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食牛之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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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稚子少恩情,何況已成年開府的諸位皇子,平康王已有足足八年未在宮裡陪伴父皇母後用膳,皇族規定成年皇子未經宣召不得入宮,皇家無家事,普通百姓的天倫之樂在帝王皇家純屬奢望。佑杬安靜用心的在享受這一頓難得的家宴,看得出來母後眼角的皺紋,是發自內心喜悅而呈現的自然弧度,胃口也比平時好很多。

吃飯期間,心中不停的復盤整個事情,若非剛才請罪攬責爭取主動,真要弄出個太院與三法司打架的局麵,難堪的是聖上,恐怕第一個倒黴的鐵定是自己,還會給父皇留下辦事不力的印象。每每想到這樣恐怖的後果,堂堂神光朝大皇子竟然差點被人當槍使,莫名其妙的就撞到了父皇的槍口上,佑杬就壓抑不住的對蕭氏暗暗生氣。

『命、運』二字多是後世下九流坑蒙拐騙的說詞用語,其實命之一字重因果,天注定無可更,而運卻隨緣變化,運隆運淺如江海湖水,變化不定卻有跡可循,江湖術士不諳天道運行隻會曲解愚弄世人。

佑杬回到王府沐浴更衣後,將蕭六帶到靜室內仔細詢問了早朝期間太康城內發生的大小事務,包括郵驛往來,尤其是鳴金樓的學子論戰以及如何驚動太院徐夫子辛辣點評,均都聽的一字不漏。同時將太院傳出的較為出彩的幾篇《策問》及詩詞都仔細研讀了幾遍,蕭六自幼便跟隨大皇子,深知此時不可打擾,在博山七彩香爐中點燃了一塊西國進貢的檀香後便悄悄退了出去。

佑杬推掉一切應酬,將自己關在靜室內一下午的反復推敲近期朝廷內外發生的大小事務,從早朝結束後的漱蘭軒奏對開始倒序推演,中間自己進宮領旨協同三法司晉安查案,再到北胡十萬鐵騎扣關的軍情急報,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最終確認了幾次訊息不對稱導致的盲目,以及對形勢錯誤的判斷,雖然理順了紛雜的線頭,但對今後的局勢仍然感覺到模模糊糊,遠遠談不上策略應對。安排心腹給崔韞送去了西國進貢的檀香和九龍窠雀舌岩茶各一份,之後就帶著蕭六駕車趕往了羽山天心廟。

至於三法司各衙門如何審查處理晉安奏本,佑杬從來不擔心,也不著急,如果明天日落之前還沒有弄明白狀況,恐怕這幫酒囊飯袋之輩輪不到自己出手收拾,早就被禦史台眾多清流們上書參奏,革職查辦事小,人頭落地禍及妻小才是大難。

天心廟建在羽山南麓山腳下,羽山地處太康城外西部山區,山似飛羽而得名,廟內有泉水伏地而生,如珍珠滾動,初始僅為兩尺見方大小,百年間泉水噴湧不斷,逐漸成百丈寒潭,即便當年旱魃肆虐赤地千裡,唯獨天心泉滾湧如常,太康城百姓多賴以活命,故而聲名大噪,又因水質柔軟煮茶第一,後世多文人墨客來此汲泉飲茶,天心廟的香火鼎盛,也就在情理之中。

無巧不成書,天心泉寒潭發生過不止一樁的佛門公案,後世引發諸多大德高僧紛紛前來駐足講經。經過多次擴建,天心廟除了前麵開放給善男信女進香禮佛,其餘地方全是圈禁起來。沿著華嚴殿右側山道往上的亭台樓閣則多屬名門望族之私產,山上的建築多是以百年黑檀木料為主基構造,不僅結構穩固,而且黑檀木料獨特馨香專驅蚊蟲,盛夏夜間住在上麵涼風習習,仰觀宇宙之奧妙,文人好友飲茶作對,吟風弄月,俯察地理之茂盛,故乃太康一絕。

佑杬著急趕往天心廟倒不是去飲茶賞月,乃是記起當初在廟裡道人的讖語。偶然結識的道人隱晦點出了平康王身份貴不可言,更是指出熒惑亂宮,主刀戈殺伐,提出貴人應當倍加謹慎,行差踏錯就是人頭滾滾落地。

雖然緣於好奇,兩人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但是佑杬從來對此類佛道之流並不上心,尤其是父皇推崇禮法治國,講規矩,懂禮法是行事法則,哪怕商賈遊俠之輩亦是心中有數。

