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思君見君【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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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寧這個年號終於在失去國都的屈辱中結束, 謝如琢於新年第一天昭告天下,改元隆興。

隆興元年二月十七, 宋青閣領兵還朝。

綏坊東南到衡川東北的防線修築完畢,牢牢鎖住了池州東南一角,兩個月下來,他們與許自慎在這一帶小打小鬧了幾次,沈辭像是和他認識了十幾年,對他太過了解, 次次都能看透他的計劃,未讓許自慎落得半點好。

第二次南下也已大捷告終,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謝如琢提出犒賞三軍,並給幾位將官授勛階,內閣和一幫文官倒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首次南下後, 謝如琢就晉封了宋青閣正二品都督僉事的官職, 與裴元愷一樣, 這次順勢授勛正二品上護軍,五十年內,隻有許自慎得到過此勛階。

嶽亭川、吳顯英授勛從三品輕車都尉, 分任三大營五軍營與三千營總兵官。

這回謝如琢總算能讓沈辭的功勞展現在人前, 軍令狀是他立的,最後的大捷也是按他的計策得來的,謝如琢的嘉獎名冊緊隨其後的便是沈辭, 授勛正五品驍騎尉。

次日, 謝如琢又下旨調沈辭任五軍都督府經歷,同樣是經歷,都指揮使司裡是正六品, 這裡就是從五品,而五軍都督府在大虞第二任皇帝太宗之後,就成了沒有實權的虛置之地,真正掌管兵將的權力去了兵部與下麵各地衛所。此後,五軍都督府裡的所有官職都成了皇帝給有功的武將升任之用,比如裴元愷與宋青閣就是如此。

因而眾臣明白皇帝這是要徹底啟用沈辭,事實也確實如此。

又三日,謝如琢再次下旨,任沈辭為三大營五軍營坐營官,接替被外調駐守吉淵縣的安覃。

重建三大營之事終於在開春後正式步上正軌,謝如琢自從大軍還朝便忙得不可開交,沈辭一直沒找到機會問錦囊之事,這頭聖旨又下來了,他隻得先移交了都指揮使司的公務,赴三大營找自己現在的上官嶽亭川應卯去。

而謝如琢卻依舊沒能閒著,五軍營、三千營與神機營各有總兵官掌管,但歷來需有一人統領三營,於是朝中開始商議提督三大營的人選。

孫秉德道:「太祖時由兵部尚書提督三大營,但不問日常事務,隻數月一巡檢,彼時三大營最是榮盛,朝中亦因此文武衡平,臣以為陛下可效仿太祖,以兵部尚書為提督。」

兵部尚書是韓臻,此時話頭在他身上,他沉默不言以避嫌,但其他幾位閣臣顯然早已與孫秉德商量好了應對之策。

吏部尚書於梁淺道:「陛下要重建三大營,臣也萬分贊同,但三大營畢竟是京城駐軍,不可輕率放任。武將出征在外,俱有文官跟隨,故而三大營也不能隻由武人管之,朝中派出文臣提督並無不妥。」

內閣剩下幾人一一站出來附議,緊接著,六部侍郎與言官們也跟著附議。

等朝臣們附議完開始等著皇帝發話了,一直耷拉眼皮的謝如琢才抬起了黑亮的眸子,撐著腦袋的手也放了下去,他臉上沒有笑意,顯然,他對這個提議並不滿意。

其他事謝如琢也許會與這幫人演演戲假裝君臣和睦,但這件事沒得商量。

他不會同意讓兵部尚書去提督三大營。

三大營沒落則矣,一旦有重新興盛的苗頭,必然會成為一塊香餑餑,誰都想往京城駐軍裡插點自己人,文官更是如此。

若完全讓皇帝和一批他信任的武將攥著三大營,京城日後的陣營會發生巨變,這無疑是他們不願看到的。

而能與軍方有最大關聯的便是兵部,這也是為什麼孫秉德其實看不上韓臻的才乾卻仍要他做兵部尚書的原因,因為韓臻最聽話,也自然最得孫秉德信任。

謝如琢在此事上一部分原因是存著要與文官繼續抗衡的心思,而更大的原因他是出於公心。

三大營是京城的最後一道防線,也是現在他們手上最應該好好整肅的軍隊,就該讓真正有能力的武將擔任要職,讓真正有才乾有魄力的官員去統領,而不應該淪為爭權奪利的工具,在一兩年後,又讓三大營在混雜的朝堂內鬥中逐漸沒落,而後重復著京都失守的屈辱。

「朕記得韓卿最初是在工部的,後來才換來兵部,且並沒有多長時間。」謝如琢話音與眼神一樣淡,慢悠悠掃過內閣幾人,「韓卿對兵事談不上熟悉,恐怕提督三大營多有不便之處。」

韓臻霎時臉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皇帝當著文武百官之麵這樣說,就差昭告天下他韓臻無才無能,不配做兵部尚書,但這會兒他開口說話反而讓場麵更難堪,隻得靠著畢生修養強壓下不忿之情。

