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章 千生萬生隻在 佳人相見一千年 之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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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三人依依不舍離開灌木叢,漫無目的在園子裡遊走,直到眼前出現一個水池才停住腳步。水池約一畝見方,池中片片圓盤葉嫩梗綠,魚兒正悠悠在池中漫遊,處處透著夏天的綠意和生機。

「荷花?我最喜歡荷花了!」駱如念蹦跳著沖到荷池邊上。

蘇家兄弟也跟了上來。蘇軾道:

「此池名為『瑞家池』,取『福瑞潤澤』之意。待荷花盛開蜻蜓翩飛,微風拂來滿池飄香……那才真是賞心美景呢!」

三人不再言語,默契地同在涼風中閉眼意會,仿佛浸潤在無邊的夏日清涼中,神清氣爽舒暢無比。

身為雙子座的駱如念向來就是好奇寶寶一枚,自從穿越後更是抱著「劉姥姥進大觀園,不看白不看,不玩白不玩」的心態,每遇新鮮事物總要探個究竟湊個熱鬧,好歹要過夠古代探究癮。此時她心中一動:自已素愛荷花,平日也時常背誦荷花詩詞,難得與愛慕的文學大神結伴同行,怎能錯過「以詩相戲」的機會呢?

「不如來行令罷。」

駱如念腆著一張沒事找事的嫩臉,兩條眉毛上上下下跳得可歡。

「呀,我最喜歡行令了!」

蘇轍圓乎乎的小臉興奮異常,開心地鼓起掌。

「好!妹妹欲以何字為令?」

「眼前白荷紅蓮景色正好,『荷』『蓮』二字皆可為令,如何?」

駱如念有備而來信心滿滿提議道,兩兄弟點頭應允。

「二娘先行。」

蘇軾貼心地建議,駱如念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這句好,人荷相映甚是嬌美。子由接令。」

「圓荷浮小葉,細麥落輕花。」

蘇軾點點頭,朗聲道: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駱如念聽到此句臉上泛紅,又偷偷抬眼看蘇軾。兩個小男生全然不知她的小心思,隻是專心思考其餘詩句。

「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菱葉縈波荷颭風,荷花深處小船通。」_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顏。」

三人對視幾眼,都知道對方嚴陣以對不願認輸,態度俱鄭重起來,一張張聚精會神的小臉瞬間標注了三個字「我要贏」,接令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池邊響起。

「綠竹含新粉,紅蓮落故衣。」

「數枝石榴發,一丈荷花開。」

「鏡湖三百裡,菡萏發荷花。」

「暝色投煙鳥,秋聲帶雨荷。」

一輪行令下來,兩兄弟笑容輕鬆,駱如念已經頗感吃力,很為自已的不自量力苦惱,也隻能硬著頭皮接招了。

「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

「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

「綠池荷葉嫩,紅砌杏花嬌。」

「一夜綠荷霜剪破,賺他秋雨不成珠。」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采蓮歌有節,采蓮夜未歇。」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

駱如念愣了愣,「傷春悲秋」的情緒猝不及防就抓住了她。她看著蘇軾,想著自已不知何時就要離開,思緒頓時淩亂起來,喃喃念道:

「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

蘇轍愣了愣,道:「此句有『荷蓮』意,卻無『荷蓮』字,二娘輸了。」

他開心地跳起來,蘇軾也撫掌大笑。

「是,我輸了。」

駱如念鬱鬱在荷池邊坐下,蘇軾看著悶悶不樂的堂妹,以為她為落敗而不快,便繞過蘇轍走到駱如念身邊坐下,撿起草地上的碎石子有一丟沒一丟地打水漂。

「父親常教導我們兄弟,二伯自小勤奮耕讀,既冠之年得中進士,為蘇家出仕第一人,可謂博學高才光耀蘇家門楣,我和子由自小對二伯多有崇敬。今日見妹妹閱讀甚廣,哥哥心中也是佩服的。」

「二娘再對多兩句,我眼看就要輸了。」蘇轍也善解人意道。

駱如念知曉兩兄弟的心意,不舍之感更加強烈了。她托著腮,木木看著小石頭在荷池裡蹦蹦跳跳,情不自禁問道:

「軾哥哥,你我若須離別,你可會惦記妹妹?」

兄弟倆驚訝地看著駱如念,蘇轍的小眉頭更是皺成一團,脫口而出:

「二娘何出此言?你我同屬一家,定然會在一起!」

「況且母親說二伯此番回鄉長住,又何來離別一說?」

駱如念意識到自已失言了,畢竟「穿越」這事任和誰都說不清楚,趕緊轉移話題。

「丁憂慣例三年,此後父親授職上任,定然是江海為家,四處奔走。」

駱如念的聲音漸漸低落,兩兄弟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蘇轍終究年紀小,看見一隻紅蜻蜓飛過便追著過去看究竟。蘇軾靜靜思索著,須臾轉頭看著駱如念,鄭重道:

「二娘妹妹,此後不論山高水遠,天涯海角,哥哥定記掛你,設法與你相見。」

駱如念情不自禁紅了鼻頭。

「嗯,二娘記著軾哥哥的話,哥哥可務必來尋我。」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兩人擊掌為約,駱如念深深凝望著蘇軾,眼見蘇軾也微笑望著她,瞬間羞紅了臉……

蘇軾看著這個粉雕玉琢、眉眼靈秀、巧笑倩兮的小堂妹一時愣了神。他原以為女孩子都像八娘姐姐一樣文雅內斂,沒想到這個小堂妹卻活潑開朗嬌憨可愛,讓他意外又驚喜。

伯伯蘇渙年少進士及第,仕途平順亦不免隨任行走。許是自小跟著父親致仕見多識廣,這個小堂妹雖然年齡尚小,卻毫無鄉中女娃常見的膽怯拘泥之態,反而大氣淡定談吐不俗。剛回到眉山她就自來熟地迅速與兩兄弟打成一片,成為他們的忠實跟班和可靠盟友。而他也巴不得天天與她相伴,不需要說什麼做什麼,隻要她在目光所及之處便滿心歡喜。

這時蘇轍也蹦蹦跳跳回來了,他模糊聽了些言語,大聲問道:

「二娘是要記什麼?父親道瑞家池清幽靜謐,最宜背詩記書。我與子瞻可是常在此背書呢。」說完指著池子一角以作介紹。

「背書?」

蘇軾回了神,猛得跳將起來。

「父親明晚要考《春秋左氏傳》,我方讀到『恆公』……子由快走,回書房!」

蘇軾顧不上和駱如念多說,拉著蘇轍就急沖沖地往回跑,隻留下呆若木雞的駱如念。

駱如念站起身,遲疑著要不要跟上去,轉念一想:

他們兩個要去臨時抱佛腳,我跟過去豈不是打擾了他們?再說了,這裡可是一千年前的蘇家宅院耶,有機會當然是要多走多看多感受啊!

駱如念打定主意,於是沿著小路前行,眼前很快出現一塊菜地。各類瓜豆青菜蔥蔥鬱鬱長勢喜人,蝴蝶蜜蜂花間飛舞,別有一番田園風光。駱如念看著水靈靈的嫩青瓜,特有紮進菜地一摘為快的沖動——讀書時代的寒暑假她常寄宿在鄉下親戚家,時常跟著哥哥姐姐們到田裡摘瓜偷菜,以至於長大後每每看見田裡新鮮嬌嫩的瓜果就手癢。

想時遲那時快,她的小手立即向青瓜伸去。眼看即將得逞又停住動作,警惕地四下張望。罷罷罷,她初來乍到,保持端莊矜持很有必要……若給人傳出蘇家二娘小姐竟有偷菜扌莫瓜之癖好,實在是有辱家風。我千辛萬苦穿越來到北宋,本想一親芳澤,可不是來農家樂一日遊捏~罷了,還是等哪天兩兄弟有空,由他們帶著來采摘比較得體。駱如念想清想楚,微微嘆了口氣,悻悻走開。

她順著蜿蜒小路隨意晃盪,遙遙望見一座屋簷深遠的廳堂,好奇地過去一探究竟。隻見堂前花壇種著海棠花和菊花,海棠艷紅,菊花綠濃,花壇一側修竹成蔭,更顯風骨,正門牌匾上寫著「木假山堂」四個大字。