但這次晉安之行,聽聞蕭老太爺的一番話語,似乎對陰陽術法道佛諸家都是倍加推崇,且有些道理確實值得玩味,聯想到這次的有驚無險,便忍不住驅車趕來請教商討。

天心廟那邊蕭六已經傳信安排好一棟山陽台閣,兩人相見已經是日落時分,迎風台上道人直言臨行之前,家師警示門人:「行走江湖,拳高不出,術高莫用,講的就是一個活字,留一條活路;人生而苦,都是紅塵苦渡客,腳下修行之路,何必越走越窄?若是相互看不順眼,大道三千,如此寬廣,何不各走各的道?」龐衍深以為然。

龐衍坦言,自己並非出家道士,實為傳承自春秋時代的陰陽家門人,至於身著道袍,實則隻是穿著道袍在外行走方便。

兩者相視一笑,一方有扶龍之誌,一方經難而識才,雖不是一見如故,但此時兩者惺惺相惜,把酒言歡。

龐衍講解《屍子》語錄:「虎豹之子,雖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氣」。那蕭靖乃家族長房嫡子,更是晉安年輕一輩的執牛耳者,意氣之爭或是順手為之,但虎豹之子食牛勠力之氣,凡夫俗子又能與之想抗?人雖未見,龐衍類比的殊為傳神。至於朝堂紛爭,佑杬想著將先生請回府內,有的時間慢慢請教商討。

隻說另外一邊,緣於平康王殿下並未再召集崔韞明薇二人商議,崔韞等過晌午後就有些心灰,看著明薇的眼神頗為尷尬。

至傍晚間,平康王府送來西國檀香與九龍窠岩茶,倒是讓她扌莫不著頭腦了,想來以兩人交情,即便是幫不上忙過意不去,大可不必送如此貴重禮物。

西國檀香屬漂洋過海舶來品,不僅燃香可凝神靜心,研磨成塵後可佐藥入婦人胭脂,獨特馨香醇厚柔和,逐漸風靡成藥妝一說,甚是受太康城內少女貴婦的追捧,價格昂貴但總是每年量產供應,有錢還是買得到的。

至於九龍窠雀舌岩茶則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貴重,獨獨生長於九龍窠背麵懸崖峭壁之上,九顆老茶樹產量十分有限,區區幾十斤而已,每年還要定量進貢皇宮,為了采摘此茶每年不知摔死了多少辛苦采茶人,十兩黃金一兩茶是九龍窠雀舌歷年的公道價,若是碰上寒潮蟲病災害,恐怕炒到百金都無甚奇怪,地地道道的帝王般享受。這茶如此珍貴,若非落到愛茶如命的人手中,都算是明珠蒙塵。

崔明薇這些年在崔府行走,特殊而又尷尬的身份關係,經常要遊離在兩個崔府之間,使其思維縝密行事周全。至傍晚時分,已經逐步打聽清楚了廟堂上主戰與議和派的紛爭,以及鳴金樓民間士子論戰的事情,心中推斷事出有因,看到洗脫崔含章牽連貢院科舉舞弊案好的苗頭。現在又看到平康王殿下的禮物,心中猜測又加重了幾分。輕聲提醒崔韞:「如此貴重禮物,問問姑父他老人家總是沒錯。」

恰巧崔尚書應酬回府,看到桌子上擺的兩份禮物,一眼就認出是極品好茶九龍窠雀舌岩茶。崔韞從父親接過狐裘大氅交給丫鬟收起,笑道:「平康王殿下送來的禮物,頗為貴重,正在想準備些什麼回禮好?」

「孺子可教也。」崔尚書擺擺手後,拿起八仙桌上擺的九龍窠雀舌岩茶晃晃悠悠的走回書房去,留下兩位千金大小姐相視,雙蛾舒展,不禁莞爾一笑,女兒家唇上胭脂搽得紅撲撲地,明艷端麗,嫣然靦腆心下得意,不由得笑魘如花,明艷不可方物。

明堂在太康這幾天憂心崔含章入獄之事,寢食難安,茶飯不香,蹲在家中如熱鍋上螞蟻一般亂竄。直到家姐回來後告知含章有望洗脫冤屈後才整個人安靜下來,同時又麻煩姐姐書信一封,快快寄回溪口千煙洲,否則家裡人非得急瘋了不可。

由太院放風出來的雄文詩詞已經逐漸得到士林認可,尤其是溪口前沿抽崔含章的『駿馬踏胡塵,劍氣溢三軍』呼聲越來越高,經過鳴金樓花魁婉玉姑娘撫琴傳唱,更加是贏得了諸多喝彩,幾首詩詞均已經流傳到晉安、慶遠、嘉湖上三府。

此時太康幾大家族,也越來越琢磨出味道來,朝廷似乎對民間士林激昂的情緒始終未置一詞,反倒是放任自流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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