眾臣低著頭不敢說話,但心裡約扌莫都已轉了幾十個念頭,明白這次皇帝與內閣又有得磨了。

孫秉德也不看謝如琢,微合著眼眸似是意態閒散,問道:「那陛下心中可有人選?」

「朕不是說祖製不好,」謝如琢稍定心神,倒不想真的又和文官們鬧個天翻地覆,對誰都不好,「朕隻是覺得時候不同,做法也該另有區別,太宗以後三大營不就未由兵部尚書提督?」

孫秉德眉心微跳,掀起眼皮冷若冰霜地盯向謝如琢:「陛下莫非想用宦官?」

此話一出,韓臻也顧不上避嫌了,趕忙道:「陛下萬萬不可,閹黨之禍不過才過去了二十餘年,起因便是宦官之權過大,不僅操縱朝政,還手握兵權,陛下三思。」

眾臣也俱是大驚失色,紛紛附和。

太宗以後,提督三大營之人不再必然是兵部尚書,或者說,大多數時候都與文官們無關。因為皇帝有了更信任的人——宦官。

雖然有戰事時,朝廷派大璫前去監軍已成慣例,但這幾乎已是宦官能接觸軍方勢力的全部,然而,之後兩位皇帝卻頻繁讓宦官提督三大營,宦官的權力達到了巔峰,最終在熹宗朝時釀成閹黨之禍。

方才謝如琢說太宗之後並非都由兵部尚書提督三大營,話外之音很難不讓人想到皇帝是想要效仿幾位先皇讓宦官去。

而如今能讓皇帝放心派去的宦官隻可能是何小滿,此人已是司禮監秉筆,提督東廠,風頭無兩,朝中無人不敢不敬他三分,隻是這些都還尚可接受,要是他手上還有了提督三大營之權,這就越過了文官們心裡的那條防線。

皇帝可以信任宦官,這無可厚非,但不能因此而威脅文官的利益。

文官若是無緣三大營這塊香餑餑,宦官也休想染指。

謝如琢當然明白他們在想什麼,笑著搖頭:「朕可沒這麼說,是諸卿自己臆想的。」

那張臉上大喇喇寫著「與我無關」四個大字,孫秉德瞟了他一眼,問道:「那陛下對此事作何決斷?三大營諸位將官已開始重組營兵,加緊訓練,陛下也該早定一位提督。」

放眼朝中,要選一個在三大營一事上沒有私心,懂兵事,又需品級相當的文官實在太難,但此事若是懸而不決,不定內閣要怎麼折騰,謝如琢吐出一口濁氣,懶懶道:「朕前麵是想說,太宗以後曾有過由督禦史提督三大營的先例,既然如今朝中選不出更合適的人選,不如就暫由左都禦史唐和春做提督可好?」

左都禦史與六部尚書品級相當,皆為正二品,唐和春到如今已是三朝老臣,資歷比起孫秉德來還要老上一些,這麼多年無甚建樹,但也無功無過,在朝中算是個老好人。

在謝如琢心裡,這不是什麼上佳人選,但也能湊合,而在文官們心裡,唐和春也不是最佳人選,但總比何小滿好,故而眾臣靜默了半晌都同意了皇帝的提議,認了這個不好也不壞的結果。

重建三大營之事總算可告一段落,從流言一事至今,謝如琢已身心皆倦,又與眾臣議了番神機營火器的改進之事,便退朝回宮去了。

午後謝如琢去師善閣考校謝明庭功課,這幾日事忙,都是來問杜若兩句就走了,今日得了閒可不能放過他。

謝如琢抽查了《大學》,新學的後半部分倒還能勉強順暢背下來,其中典義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前半部分可就不那麼讓人滿意了。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自……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如……如好好色,此之謂、謂……呃……」謝明庭磕磕巴巴背到這裡,已完全背不下去,又不敢抬頭看謝如琢,隻能深深埋著頭絞盡腦汁地回憶內容。

「別呃了。」謝如琢撂下書卷,臉色已然冷了下來,「學了後麵忘了前麵,就這點東西都記不住?那以後還怎麼學其他的?」

謝明庭極小聲地嘟噥:「我就是記不住嘛……」

「那就給我多背幾遍!」謝如琢卷起書敲了兩下他的頭,「不是隻完成今日的課業就大功告成,溫書不會嗎?溫故而知新,沒學過嗎?」

謝明庭低頭絞著雙手,不敢說話,嘴巴卻翹得老高,擺明了心裡老大不服氣,還挺委屈。

「你要是生在普通人家,隨你怎麼玩,也不求你學成什麼樣。」謝如琢越想越氣,「謝明庭,但你自己要清楚,你生在帝王家,這就是你必須要經受的,你不喜歡也得給我學!」

謝明庭聽謝如琢這麼說,愈發倔強地悶不吭聲。

眼見兩人氣氛緊張,一直在一旁沒敢插話的杜若嘆了口氣,聲音還是一貫的溫和:「太子殿下近日還是學得很認真的,已比之前大有進益。陛下也別太心急了,殿下年紀小,很多大道理還不懂也是在所難免,陛下越是逼得緊反而越是適得其反。」

