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四章 憑君送與雪兒書 夢魂東去覓桑榆 之一（1 / 2）
……
駱如念睜開眼睛，她期待能像以往一樣，看見兩張秀朗儒雅的俊臉杵在麵前，其中那位稚氣的小帥哥或許還會塞兩個饅頭到她手裡，大聲嚷著:
「二娘，早起登學！」
然而……這隻是她的幻想。
是的，當她看見眼前晃悠的是兩張無比擔心的俏臉時，她意識到回到宋朝，或者說回到蘇軾身邊隻能是癡心妄想。
淩江白和孟天青分別趴在枕頭的兩側緊盯駱如念，看她的瞳孔由放大無神逐漸收縮聚焦，眼神由混沌迷糊逐漸清晰明亮，孟天青用手把了把駱如念的脈搏，轉頭對淩江白說：
「脈搏平穩，看來要醒了，你去倒杯溫開水過來。」
淩江白跳下床一溜煙跑到廚房，等她回到臥室，看見孟天青正把駱如念扶起靠坐在床頭，淩江白趕緊放下水杯去幫忙。駱如念看了看兩位閨蜜，張嘴想說話，努力半天卻還是無法控製嘴巴和舌頭，一副無可奈何又不知所措的樣子。
孟天青扶住她的肩膀安慰說：
「你昏睡了兩天，口輪匝肌和舌肌一時反應不過來，先喝口水緩緩再說。」
淩江白「嘖嘖」有聲故意逗趣，「醫生就是專業，換我就隻能說『哎喲我的媽，看你那大舌頭各自為政尾大不掉是咋回事啊？』」
駱如念根本無心理會淩江白的玩笑話，她一邊慢慢吞咽淩江白的餵水，一邊伸出兩個手指，一臉疑惑地看著孟天青。
「準確來說是一天半，你是周五晚上昏睡過去的，現在是周日下午兩點，我們就四舍五入不要拘泥於小數點了好吧。」
駱如念趕緊搖搖頭，又一口氣喝了半杯水，終於覺得舌頭和嘴唇的自由度有所增加，努力擠出一句話。
「才兩天，不是兩年？」
「咳咳咳……」
兩位閨蜜不約而同地嗆笑起來。
孟天青俯身扌莫了扌莫駱如念的臉頰，「你以為你是樓蘭美女木乃伊啊，昏睡兩天已經嚇死人了好嗎？還兩年……」
無語歸無語，所幸駱如念終於能正常說話了，淩江白和孟天青都長舒一口氣。
「很好，至少她的語言機能沒有出現問題，但是認知功能看來尚未完全恢復，讓她再歇一會。」
「遵命，孟大夫。」
淩江白故作尊敬地對著孟天青敬了個禮，換來了對方的一招佛山無影腿。孟天青剛想追上去給人前端莊人後搞怪的閨蜜再來串屁股連環踢，正好她電話響了，隻能走去客廳接電話。
但是駱如念一點歇歇的想法都沒有，她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不過，眼下最緊要的事情是……
駱如念喘著氣，抬起手試圖在身上扌莫索什麼。手很乏，明顯的失重無力感，但她想要尋找的心情如此迫切，手臂肌肉群顯然也感應到她的渴望，快速恢復了響應。她扌莫遍身上所有口袋——沒有，都沒有。
她瞬間臉色大變。
「江白，江白。」
駱如念模糊記得自已昏過去之前是和淩江白在一起，她著急地呼喚對方。
「怎麼啦？」
廚房裡傳來飯菜香，淩江白拿著個湯勺走進來。
「天青讓我煮點雞湯給你喝，你是不是餓了？」
「你有沒有看到一顆小石頭，碧綠色的，這麼點大，就是像個榛子那樣……嗯，扌莫起來冰冰涼涼的……然後……」
駱如念太著急了，她努力描述著，想盡可能描述清楚好讓淩江白幫助她。
「石頭扌莫起來當然冰冰涼涼的，又不是隕石，難不成還火辣辣的啊。」
沒等她說完，淩江白彎月要拉開床頭櫃拿出小綠石。
「哪，剛才看見這石頭掉在床底下，我給你撿起來放在櫃子裡了。什麼寶貝這麼緊張，自已精神都沒恢復還惦記著。」
淩江白翻了個大白眼，又拿著湯勺出去了。
駱如念如獲至寶地把小綠石接過來，捧在手裡細細端詳，她努力回想著近來發生的一切，搞不清楚這到底是自已從朝雲墓前帶回來的，還是蘇軾挖出來的石板上掉下來的小綠石？色澤、大小、形狀好像都一樣，難道——兩顆她在不同時空拿到的小綠石，其實是孿生石，而且就是她穿越回到宋朝的秘密鑰匙？
慢著，到底她是穿越回到宋朝，還是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宋朝長夢？駱如念歪著頭認真思索，漸漸地自已也有些迷糊了。淩江白端著一碗雞湯走進來，把碗放到床頭櫃上，再扶住駱如念的肩膀調整坐姿準備餵湯。駱如念趕緊抓住她的手問：
「江白，我到底是怎麼啦？」
淩江白嘆了一口氣，邊餵湯邊回答。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晚我剛從洗手間走出來，就看見你突然暈過去，嚇得我趕緊給天青打電話，她帶著急診箱就沖過來了。這兩天她一直在觀測你的情況，說你呼吸平穩體征正常，應該是暫時性昏厥，讓你自然休息就好。幸虧有天青這個醫生在旁邊看著，不然我碰上你這事真是嚇死。」
「那，我就隻是昏睡過去……一直在做夢？」
「嗯，估計還是個超長的夢。哦……我們時不時聽見你大呼小叫地說夢話，好像演戲一樣。」
不知道是想起哪些有趣的場景，淩江白笑了。
「最搞笑的，你說的好像是電視劇裡麵的古文台詞耶，哈哈哈……」
「你確定是古文？」駱如念的手抓得更緊了，「那你記得我說什麼嗎？」
