉升帶來的卻是好消息:田地都沒有被水淹沒。劉升到城外去看過了。他看見了田地,也看見了佃戶。他同佃戶的談判已有結果。租米賣出,款子陸續兌來。不過現在米價不高,每石隻售十元零三四角。

「怎麼這樣少。我們定來吃的米每石也要十四塊半錢!」覺新驚詫地問道。

「大少爺,那是從去年就定了的,今年鄉下棒客太凶,簡直沒有人敢買。這個價錢還算是頂高的了,」劉升帶笑地解釋道。

「我們今年吃虧不小,」覺新惋惜地說,後來他又*道:「還算好,隻要田沒有給水淹掉,就是運氣了。」他還向劉升問了一些鄉下的情形,又說了兩句鼓勵劉升的話,最後吩咐劉升先回家去休息,明天早晨來領一筆賞錢。劉升正在請安謝賞的時候,袁成忽然揭起門簾進來說:

「大少爺,外老太太打發周二爺來請你就去,說蕙小姐病得很凶。」

「我先前才去過,怎麼又來請?」覺新驚疑地自語道。他激動地吩咐袁成說:「你出去喊大班提轎子,我立刻就去。」

覺新同劉升一起走出房來。他先去見周氏。周氏聽見蕙病重的消息也很著急。她也要到周家去。綺霞出去叫人預備了轎子。周氏在堂屋門口上轎,覺新的轎子卻放在大廳上。兩乘轎子把他們送到了周家。

周家的人聚在堂屋裡迎接周氏和覺新。陳氏也已經從鄭家回來了。她看見覺新,不說客套話,劈頭便說:「大少爺,請你想個主意。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大舅母,蕙表妹怎樣了?後來又有什麼現象?」覺新著急地問道。

「蕙兒連一點東西都不能夠吃,剛吃下藥,就吐光了。你走過後她神色都變了,隻說心裡難過。後來張樸臣來了。他說他也沒有把握。他勸我們請西醫來看。可是鄭家那個老怪物還是不答應。姑少爺也總說西醫不懂得什麼陰陽五行,不可靠。大少爺,你看怎樣辦才好?我一點主意也沒有了,」陳氏張惶失措地說,她的眼淚不斷地流下來,滿臉都是淚痕,她自己也不覺得。

「張樸臣既然主張請西醫,那麼就請西醫罷,」覺新答道。他微微埋下頭不敢看陳氏的臉。

「可是親家太太明明不答應,」陳氏揉著眼睛帶哭地說。

「我看姐姐的病要緊。不管太親母答應不答應,我們把西醫請去再說,」芸悲憤地提議道。

「這不好,蕙兒究竟是鄭家的人,應該由鄭家作主,我們不便多管,」周伯濤在旁邊沉吟地說。

「呸!虧得你說這種話!」陳氏聽見她的丈夫還在一邊冷言冷語,她又氣又急,也不顧旁邊有客人便啐了一口,接著帶哭地罵起來:「蕙兒是我生的,我養大的,難道我管不得?我就該眼睜睜看著她死?我曉得你的脾氣,你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害怕麻煩。我不會來找你的。我就沒有見過像你這樣不近人情的父親。」

「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你連這種淺顯的道理也不懂!我不能讓你去鬧笑話,叫人家說我們周家不懂規矩!」伯濤理直氣壯地厲聲指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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