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城外相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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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日上朝後重議杜若之事, 謝如琢乾脆地提出要杜若以欽差身份出京清查衛所軍,戴罪立功, 同時,為避免衛所軍中勢力繁雜,糊弄朝廷,派錦衣衛同往徹查。

孫秉德果然不願,沉聲道:「杜若在朝中未有實職,此番又犯下大錯, 如何能擔此重任?」

「什麼時候太子的老師也是虛職了?」謝如琢笑得親善,那眼神卻如刀鋒般與孫秉德的目光較著勁,「言官彈劾之事與杜若的自述不符之處甚多,若真要查出真相也不是不可以,讓大理寺把杜若抓了,或者乾脆朕讓錦衣衛把人抓到詔獄裡去, 要是杜若抵死不認, 朕是不是該把陳章也抓去拷問一番?元翁, 此事到此為止是給所有人麵子,查個水落石出就沒意思了。」

謝如琢這話已說得十分不客氣,是打定主意要與內閣在此事上誓不妥協, 孫秉德也就沒再故作姿態, 目光冷然,道:「那臣想問一句,陛下打算讓杜若如何清查衛所軍?」

「自然是該怎麼查就怎麼查, 吃空餉, 中飽私囊,糊弄朝廷,這些事全都要揪出來查個明白。」謝如琢淡回道, 「留情麵是一回事,但情麵留得太多,查了又有什麼用?」

皇帝暗諷了他們內閣的小心思,孫秉德臉色陰沉道:「衛所軍勢力根深蒂固,杜若一個未入六部的翰林官,陛下確信他能鎮得住那些人?」

「元翁自己一手教出的學生,如今倒還不信任了?」謝如琢好笑道,「而且朕不是說了,會派錦衣衛同往,有錦衣衛坐鎮,要查什麼會容易許多。」

看孫秉德一副今天要與自己鬥到底的架勢,謝如琢從桌上拿起一份奏本,道:「這是數月前宛陽總兵宋青閣請求朝廷徹查綏坊衛所的奏本,想必當時內閣也看過了,朕一直留中不發,如今也算是舊事重提,該允了宋總兵所奏之事。」

孫秉德眼神更暗了幾分,清查衛所朝中議了這麼多天,已成了京城內部皇帝與文官的又一次較量,頂多再加一個攪在其中的裴家,皇帝卻在此時突然提到宋青閣,表麵上看是賣宋青閣麵子,事實上卻有拉宋青閣下水的意思。

可是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

拉宋青閣下水似乎對皇帝沒什麼好處,反而對他們文官來說可能會是個可用之機。

事出反常必有妖,孫秉德沒有繼續再提宋青閣這個名字,依然抓著杜若的事不放,道:「陛下既然有徹查之心,更該慎重對待,派六部官員前往最是妥當,請陛下三思。」

謝如琢拋出了宋青閣,本就是一步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棋,孫秉德警覺地沒有理會,他也沒再繼續說下去,見狀退了一步,道:「不如這樣,初次清查也要看看效果,朕先讓杜若去微山衛試著查一次,若杜若處理得當,便是有能力撐起此事,朕便讓他再去其他地方清查,若處理失當,朕再與元翁商議換人前往,可好?」

微山雖說靠近宛陽,卻是實實在在是裴元愷的地盤,初次試水之地謝如琢就選了這麼塊難啃的骨頭,確實是有破釜沉舟之意,一旦下手便逃不開得罪人,而謝如琢已退了一步,算是給足了麵子。

內閣其餘幾人已態度鬆動,試探地看向孫秉德,等著他的決定。

「臣希望陛下明白,先拿裴元愷的地盤開刀風險極大,別惹了他狗急跳牆。」孫秉德目光微垂,眸中似有一絲嘆息轉瞬即逝,「陛下既然要杜若去做得罪人的事,那就要有本事保得住他。」

謝如琢不動聲色地暗暗笑了,孫秉德終究未失那點文人心性,別人做了讓步他往往也會君子風度地退讓,而今日之事又因他並非鐵石心腸,對著皇帝尚且能當個君子,何況麵對自己教導了十年的學生,謝如琢不信他沒有心軟過。

孫秉德都鬆口了,此事就算是定下了,按照慣例,每逢大事,朝廷若要派欽差去地方上,通常是一文一武,嚴格來說,錦衣衛隻能算作從旁協助,故而謝如琢提議從五軍都督府裡挑個人隨杜若同去。

五軍都督府都是虛職,要能與杜若職位相當,又得是皇帝自己信得過的,大家用腳想想都能知道該是誰了。

果不其然,午後謝如琢便下旨以翰林院學士杜若、五軍都督府經歷沈辭為朝廷欽差,與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宋青來同往微山清查軍戶名冊與衛所賬簿。

三人都是謝如琢全然信任的人,杜若又明白此行做事的分寸,能主持大局,謝如琢也沒什麼好格外囑咐的,兩日後三人便收拾行囊啟程離京。

出了樂州,到得城外送別的十裡亭,沈辭和宋青來看了眼杜若,識趣地策馬退到一個聽不到亭子裡說話聲的禮貌距離,靜等在一邊。

亭子裡坐著的是孫秉德與陳章,顯然已等了有一會兒了,杜若沉默少頃,翻身下馬,慢步走上前去。

出事之後,杜若再沒見過孫秉德,今日是第一次,這些天他反復想著兩人見了麵該說什麼,是失望地質問,還是冷淡地恩斷義絕。

可當他真的站在老師麵前了,一時卻又想不出究竟該說什麼話,幾次欲言又止後都隻餘長久的靜默,最後還是先見了個禮。

「芳洲,你該是恨我了吧?」孫秉德穿著素色的大氅,鬢邊似又新添了銀霜,身上也更顯清瘦,靜立亭中,望著無人的官道,「你恨我是應當的,我確實一手炮製了此局誣陷於你,你若要問這個,我無話可說。」

杜若閉了閉眼,喉間有股難受的澀意,這些天思量過的情緒又皆忘了,眸間是深重的悵然,低聲道:「學生沒有恨老師。十年教導,是老師教給了學生所有應知的學問,教會學生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如何做一位賢臣,學生之今日,是得老師教誨而有。先帝在時,老師曾庇護學生數年,遠離朝廷紛爭,坪都陷落時,也是老師派人護學生周全,讓學生得以跟隨北上,有一展抱負之時。這些事在學生心裡遠遠比誣陷之事更值得銘記,從出事時到今日,學生都未嘗有一絲一毫的恨意,甚至學生現在站在這裡,仍然是敬重老師的。」

見孫秉德閉目不言,像是與他一樣,有許多話想說卻不合適再說,杜若又輕聲笑道:「而且學生猜想,若當日陛下真的降罪,想必老師最後還是會為學生求情,對嗎?」

十年師生,很多時候他們其實更像是已成了一對父子,孫秉德是嚴師,會嚴厲地告訴他什麼事不能做,不該做,在他做錯事時斥責他,卻也是慈父,會在冬日裡溫聲囑咐他要在屋裡添個爐子,在雨天他忘帶傘時一邊數落他不記事,一邊讓小廝取了傘好生送他回家。

而他會像學生那樣虛心地請教老師讀書的疑問,會忐忑被老師批評文章寫得不好,有時看到老師到了子時還在點燈忙政事,會輕聲勸老師早點歇息,聽到老師咳嗽,會像子女擔憂父母那樣提著一顆心,也擔憂老師的身體是否又不好了。

人生沒有多少個十年,而他們卻實實在在地相伴了十年,又怎能輕易就舍棄了這份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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