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章 千生萬生隻在 佳人相見一千年 之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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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駱如念的運氣碰對了,過了幾日,楊夫人鬆口讓駱如念跟隨兩兄弟上學讀書。自此,駱如念過上了夢寐以求,與蘇軾形影不離的幸福生活。

蘇家與天慶道觀書院間隔著一段郊野鄉路,蘇家家境良好,日常孩子上學便以馬車代步,蘇安與車夫作陪。這日出了道觀,馬車晃晃悠悠,突然窗外遙遙傳來一聲招呼。

「子瞻!子由!」

蘇軾拉開車窗布簾循聲望去,隻見兩頭水牛從草坡上緩緩走來,仔細一看,騎在牛背上的原是同鄉兼同學程建用(字彝仲)和楊谘(字堯谘),草坡上還有兩頭水牛在慢條斯理地吃草。

「且去瞧瞧。」

蘇軾叫停馬車,跳下車撒腿向草坡跑去,蘇安、蘇轍和駱如念趕緊跟隨。

程建用和楊谘跳下水牛跑過來,和蘇軾蘇轍歡喜地擁抱招呼。

「你們為何在此?」蘇軾問。

「今日散學甚早,我與堯谘相約放牛,田間風景甚好,你們可要一同騎牛賞景?」程建用說完,炫耀地指指不遠處的寶牛豪駕。

蘇轍羨慕道:「確是從未騎過牛呢。」眼睛可勁地往牛身上打探。

蘇軾也躍躍欲試。「『牛得自由騎,春風細雨飛』。今日雖非春風,我等亦可自由一番。」他吩咐蘇安帶著車夫在原地等候,拉著蘇轍和駱如念跟上前去。

虎頭虎腦的楊谘把兩頭牛牽過來,道:

「今日我與彝仲共領了四牛出門。子瞻看顧二娘,餘人可自騎一牛。」

彼時二娘虛歲九歲,蘇軾虛歲十一歲,兩人尚且年幼又是堂兄妹,眾人並不覺得他倆同騎一牛有何不妥。蘇軾轉頭看駱如念,駱如念心花怒放,頭點得比啄米的小雞還要快。程建用和楊谘牽來最溫順的一頭大水牛,安撫水牛服帖低頭,蘇軾在前駱如念在後,分別踩著牛角上了牛。蘇轍、程建用和楊谘也分別上牛,在程、楊二人的指引下,四頭水牛緩緩起身,向著草地深處慢慢走去。

起初,駱如念心情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兩手局促不知如何放置。蘇軾輕聲安慰道:

「水牛性子溫順,二娘莫慌,且把手輕放於牛背,我來牽著韁繩即可。」

駱如念點頭照做,回頭望望興奮地東張西望的蘇軾,心情也漸漸平緩。眼前是連綿起伏的青山綠水,身前坐著癡戀已久的翩翩少年,駱如念仰頭靜靜注視著男神骨瓷般亮澤的青春臉龐,頭腦發暈兩眼放光,幸福得難以言說。

她的男神眼裡卻隻有風景。正值黃昏,絳藍的天空中布滿綺麗的夏日彩霞,仿佛一幅熱烈非凡的水彩畫;偶有鳥兒在天空中翻飛嬉戲後從頭頂上鳴叫掠過,空氣中彌漫著蓬勃的生機和馥鬱的青草氣息……蘇軾瞪大眼睛沉醉地瞭望原野風光,又愜意地昂首閉眼傾聽田野中的微聲,任由水牛馱著他們在田野和山道中遊走。

他突然心有所動,低頭呼喚堂妹。

「二娘,此情此景倒令我憶起五柳先生之詩,不知妹妹可有同感?」

駱如念心裡一驚,頓感不妙。完了完了,未來的蘇大學士出題來了!

她喜讀蘇軾傳記,知道蘇軾知識淵博又幽默風趣,應對公務之餘常與朋友弄文吟詩,沒想到這癖好原來是慢性病,從小就有顯像了!那日行令她可是用盡畢生所記才勉強應對,今日可千萬不能掉鏈子!

「哦,五柳先生啊,我對其詩作也甚為喜愛。」

駱如念拖長了聲調打著哈哈,腦子轉得像陀螺:

「五柳炸蛋我倒是經常吃,可是這五柳先生是哪位大神啊?古人真的好煩,取一個大名還不夠,搞那麼多別名做甚……不對,這個名字我應該聽過……」

她的腦裡突然跳出某日和淩江白的對話情景,當時說起蘇軾禮佛之事,淩江白邊用芊芊玉指剝吃著沙糖桔邊給她上古代文學課:

「蘇軾常自言前世是陶淵明,又對其田園詩作極其推崇。我覺得嘛,蘇軾愛飲酒,陶淵明又是中國第一位大量寫飲酒詩的詩人,沒準就是這點兩個人對上了胃口。不過這五柳先生真是能寫,《飲酒詩》一氣寫了二十首,有幾句深得我心。」

「哪幾句?」駱如念好奇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那意境,美!」

當日隻是閒聊,眼下卻成了江湖救急,歡喜得駱如念一拍大腿!她微微沉吟,假裝似有所悟道:

「五柳先生的田園詩皆有野趣,軾哥哥莫非想說『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一句?」

「二娘懂我!」

蘇軾驚喜萬分看著駱如念,二人再無言語,但駱如念明顯感到後腦勺接收到兩道越發熾熱的目光,臉頰忽得就紅透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她的心跳一時快一時慢,很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如何打破僵局,突然聽見程建用大聲嚷起來:

「快看,好氣派的鄉宅!」

眾人朝著程建用指示的方向望去,遠方樹叢開合遮掩處,隱隱露出一排灰色屋簷。

「依我看,此乃寺院也。」蘇軾若有所思道。

「此話怎講?」程建用不服氣地問。

「鄉民慣於聚集而居,此處偏於郊外又自成一隅;且本地鄉宅大多為紅牆低簷,但此宅灰瓦高簷,與寺院更為相似。」

「未曾聽聞周近有寺院。不如賭上一局,賭輸之人明日請吃街口趙二家的紅糖軟粑。」程建用笑道。

「一言為定。」蘇軾神情篤定。

「聽者有份,我等且做個中人。」

楊谘說完,眾人都紛紛點頭報名看戲。駱如念偷眼看著蘇軾,請吃軟粑雖是小事,她心裡卻希望他總是贏的。

四牛便轉頭往宅子方向移動,老牛停停走走,繞過一溜蜿蜒高挺的灰牆,終於轉到院子正門。眾人抬頭望去,大門牌匾上寫著「醴泉寺」三個大字。

「醴泉寺!」

楊谘大聲念罷,蘇轍立即拉長了聲調愉快道:

「明早程彝仲趙二紅糖軟粑有請……」眾人聞言笑作一團。

「要得,要得。」

程建用撓著頭笑,對著蘇軾作勢彎月要作揖,嘆服道:

「子瞻好眼力。」

蘇軾眼神狹促,笑道:

「此言差矣,不若道『好耳力』。」

眾人皆納悶看著蘇軾。蘇軾笑而不語,用手指著耳朵示意眾人側耳傾聽。

恰在此時,「鐺鐺鐺……」寺院傳來幾聲低沉鍾聲,眾人恍然大悟。

蘇軾忍不住笑起來:「往日我途經此處,曾隱約聽見鍾聲,方才對應起來便猜著了幾分。隻是彝仲的紅糖軟粑硬要送到嘴邊,不吃似乎欠妥……」

眾人哈哈哈大笑起來,程建用笑得尤為開心,無可奈何指著蘇軾道:

「頑皮莫若蘇子瞻,你呀你呀……」

「從未聽聞此間寺院,不知如何?」楊谘伸長脖子向寺院張望。

「既來之,且遊之。」 蘇軾道。

孩童好奇心最盛,眾人齊齊點頭,紛紛下牛把牛繩綁在寺院前的大樹上。蘇軾帶頭,駱如念、蘇轍隨其後,程建用、楊谘殿後,眾人魚貫往醴泉寺走去。

寺門虛掩,蘇軾輕輕叩門,靜候片刻並無人回應。蘇軾加大力氣再敲門,院內仍是一片寂靜。程建用走上前輕輕一推,兩扇木門「吱呀」一聲,緩緩向內扇開。

寺院裡古樹參天雜木叢生,林徑小道幽深卻不髒亂,顯然是有人清掃打理。他們生怕驚擾僧人,站在門口等待許久,始終不見有人出來過問,便大著膽子抬腳進了院內。

「法師!請問法師可在?」

楊谘大聲招呼起來,聲音過後周圍歸於寂靜。

「許是法師外出,我等且在園中歇息片刻,稍許離開便是。」

蘇軾輕聲道,眾人點頭,分散走開觀察周圍環境。

「呀,好鮮的枇杷和桃子!」

蘇轍一聲驚呼,手指往身旁高處指去。眾人隨之望去,隻見一棵皮厚杆粗的枇杷樹上結滿了黃澄澄的大枇杷,旁側的一棵桃樹上則掛滿了水嫩大桃,桃香四溢。眾人散學出來已經有些時候,又在田野裡遊盪許久,都口乾舌燥狂吞口水。恰在此時,程建用的肚子頗識時務地「咕咕~」響起來。眾人皆笑起來。

「看到果子,五髒腑倒是發了先聲。」程建用扌莫著肚子訕笑。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吃水果又有顧忌,一時很是為難。

蘇軾悠悠道:

「菩薩慈悲心腸普渡眾生,想必不會在意施舍幾個果子。」

「在理,在理!」

眾人又是佩服又是欣喜,紛紛點頭附和。程建用心急火燎吐了唾沫在手上,摩梭著抱住桃樹「噌噌噌」往上爬;楊谘和蘇轍守在樹下接應著,三人又呼又應很快就摘了一捧桃子。

蘇軾在院子裡走走看看,隻顧著欣賞滿園風景。於是駱如念去拿了兩個桃子過來,用衣服擦了擦,一個遞給蘇軾,自已啃一個。蘇軾拿過桃子邊啃邊指著花木向駱如念介紹:

「此乃橘子樹,近旁是柚子樹,橘子柚子形貌類似,葉子也頗為相似,但柚子枝間樹刺更為硬碩,采摘尤須小心。那幾棵是梨樹,看到那些小果子了麼,等到深秋想必就成熟啦。那棵是栗子樹,也結了好些果子。秋冬至,栗子熟,冬夜天冷,我最喜歡請庖屋錢嬤嬤做一捧糖烤栗子,與子由同坐窗邊賞雪吃栗,真真是樂事。」

蘇軾邊說邊咂吧著嘴巴,仿佛正咀嚼著美味的烤板栗,一臉神往。駱如念吃吃笑起來,感嘆道:「子瞻哥哥對吃食如此上心,無怪都說你是個吃貨。」

「吃貨?什麼是吃貨?」

「嗯……嗯,就是老什麼……」

駱如念被蘇軾的問題噎住了,一時語塞。隻怪她對生僻字不求甚解,「吃貨」古文翻譯的「老饕」,她可是隻會讀一個「老」字。

「老號?還是老食?難不成是老虎?」

駱如念絞盡腦汁想著怎樣回應蘇軾,那位思維極其跳躍的主子已經將眼睛越過梨樹群,被一叢粉色植物吸引住了。他興奮地跑過去仔細端詳,又招呼駱如念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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