駱如念走向主廳,看到廳前貌似有三人並排背對門口而立,嚇得她趕緊縮到竹林後麵。等了許久一片寂靜無聲,不像有人活動的跡象,她大著膽子起身走到門邊查看——佇立在門口的哪裡是三個人,原來是一座三峰形狀的木頭老根!隻見這木雕如真人般高大,根上凸石雲洞精巧大氣,如天工造物般生氣靈動。其中中峰最為雄偉高聳,意滿氣高,似以身勢傲睨自若;左右二峰身高稍弱,卻凜然鼎立不卑不亢,並無謙卑討好之勢。三峰連綿而起又自成山形,各有風姿。

順著木雕望進廳中,駱如念的視線被左側琴案上的一把褐色古琴吸引住了。

駱如念一直有個高山流水奏琴夢,大學那會古箏培訓班還不盛行的時候,她省下有限的生活費,花了98大元團購一節古箏體驗課,轉了三趟公交車耗費兩個多小時穿越大半個城市奔琴而去,這會居然看到一架真正的古琴……駱如念盯著古琴出了神,看看四下無人便悄步走進廳中,低頭彎月要細細打量。

那琴通體黑漆,幽幽閃耀著歲月的光芒,琴上龍池呈圓形,鳳沼為長橢圓形;雁足和琴軫似乎是用紅色瑪瑙石製成,嵌在黑色的琴身猶如夜幕中的紅星,神秘而灼目。駱如念看得入神,情不自禁伸手向古琴扌莫去……

「二姐兒!」

兀得有人在旁驚喜大叫,嚇得她一個大哆嗦;回頭一看,原來是蘇安。

「好生嚇人!」駱如念嗔怪道。

蘇安縮著脖子作揖道歉。

「小的冒失,還請二姐兒恕罪。太太喚您用膳,好不容易找著就歡喜了些。」

「回吧。」

駱如念拍拍裙子的灰塵,跟著蘇安往回走,邊走邊和蘇安閒聊。

「那堂前的木雕可真……雄奇,如此宏大著實罕見。」

駱如念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自認為比較合適的說法。

「正是。」蘇安點頭道:「主公向來偏愛根雕,那年冬日雲遊返至岷江,見漁夫撈獲此木。主公喜它自然不拘風流,有意贖買,然已囊中羞澀並無多餘錢兩。主公不忍錯愛,便脫下身上貂裘與漁夫交換買下。回程途中主公因此受寒,返至家中竟大病一場。待主公大病初愈,又著人建了這『木假山堂』以作收藏之處,平日也常到堂中觀賞品味,甚是愛惜。」

「千金難買心頭好。我見堂中古琴很有些年頭,想必也是件寶貝。」

其實駱如念啥也不懂,隻是都講到古董了,沒話找話不如就隨便扯扯吧。沒想到蘇安瞪大眼睛看著她,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她有眼光,他本來也還是個大小孩,聊得興起便打開了話匣子。

「二姐兒好眼力!那琴名為『九霄環佩』,相傳乃前朝蜀中製琴名家雷氏所製,音色品相俱為極品。主公酷愛器樂,偶然於遊歷中買入古琴,如獲至寶,每逢盛宴常親自彈奏待客。兩位哥兒對這把琴稀罕得很,轍哥兒頗得主公真傳,平日喜歡撫樂弄琴;軾哥兒雖不善琴技,卻喜歡鑽研琴理,自言『不知微妙聲,究竟從何出?』前時趁著主公雲遊在外,還拆了琴一探究竟。幸得主母著人四處尋到雷氏後人,費了好些功夫才修復如初。隻是軾哥兒免不了挨一頓罰,此後終是踏實當了君子罷。」

「何解?」

「君子動眼不動手哇!」

「哈哈哈……」

駱如念大笑起來,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自家內院了。

進到廂房,楊夫人正在焦急踱步,見駱如念進屋便鼓氣在榻子上坐下,佯怒道:

「你昨日方摔了跤,今兒又四處跑動,實在教人擔心……若非子瞻子由告知你去了荷池,還不知要去何處尋你。」

駱如念趕緊扯著楊夫人衣袖撒嬌。

「娘,我就在園子裡看看,沒敢走遠。今日我見荷池中花開正艷,明日我差人摘些花骨朵兒給您屋裡供水養著,隻待花開香溢,『微風搖紫葉,輕露拂朱房』!」

楊夫人掩嘴一笑臉色頓緩,寵溺地捏了捏女兒的臉頰,拉她同在榻子上坐下,苦口婆心道:

「你這丫頭,讀書尚淺,想法甚多,若要『泛紅光』務必倍加努力。蘇家書香傳承,女子亦當讀書識字,你願多學多讀自是好事。」

「娘,嬸娘今日允我隨哥哥弟弟早起讀書。」

駱如念趕緊稟告這個好消息,天知道她有多期盼這待遇。

「甚好,甚好。」楊夫人喜悅道:「你須多向子瞻子由請教,聽聞他們已將《漢書》手抄數遍,你父親對他們兄弟很是贊許,常道蘇家光大有人……」

「娘,明晚叔父要考軾哥哥他們背書,我也想去聽聽。」

楊夫人低頭想了想。

「叔叔治學甚嚴,你在旁安靜聽著便是,萬萬不可驚擾他們。」

駱如念點點頭,想起蘇洵那張冷峻嚴肅的臉,心生絲絲怯意。轉念一想,為了蘇軾,我連一千年的時間距離都沒怕過,怎能在一張撲克牌臉前卻步?拍上司馬屁我不行,在長輩麵前裝裝乖巧還是會的,隻要能在蘇軾身邊呆著,我就默默當個悶葫蘆好了嘛。

翌日,兩兄弟閉門不出努力抱佛腳,駱如念也識趣不去打擾,早起叫了蘇安帶著雜役一起去荷池采了數株白荷紅蓮,又找了個白釉膽式瓶盛水養著,開開心心地拿到楊夫人房裡獻寶,得到了穿越回來的第一頓好誇。

駱如念其實也是個軟耳根子的人,受此鼓勵便一鼓作氣堅決維護嫻雅女兒形象,午睡起來懇請母上大人指導女工細活,在楊夫人驚喜而欣慰的眼光中耐著性子繡了兩隻螞蟻三株小草。

楊夫人拿著小女兒(歷史記載,二娘為蘇渙最小的女兒)那隻能意會不能辨認的首次女工作品,內心已然有枯木逢春之感,頓覺頑女轉型有望,歡喜地美目含淚聲音發顫,把駱如念抱在懷裡親了又親看了又看,生怕一撒手這娃兒就故態重萌滿院子亂躥。

自小慣於被忽視的駱如念哪裡受過這等待遇?自然受寵若驚十分感動千分陶醉萬分珍惜,當即暗暗下定決心從此要痛改前非重新上道爭做淑女,務必要讓母上大人吃得開心睡得安心絕不鬧心。

母女兩人你好我好你親我親互訴衷情,終於等到了庖屋通知晚膳。

匆匆吃過飯,駱如念悄步走到書房,躲在左門邊探頭張望——嗐,自從穿越之後,她發現自已深陷「躡手躡腳窺探」的行事風格不能自拔,她決定改天要認真探究小二娘的生肖屬相到底是不是老鼠,不然她乾起偵察工作如此一氣嗬成行雲流水坦盪自然……是鬧哪樣?

書房裡靜悄悄的,偶爾聽見書本翻動的聲音,就著明亮燭光,駱如念快速瀏覽書房概貌。房間入門處擺著陶淵明采菊東籬下雕花畫屏,透過畫屏花格,隱隱看見房間正中是一張寬大平頭書案,其後端坐一人,想來應是蘇洵。正中牆壁懸掛著一幅人物像,模模糊糊看不清人物模樣。房間右邊是一排雕花大窗,窗戶下靠牆放著檀木涼床,涼床旁一張矮腳茶幾上擺放著斜插著數株花枝的青白瓷大花樽。左邊靠牆處是一排五層高書架,直上直下的簡潔結構,每層書架上都整齊橫摞著書軸,兩兄弟正坐在書架旁的案幾前。

駱如念伸長脖子想把屋內情景看得更仔細,突然聽見蘇洵開口說話,嚇得她趕緊縮頭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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