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分明月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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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師您消消氣,萬般皆是命,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麽?」崔含章不知道樓氏與趙氏的恩恩怨怨,隻能硬著頭皮寬慰。

「你個兔崽子是被胡人捅掉了心肝怎麼地?他老趙家就值得你如此死心塌地?你知不知道嘉隆就這般練兵,多半會把你們煉廢了,他兒子佑胤完犢子的話,我看他該如何麵對雲林薑氏。」樓嶽山氣的從蒲團上直接跳起來,指著含章鼻子數落。

「弟子知錯了,樓師喝杯茶消消氣。」崔含章好歹是再世為人,上輩子的閱歷沒全活到豬身上,瞬間抓住了點滴信息。

凡事見一而知全貌,若不想管中窺豹,就得上下都得看,自上而下是家風族風國風,自下而上則會距離事實與真相越近,兩者相加,如同一條脈絡的兩端,一旦都被厘清拎起來,任你伏線千裡,也難逃法眼。

但芸芸眾生皆是紅塵中打滾廝混,即便是有幾分清醒之輩也都難得糊塗的麻醉自己,不管是修心修力,跳不出人世間的種種牽連,醉生夢死活的五味陳雜,到頭來也還是黃土一抔。

「這半年你給我老老實實養傷,《傳習錄》讀透了再回太康。」

恨之深,愛之切,老頭子罵的越凶,關切之情愈深,崔含章則越是開心,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用在這對師生身上,再合適不過了,若是不靜心修養痊愈,元氣大傷根基動搖,此生修為便再難存進一分。

「生死走一遭,才知道活著真好。」崔含章麵色蕭索,他喃喃自語。

「明薇那孩子也是命苦,好歹你也陪她走過一段路了。」樓嶽山站在窗前輕語。

「這一戰至少為老趙家贏得了二十年的發展時間,北胡栽了這麼大跟頭,十年彈壓草原各部,十年休養生息。你們這幫孩子裡,如今就以你走的最快,雖說是戰場上真刀真槍拿命掙來的,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樓嶽山將太康城內帶來的消息與他一一分析,北胡兵聖竟然集中優勢兵力與皇上賭命,結果還賭贏了,這不能不讓崔含章大為吃驚。

「北胡那邊流傳繡狐慕容嫣然還沒死,雖然不知真假,但軍中已有質疑聲起,誰讓你一路躥升的這麼快,這才多久,連級跳,就升到兵部司馬,遊騎軍統領可是千萬人盯著的位置,你和李青山都是新麵孔啊。」

樓嶽山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臉上還是笑的如花一般,一臉褶子皺起來,滿是溝壑坑窪。

「根基不牢,又升遷太快,樹大招風的確是麻煩,我這遊騎軍統領恐怕是被架在火上烤了,弟子想著索性上書為妻守喪一年,讓他們折騰去吧。」崔含章倒是冷靜,聽聞了北伐戰事的結局後,反倒是危機感湧上心頭。

「恐怕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京城那幾戶豪門大戶祖墳裡,老祖宗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現在都憋著一肚子火無處發,差不多要斷子絕孫了,如今一個個給紅眼雞一樣,瞅誰都不痛快。活該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樓嶽山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說正經的,北胡這次傷的夠深,徹底是卯上了,一個黃土埋到脖子上的穆老頭加上連自己孩子都殘殺的北胡瘋婆子,兩人瘋狂起來真是不計後果了,北胡遷都幽雲城了,這可是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魄力。」

「聖上的大軍班師了麼?」崔含章聽到這個消息倍感震撼,幽雲城規模宏大,城池險峻,易守難攻,而且漢化的最為成熟,況且幽雲十二州已經打造的漸成一體化,南北縱深遼闊,的確是比金帳王庭更適宜發展。

「如此說來,北胡是要拋棄遊牧遷徙的生產方式,準備與我朝長期耗上了。」

「順勢而為吧,聖上一時半刻也還走不了。平康王的一把火燒了金帳王庭,還玩了一手絕戶計,大小悉剔和幾部鐵帽子王難得意見一致,老婆孩子都成了俘虜,個個半夜號喪,索性也不回去了,睹物思人卻物是人非,看著就膈應人。穆老頭這拿捏人心的功夫,火候老到。」即便高明如樓嶽山,也是對北胡兵聖掌控全局的能力頗為贊賞。

「這盤棋下得好大,聖上與北胡兵聖如今算是重開一局嘮,一個國力雄厚,一個民心凝聚,徹底擺開車馬炮對峙,一個嘉桐關恐怕不夠的。」崔含章雖然遠離前線,但月匈中自有丘壑,北境形勢圖如烙印一般刻在腦海裡。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這不是朔方城在熱火朝天的大擴建呢。平康王可是擄掠了北胡王都的人口物資,再加上嘉桐關方麵不遺餘力的支持,朔方城勢必與嘉桐關、幽雲城三足鼎立。」樓嶽山對整個形勢把握的較為準確,神光這一條線他從線頭捋起,整個脈絡自然看的明白。