「什麼爹啊，娘啊，夫子啊……真的很像在演古裝劇耶……你還念過幾次詩，真是笑死我和天青了，哈哈哈……」
淩江白拍著大腿捂著肚子笑得很歡，駱如念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她著急地問：
「那我還有說其他話嗎？」
「太多了，你經常嘰裡咕嚕地講一大串，根本聽不過來。不過啊，我覺得你真是迷戀蘇軾走火入魔了，好幾次大叫『軾哥哥』——聽得超清楚的。哎，你該不會做了一個和蘇軾有關的夢吧？」
雞湯一口一口地好像喝到腦子裡，駱如念愣愣看著眼前的一切，頭熱烘烘地像是要爆炸。
什麼？穿越回到宋朝、與蘇軾朝夕相對隻是我在做夢？可是這夢也太逼真了吧！蘇軾、蘇轍、蘇洵、程夫人、楊夫人，甚至還有王弗、劉徽之、程建用、楊谘和朱師太……他們的音容笑貌生動自然，他們說的話如此真切；還有蘇家宅子、壽昌書院和醴泉寺裡發生的一切都那麼自然流暢、活靈活現，難道都隻是夢境？
駱如念想得頭痛，擺擺手示意不要再喝湯，讓淩江白把碗放回床頭櫃上。她抓住好友的肩膀，表情異常鄭重。
「江白，我昏睡的這段時間，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做夢，但我真的見到蘇軾了！所有場景都很逼真，而且和我平時看蘇軾傳記裡描寫的內容一毛一樣！我平時是愛做夢，可從來沒做過這麼身臨其境的夢。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嗯……就是……其實這段時間我是穿越到宋朝，真的和蘇軾在一起？」
「哈哈哈……」
淩江白爆發出一陣狂笑，拍著床板大聲說:
「哎喲，做夢就做夢，還穿越到宋朝？『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話聽過吧？你呀，整天抱著本蘇軾傳記，做夢夢到同樣場景也很正常。你是迷戀蘇軾癡呆發狂了，還是燒糊塗了盡說胡話！」
淩江白扌莫扌莫駱如念的額頭，又比對自已的溫度。
「手測體溫正常，暫時不考慮送你去醫院。」
她起身拿上碗走開，邊走邊搖頭。
「完了完了，迷戀個古人迷到神經錯亂，還不如粉粉現代男明星，就算是參加現場演唱會激動流口水的花癡，至少還能說點人話……還穿越回宋朝呢，不會睡個大覺把人睡傻了吧……」
淩江白念念叨叨地走到廚房，想起什麼似的感嘆道：
「咳，就是她暈過去那會居然有綠光和霧氣環繞，真是戲劇效果滿分啊。」
說完，她突然意識到什麼，轉過身瞪大眼睛盯著正拿著小綠石左右打量的駱如念，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她就差把碗甩進水槽了。隻見淩江白用十米沖刺的速度閃到床前，生生給駱如念來了個床咚，嚇得駱如念一臉懵懂。
「如念，要不，嗯……和我聊聊剛才說的『夢境』？」
這時候孟天青也接完電話走進來，淩江白一把拉著她在床上坐下，叫她安靜聽駱如念講故事。
駱如念定定神，吞了吞口水。嗯，就從第一次見到蘇軾蘇轍開始講吧。
……
除了吃喝拉撒，三個人一直躺在床上，駱如念講得認真，兩閨蜜聽得仔細，中間還不時當個乖學生提問題……這麼聽聽聊聊一直講到傍晚。
駱如念講得口乾舌燥，身體機能也逐漸恢復正常，便從床上起來喝水，又走到陽台透氣。仰望清澄的夜空，想起那些和蘇軾一起看星賞月的時光，兩滴淚不知不覺從眼角蜿蜒而下。她想念蘇軾，想回到蘇軾身邊……如果那真是夢，我寧願在夢中一睡不醒；如果那不是夢，老天爺，請讓我再回到蘇軾身邊吧！
房間裡，淩江白和孟天青看著陽台上的駱如念，默契地對望一眼，淩江白先開口說話。
「天青，這事你怎麼看？」
「你是問醫學判斷還是玄幻理解？」
「隨便，我隻想聽個最終的意見。」
「我的最終意見是：有待證實。畢竟醫學不能解釋所有的自然現象。」
「你有留意過網絡上曾經非常流行的『王莽穿越』這個說法嗎？」
「知道啊，你怎麼看？」
「從歷史學的角度來看，王莽推出的許多改革措施確實超越了當時的社會環境和發展認知，但結合他的個人經歷來看，作為飽讀詩書，又從底層一步步鍛煉升遷的築夢者和改革派，他有些領先時代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麼說你是不認同『穿越』這種事情咯。」
「本來是這樣，但是……」淩江白看了看猶在陽台上發愣的駱如念，壓低了聲音。
「那晚她暈過去之前，本來還和我好好說著話，突然間不知哪裡冒出一圈綠色光環繞著她，整個房間霧氣繚繞，她就暈過去了。你說要是秋冬季節，山上野外的環境裡霧氣迷蒙也還正常；可現在是夏天耶，又是大城市的室內，怎麼會突然有綠光和霧氣？還有，她一醒來就到處找那顆小綠石，說是在朝雲墓前撿到的，又說和蘇軾在菜地裡挖到的小綠石很像。剛才我仔細看了那石頭，顏色和當天的綠光一模一樣……就是想到這些，我拿不定主意。」
「那你覺得她確實是穿越回宋朝找蘇軾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