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死在陳州（1 / 2）
怒吼在耳畔嗡得一聲炸裂開來，就像夏日的驚雷一般。分辨不清遠近，可雷聲在四麵八方響起，讓人下意識的害怕。
龐昱一個哆嗦，然後一個箭步沖到了「安樂侯」身側，像是借此尋求些安全感。
在仇安樂身旁的田磊緩緩垂眸瞥了眼往自家老大背後躲的侯爺，默默翻了個白眼。不是他自誇，就龐昱這種慫貨，真不是男人，沒點血性！
龐昱敏感察覺到身旁隱晦的鄙夷眼神，但他此刻沒在意，反而仗著有仇安樂當依靠，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包拯。
包拯張口閉口的堅持律法，他龐昱都習以為常了。還不如展昭先前那恍若仙人飄然離開，丟下一大段振聾發聵的話來得震撼。但無奈的是，包拯受傷了，繃帶上的血呼啦啦的流。
包拯的臉都氣白了。
紅與白的視覺對比太過強烈了。
讓人很懵。
他龐昱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有人會豁出去命，乾有損自己性命的事情。
圖什麼？
龐昱形容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他下意識的垂首看了看自己身前的仇安樂，就見仇安樂依舊跟個大爺一樣，還翹著腿，斜斜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懶愜意的模樣。
龐昱：「…………」
仇安樂迎著龐昱希冀的目光，迎著其他人隱晦打量的眼神，不急不緩的喝口茶，「包拯，你此刻沒有資格在本侯麵前說這話。你口口聲聲以律為準繩，當年白玉堂殺人，白玉堂盜寶，你可擒拿他歸案了？」
說著仇安樂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窗戶，「展昭說原則問題不能退，可你們打著俠肝義膽的旗號，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未經公堂審判，江湖人士私下打行俠仗義看不順眼就打打殺殺，不都是仗武橫行？那跟安樂侯仗出生橫行，有區別嗎？」
「你們說到底不還是偏私。」
包拯聽到這輕描淡寫武斷的結論，月匈膛起起伏伏，臉色更是更開了染坊一樣，來來回回變化。因情緒激動，就連身形都有些趔趄起來。
張龍看著血水都嘀嗒嘀嗒垂落，整個人像是從血海裡撈出來的包拯，氣得脖頸都粗了，瞪著眼剮著仇安樂，分外不解，脫口而出，話語還帶著一絲的警告：「虧你還是狄將軍麾下乾將。怎麼就沒狄將軍的人品？包大人還想著請狄將軍出麵斡旋。但我看你這模樣，早就沒準跟龐太師沆瀣一氣，為虎作倀！」
話音落下，張龍不由自主的身體往後昂，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麵色駭然的看著仇安樂。
仇安樂此刻……此刻恍若鬼魅一般，整個人散發這危險的氣息，就好像毒蛇蟄伏在草叢堆裡，幽幽的盯著獵物，想要一擊斃命。且伴隨著仇安樂的眼神掃射，整個營帳剎那間陰氣森森。
被直視的張龍就覺得自己像是被陰風裹挾著，仿若跌入了無底深淵。直挺挺的下墜過程中，寒風恍化作了萬千箭翎，將他射了成了刺蝟。可遭受這樣的酷刑，他卻依舊清醒著，依舊還在下墜，依舊迎來似刀刃似箭翎的陰風襲擊。
死不了的情況下，他滿腦子都被恐懼占據了。因為不知道這樣的刑罰什麼時候結束。
「咣當」一聲，行動先於意識的丟盔棄甲，張龍整個人都被勁風裹挾著，一下子出了營帳。仿若蒲公英一般，隨風一吹，就輕飄飄的散開了。
聽得這刀柄落地的一聲脆響，白師爺死死捏緊了自己的扇柄，抑製不住的擦擦額頭不知何時冒出的豆大汗水。大家都是習武之人，分辨武功高低，還是挺簡單的事情。從仇安樂散發出來的內力來看，他就算再練一百年，都追趕不上。
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白師爺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自己的計劃，確定自打「安樂侯」吩咐賑災後，他沒有帶領火蟻眾人陽奉陰違，不由得狠狠倒抽一口冷氣。確定自己小命應該還能活過今晚後，白師爺抬眸順著被掀開的簾賬，瞄了一眼接住張龍的展昭。
就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南俠也被勁風掃過，趔趄的後退了好幾步，才依靠著將巨闕插、進泥土裡，才站穩了身形。
見狀，白師爺有樣學樣，慫慫的往兒子身邊一站。
仇安樂不管對開封府一行人什麼態度，但是救龐昱這事確是實打實的。
仇安樂此刻沒空管自己背後那群似小雞仔求蔭庇的人，雙眸帶著陰鷙，手依舊扣在茶杯上，摩挲成齏粉，睥睨眾人，帶著積年的威壓：「誰給你們的狗膽，讓你們敢利用狄將軍？宋朝武將是什麼地位處境，你們這些人不知道？現如今狄將軍的確有功勞，可以說就案情說上幾句後。可日後被人一句功高震主了，那今日插手陳州之事就是他越界的死罪！」
攙扶著張龍站穩身形，展昭聽得這話，表情驟然一白。
他雖然跑出去了，卻也悄然返回，為的就是拿到證據。在找八賢王亦或是直接告禦狀之間權衡利弊時，聽到包大人提供的第三條路——找狄青，也曾竊喜過。畢竟狄青人品不錯，恩怨分明，又治軍嚴謹，辦事講軍法規矩。換一句說也講律法。可現如今聽仇安樂這麼一說，他才猛然驚覺，自己似乎隻考慮狄青的品性，沒考慮過狄青的身份。
其他人使勁攙扶著搖曳的包拯，但包拯聽得恍若刀刃的話語，喘著氣，幽幽的盯著仇安樂。
營帳內先前說請狄青也是試探而已，看看狄青是否跟龐太師有合作。畢竟眼下能夠救招攬火蟻的安樂侯，敢和稀泥的安樂侯也就狄青而已。
現如今，仇安樂這般動怒。
看來……
「你們文官仗著不殺士大夫的所謂祖訓，就可以逍遙自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將軍呢？」仇安樂說道最後，迎著包拯審視的目光，隻覺得自己腦海緊繃的弦要斷了，抑製不住自己不斷燃燒翻湧的怨恨。
狄青，歷史上的狄青，被諫官發難，甚至還捏造鬼神之說，稱其家裡【「狗生角，且數有光怪」】，有諸多異象；文彥博等官吏又見狄青得軍心，舉例趙匡胤黃袍加身陳橋兵變的事情跟官家述說，終讓趙禎猜疑狄青。但狄青被貶到陳州還不算，這幫人還上書帝王每月派使臣盯著狄青一舉一動。
以致於，狄青最終抑鬱而終。
死在陳州。
就是死在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