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玫瑰(1 / 2)
兩個月後,我和戴琳結婚了。
戰後,人們的生活方式變得傳統了許多,單身的人紛紛組成家庭,丁克家庭也紛紛有了孩子。戰爭使人們對過去習以為常的東西珍惜了許多。
在緩慢的經濟復蘇中,日子過得很艱難,但也很溫馨。我從未向戴琳談起過畢業後的經歷,她也從不向我談這些,顯然,在這段逝去的時光中,我們都有著難以回首的過去。戰爭告訴我們,真正值得關注的是現在和將來。一年後,我們有了一個孩子。
這期間,唯一打擾這平淡而忙碌的生活的是一個美國人的來訪,他自我介紹叫諾頓?帕克,天文學家,並說我應該知道他。當他提起seti@ho項目的時候,我恍然大悟,立刻想起他是當年seti尋找外星文明項目的主任。我和林雲曾侵入過他們的分布式計算服務器,將自己的球狀閃電數學模型偷梁換柱地放上去。那段經歷現在已恍若隔世。現在,球狀閃電的早期研究過程已為世人所知,他找到我應該不困難。
「好像還有一位姑娘?」
「她不在人世了。」
「死於戰爭?」
「……算是吧。」
「該死的戰爭……我來是想向您介紹一下自己主持的一項球狀閃電應用項目。」
現在,球狀閃電的秘密已經公開,收集宏電子和將其激發為球狀閃電已幾乎變成工業化的操作,對球狀閃電的民用研究也在飛速發展,它有著許多不可思議的應用,包括用來燒掉病人身體內的癌細胞而不傷及其他組織,但帕克說他們的項目有著超越現實的意義。
「我們正在尋找和觀察球狀閃電的這樣一種現象:當沒有觀察者時,它們仍保持坍縮狀態而非量子態。」
我不以為然,「這種現象我們也發現過幾次,但到最後總能找出一個或多個不易發現的觀察者。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在一個靶場,後來發現那個使球狀閃電處於坍縮狀態的觀察者是太空中的偵察衛星。」
帕克說:「正因為如此,我們選擇了一些能夠絕對屏蔽所有觀察者的場所進行試驗,比如廢棄的深礦井。我們把井中的人和觀測設備全部撤出,裡麵應該不會存在任何觀察者了。我們讓球狀閃電加速設備在其中自動運行,進行打靶試驗,然後通過觀察其彈著點確定試驗時球狀閃電是否處於坍縮態。」
「試驗結果呢?」
「目前共在三十五個礦井中進行了試驗,大部分的結果是正常的,但其中有兩次試驗,球狀閃電在沒有觀察者的礦井中始終保持坍縮狀態。」
「那麼,您認為這個結果就能終結量子力學?」
「嗬,不不,量子力學沒錯,但您忘了我的專業,我們隻是用球狀閃電來尋找外星人。」
「啊?」
「在礦井試驗中,人類觀察者不存在,人類製造的觀測設備形成的觀察者也不存在,而球狀閃電仍處於坍縮態,這隻能說明,存在著一個人類之上的觀察者。」
我立刻產生了興趣,「這應該是一個強有力的觀察者,它們的觀察能夠穿透地層!」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那兩個試驗能重復嗎?」
「現在不能了,但最初多次試驗都產生坍縮態結果,這整整持續了三天,之後就恢復到正常的量子態結果了。」
「這也能夠解釋:那個超級觀察者覺察到我們對它的覺察了。」
「也許是這樣,所以我們現在正在計劃更大規模的試驗,找出更多的這類現象進行研究。」
「帕克博士,您的研究確實意義重大,如果真的能證明存在一個超級觀察者在觀察著我們的世界,那人類的行為就檢點多了……真的,人類社會也很像是處於不確定的量子態,一個超級觀察者能令它坍縮回理智狀態。」
「如果早些發現那個超級觀察者,這場戰爭也許就能避免了。」
為了帕克的研究,我到丁儀那裡去了一次,發現他竟和一個情人住在一起,那女孩兒是個因戰爭而失業的舞蹈演員,顯然是頭腦很簡單的那種,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搞到一塊兒的,看來丁儀也學會享受物理學之外的生活了。像他這號人當然不會找結婚這類麻煩,好在那女孩兒也沒有這方麵的打算。我去時丁儀不在家,隻有那個女孩兒在那套三居室中,裡麵不再像以前那樣空盪盪的了,除了演算稿外還添了許多孩子氣的裝飾品。那女孩兒一聽說我是丁儀的朋友,就向我打聽他是否還有別的情人。
「物理學算是一個吧,有那東西在,誰在他心裡都不可能是第一位的。」我坦率地說。
「我不在乎物理學,我是說他有沒有別的女人。」
「我想沒有,他腦袋中的東西夠多了,不可能騰出地方放兩個人。」
「可我聽說,他在戰時與一位年輕的女軍官關係不錯。」
「哦,他們隻是同事和朋友。再說,那位少校已經不在了。」
「這我知道,可你知道嗎,他每天都看那位少校的照片,還要擦一擦。」
本來心不在焉的我吃了一驚,「林雲的照片?」
「哦,那她叫林雲了,她好像是個教師什麼的,軍隊裡也有教師嗎?」
女孩兒這話更讓我震驚,我堅決要求看看那照片,女孩兒領我來到書房,拉開書架的抽屜,拿出了一個鑲著銀邊的精致相框,她神秘地對我說:「就是這個,他每天晚上睡前都偷偷地看看,擦擦。有一次我對他說你擺到寫字台上吧,我不在意,可他還是沒有擺出來,還是每天偷偷地看和擦。」
我接過相框,底麵朝上拿在手中,半閉著雙眼平抑著自己的心跳,女孩兒一定在吃驚地看著我,我猛地翻過相框,定睛看去,立刻明白了女孩兒為什麼認為林雲是教師了。
她與一群孩子在一起。
她站在孩子們中間,仍穿著整潔的少校軍裝,臉上浮現著燦爛的笑容,從未有過的美麗動人。再看她周圍的孩子們,我立刻認出是核電廠事件中與恐怖分子一起被球狀閃電毀滅的那群孩子,他們同樣笑得很甜,顯然都處於快樂之中。我特別注意到林雲一手緊緊摟著的一個小女孩兒,那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孩子,笑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但吸引我注意力的是那個孩子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