謝如琢當然也明白,但看到連《大學》都背不下來的謝明庭還是心頭火起,他七八歲的時候讀三遍就背得滾瓜爛熟,幾年也不會忘,其中奧義也不難理解,怎麼到了謝明庭這裡就仿佛換了本書。

看謝明庭眼裡泛起了淚花,謝如琢又想起了兩人前世後來越走越遠,慘淡收場,不禁也長嘆一聲,道:「前麵是我話說重了,我道歉。」

謝明庭顯然是吃軟不吃硬,聞言臉上羞愧,往前走了兩步,拽著謝如琢的袍角,輕聲道:「皇叔對不起,我錯了……」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謝如琢扌莫了扌莫他的腦袋,「但你還是要認真學,不能敷衍。皇叔知道你不愛讀書,但這就是我們的責任,你現在不好好做,日後隻會被更多人逼著做,知道嗎?」

謝明庭揉揉眼睛,乖巧點了個頭,感覺謝如琢確實不那麼生氣了,眼裡還含著笑,又往前蹭了點,大著膽子仰頭道:「皇叔,您之前答應我,如果我做得好就帶我出去玩。之前幾次皇叔來考校功課,都說我做得不錯,可是皇叔還一次都沒帶我出去玩……」

讀書讀得不怎樣,說起出去玩倒是臉皮厚得很,謝如琢也不知是真覺得好笑還是被氣笑的,道:「你要是記文章能記得這麼牢,我夢裡都能笑出來了。」

謝明庭縮了縮頭,噘著嘴又隻敢偷瞧謝如琢。

杜若也被逗笑了,說道:「殿下這年紀成日悶在宮裡確實難受,其實出去散散心也好。」

「杜師傅真好。」謝明庭笑嘻嘻地跑過去蹭著杜若,「杜師傅再幫我勸一下皇叔吧。」

謝如琢和杜若對視一眼,都搖頭笑了起來,這小兔崽子還挺會察言觀色。

「你想去哪兒玩?」謝如琢嘴上這麼問,心裡卻在盤算著自己出宮要去的地方,並且也這麼說了出來,「你不是對騎馬射箭,舞刀弄槍很感興趣嗎?我帶你去三大營逛逛?」

謝明庭果然眼睛一亮,又噔噔噔跑回了謝如琢身邊,一個勁兒點頭道:「好好好,謝謝皇叔!」

次日,謝如琢換上了那套麒麟暗紋的貼裡,黑色風衣被金鏈子別在衣襟處,頗顯清貴,帶著一出宮就撒了歡的謝明庭去往三大營。

謝如琢沒有大張旗鼓,甚至沒有提前說一聲,臨時就去了,三位總兵官聞聲趕來,謝如琢隻寒暄了兩句就打發他們走了,同謝明庭道:「你自己玩去吧,我要去見個人。」

「皇叔,您要去見誰啊?」謝明庭到了新奇的地方,左看右看好不歡喜,但還是記著如今的歡樂是皇叔大發善心,奶聲奶氣道,「我跟您一起。」

謝如琢戳了下他的臉,狡黠一笑:「見你嬸嬸去。」

「啊?嬸……嬸嬸?」謝明庭表情仿若五雷轟頂,踉蹌地被謝如琢拉著走了。

前麵已問了嶽亭川,說沈辭在盯著士兵訓練,謝如琢前世沒少來,因而沒讓人帶路,自己帶著謝明庭一路腳步歡快地走到校場去。

士兵的喊號聲響在耳邊,謝如琢拉了個路過的營隊,那人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是皇帝,還十分茫然地看著他。

「你是五軍營的?」謝如琢問完,營隊點點頭,他指了指校場,「把你們坐營官叫過來。」

營隊一看便是老實人,縱然扌莫不著頭腦也下意識轉身去了,且謝如琢看著也不是一般人,他不敢怠慢,飛快跑遠去叫人了。

沒過一會,謝明庭抬頭看見迎麵走來的人,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一口氣沒提上來,一雙眼成了死魚眼,呆若木雞道:「嬸、嬸、嬸……」來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恭敬行了禮,他那口氣終於喘了過來,拍了拍發悶的月匈口,心虛發笑,「沈、沈經歷。」

這頭謝明庭陷入了對人生的懷疑與迷惘之中,那頭謝如琢毫無愧疚感,自顧自笑得甜中帶膩,目不轉睛地看沈辭。

大軍還朝後,謝如琢還未與沈辭這般近地待在一起過,之前又分別了近三個月,心中早已日思夜想,這會兒眼神都是滾燙的。

這兩日剛入三月,外頭溫度回暖得正快,沈辭頭臉上全是汗,汗珠從下頜滑到脖頸上,沈辭喉結一動,晶瑩的汗珠便順著喉結繼續往下滑,滾進領子裡去。

不知怎麼的,那滴滑過喉結的汗珠讓謝如琢麵紅耳熱起來,腦子裡湧進來一堆亂七八糟的畫麵,他輕咳了一聲,說道:「明、明庭,你自己玩去吧,我有話跟沈、沈經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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