「這麼說來,平康王也要駐守北境了,墨脫族歸化後,在聯通朔方與嘉桐關之間起到棧橋作用,此後也能防止北胡的突襲侵擾。」崔含章順著樓嶽山的脈絡繼續分析,兩位師徒對於北境的形勢推演如親身經歷一般。

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當兩位沿著脈絡分析時,卻怎麼也沒想到北胡兵聖鬼謀機變,親率大軍繞道夔陰山奪取了丱倫城,同時將夔陰山南麓與丱倫打通,大肆擴建城池,將夔陰山南麓變成天然馬場,後方以牧養戰,前方則進可攻入河間府劫掠物資,退可守入夔陰山隱匿潛蹤。

繡狐慕容嫣然當初既定戰略方針仍然在全力貫徹執行,而且規模和意圖更加宏大,北胡王庭都搬到了幽雲十二州,此時是舉帝國之力在推進。

陰謀偷襲不成,便來陽謀明搶。

幽雲城為戰略核心,丱倫城為南下跳板。雖然神光方麵組織了多次反撲,希望奪回丱倫,但都損兵折將無功而返,據說兵祖穀傾巢而出,全程參與到丱倫城的改造中去,這條兵家支脈已經滲透到北胡的方方麵麵了,如精密機器一般運轉開來,此時丱倫城雖然算不上固若金湯,但穆老頭坐鎮的大軍守得的四平八穩。

這番對峙局麵又是讓嘉隆帝在嘉桐關內一陣頭疼,該派誰去河間府,爭論不休。

「都說兵祖穀是條支脈,可也沒見到祖庭正宗啊,傳承千年的兵家道統,不該是避走北境,扶龍胡夷。」樓嶽山忽然話鋒一改,提到這兵祖穀,看來太康城裡已經對浮出水麵的北胡兵聖,梳理脈絡了。

「弟子當初在遊騎軍曾結識了李青山將軍,此人一身本事層出不窮,聞土巡道,望風捕影,精通各種兵道奇謀,弟子能感覺到他凡事總有隱瞞,但又每每出人意料。軍中隱隱傳言李青山是兵家祖庭武當山入市弟子。」崔含章聽到師傅樓嶽山的話,便想起了大胡子李青山。

「你說的這個人我知道,要是不死,的確是顆大材,可如今傳言他跟北胡大將桓檀同歸於盡,連個屍體也找不到了。」

「師傅您這是包打聽啊,消息靈通的很呢,我總覺得李青山不會死,以他那嘴賤惜命的個性,坑死桓檀我信,若說他也死了我是不信的。」

崔含章與樓師仔細的聊了李青山的點滴,不管是遊騎校尉時的神通廣大,還是統領遊騎軍時的奇謀,乃至與之切磋拳腳,激發崔含章梳理出燒窯把式真義,都讓人無法相信,如此奇男子會早夭。

「按照你所述,他倒是讓我想起當年燕北王身邊的軍師東良,此人手無縛雞之力但卻奇謀詭計,無所不出,曾經一人對弈太祖七幕僚,硬是逼的對方求和,若非後期軍師東良被構陷離間,莫名失蹤,恐怕燕北王飲馬龍沅江是大概率的事。後世也有傳言,軍師東良是武當山下來的入世弟子,至死也未能返回祖庭。」樓嶽山翻起了老黃歷,提起百年前神光太祖與燕北王爭霸中原的故事。

「李青山這人武藝非凡,曾以五行拳打的我毫無還手之力,尤其是火裡栽金蓮這一招,讓人如墜烘爐,煆燒心神,熬不下來則心神俱滅。現在回想起來,遊騎營中若不是他餵拳時的壓榨逼迫,徒弟的窯把式還是繡花枕頭一包草。」說起被李青山收拾的糗事,崔含章倒也坦然,更何況都是換過命的交情,彼此信得過。

「每逢亂世,天下氣機紊亂,山上修士無法安心修行,順應大勢便會下山扶龍,爭取一份氣運,看來軍師東良與李青山應該是有瓜葛的,至於和北胡兵祖穀是不是一脈傳承就不得而知了。倒是這一年來,天心廟出了位陰陽先生龐衍,此人如今在太康可是聲名鵲起,能掐會算,無不應驗,達官貴人但凡有個應求,都往天心廟奔。」兩人一番閒聊,不知不覺間日落西山,鄉間狗吠聲起,暮靄沉沉四處彌漫。

「漢胡兩家人,三分明月夜。」

崔含章目送樓師離去後,便倚窗獨自向外看去,山腳下燈火點點,點綴在蜿蜒的溪水上,月色很美,但卻少了一起賞月的人。

山山水水不曾變,而物是人非。崔含章出去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沖鋒陷陣殺了不少人,悲歡離合死裡又逃生,回到溪口千煙洲還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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