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背後執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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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京察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孫秉德是禮部尚書,平日雖多在內閣處理事務, 但近來得時常回禮部照看京察之事,誰的訪單出了問題也要像韓臻一樣找人談談,不能讓自己手底下的人出事。

因而杜若出了宮就直接去了禮部,不出所料地見到了孫秉德。

禮部的官員們看到他都有些沉默,來回偷瞄著這兩人看到對方的神情,發覺孫秉德也沉默不言, 眼觀鼻,鼻觀心,紛紛退了出去。

桌上的濃茶已經見了底,顯然孫秉德在這裡待了一個下午,且沒有好好休息,又靠喝濃茶來提神, 杜若淡淡收回目光, 見了一個禮。

孫秉德並不驚訝他的造訪, 直言道:「陛下給你看了訪單?」

杜若也沒瞞著,點頭道:「是,下官對此事有不明之處, 特來向元翁請教。」

「都已經猜到了, 請教什麼?」孫秉德給自己添了杯茶,語氣疏離,「覺得不平, 來討個說法?」

杜若沉默少頃, 像是猜到了結果但仍想一探究竟,問道:「元翁是因為上次衡川衛所之事嗎?元翁還是想要軍方勢力?」

「你若是這麼認為的也好。」孫秉德淡笑道,「就當我是在記仇吧。」

這是杜若最不願聽到的回答, 他閉了閉眼,道:「下官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麼?」

「剛來樂州沒多久的時候,朝廷開了一次恩科,那批人都還在翰林院,據我所知,和你關係都不錯,是以你為首的。」孫秉德喝了一大口濃茶,又按了一下眉心,掃去了些疲憊之意,「當初開恩科就是為了盡快填補朝廷缺位,現在六部中一些人還是從綏坊抽調來的,之後會放回去,按以往的慣例讓翰林官來填補。這次京察後,翰林院那批人也該入六部了,雖然時間上不合從前的規矩,但特殊情況有所變通也正常。」

這一番話聽起來有些突兀,但杜若立刻就明白了,有點好笑地看著孫秉德,道:「那些人都是年輕士子,下官算是他們前輩,那時下官在還未在六部任職,每天隻能待在翰林院,與他們相熟是必然的,元翁是已經把這些年輕後生歸為下官的黨羽了嗎?」

「朝廷在瀕臨滅亡時開恩科,願意入朝為官的士子都是有誌向抱負的,非泛泛之輩,這樣的一批人,和你有些像,心性純直,不願落於俗世淤泥。」孫秉德麵對杜若,似是不管怎樣都有極好的耐心,「當初我願意提出開恩科,也是想到這點,你可以理解為我在利用你,因為我相信隻有你能成為後生的追隨者,而你又是我最得意的學生。」

後麵的事孫秉德不用再說,他們誰都明白,隻可惜杜若最終沒有和他站在一起,那杜若和這些年輕後生必定是和他對立的,不是後浪殺死前浪,就是前浪擋了後浪的路。

杜若又笑了一聲,道:「元翁或許把下官想得太厲害了點,如今下官在這些後生裡遠沒有那麼高的地位,也不能一呼百應,更成不了一個派係。」

「不是我把你想得太厲害,是你自己還不願麵對與我終有一日的決戰。」孫秉德清正的鶴眼鎖住他那對澈亮的瞳仁,「我所說的局麵不用等多久就會出現,那批士子一旦進了六部就是正式入了朝堂,他們有想做的事,又不能一個人做成,自然而然會尋求同行者,那時你們就會成為一個派係,而事實上,朝堂上的派係大多是這樣形成的。到了那時再動手,已經晚了。」

最終會與自己曾經的老師在朝堂上針鋒相對,會互相使絆子,甚至互相陷害,這些杜若何嘗不明白,而這次孫秉德下手的原因他又何嘗沒有想到,隻是他終究還是不願也不想承認孫秉德在一開始就選擇了趕盡殺絕,什麼機會也不想留給他。

杜若對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轉而道:「元翁這次對唐大人下手,是又想要提督三大營之權?」

「這次滄州守戰大獲全勝,可見三大營已成氣候,這已是陛下堅不可摧的後盾。」孫秉德對他每個問題都有問必答,語氣始終清清淡淡的,又如在和任何一個陌生人說話無異,「文官若再不插手,三大營就是可怕的威脅。」

杜若無端又有些想笑,孫秉德麵對對手永遠是一種輕蔑的態度,唐和春那夥人在他眼裡都已經不算文官了,或者說,在他心裡,隻有他能代表文官,所有的利益都必須指向他所在之處,這是成功者的姿態,也是成功者的自信。

「下官還是那句話,三大營不能淪為文官爭權奪利的工具,理應由有能力的武將去管。」杜若目光銳利地直視回去,不閃不避道,「元翁可以一試,可以暫時拿走三大營,但總有一天,下官會從元翁手裡搶回來。」

孫秉德聽到這樣的話反倒笑了:「這才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學生,才是配當我對手的杜芳洲。」他像是當真有股棋逢對手的快意,「那就試試吧,誰輸誰贏不到最後不見分曉。」

杜若的手指撚著袖子的一角撚出了褶皺,道:「內閣如今的權勢對朝堂和一個國家來說已十分接近危險的巔峰,也不應該再去碰軍方勢力,不管怎麼說,下官都不會允許內閣有自己的軍方勢力。」

「那我也想問你一句話。」孫秉德眸中深沉,「若你有朝一日坐到我現在的位置,你還會這麼想嗎?你還會像現在這樣一意孤行嗎?」

「會。」杜若沒有任何猶豫,不是年輕的沖動和義無反顧,而是固守本心的堅定,像是已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排演了無數遍,無需考量,「若一個人經年以後便丟失了從前的理想,那現在的一切其實都是可笑的,如同元翁不會丟棄您的理想,下官也不會。下官的堅持注定是與元翁不同的,杜芳洲若有一天為文官之首,不會是第二個孫懷守。」

兩人的眼神在濃茶輕裊的霧氣中交匯,十年來的朝夕相伴,不僅兩人的風韻氣度在無形之中極為相似,有時眼裡的神采、麵上的神態甚至說話的語氣都會有許多相似之處,孫秉德像是從杜若的眼中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那是很遙遠的事了,但他可以相信,那時的自己一定也是如同現在這樣甘願逆水行舟,孤絕一渡。

隻是在邁出第一步時,他們選擇的就是全然不同的路,追逐的也是全然不同的理想。

有那麼一瞬間,孫秉德微微合上了雙眸,似是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慨嘆,人生逆旅,歲月不復,他再不願承認,也不得不從那張年輕又堅定的麵龐上比襯出自己已然遲暮,或許終有一天,他會厭倦這一切,疲累地轉身走開,走離浮沉了大半生的官場,讓那些理想在歲月的盡頭消散而去。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成長,也許這就是亙古不變的準則,他們這些人現在握在手裡的東西終會不情不願地傳到後輩的手裡,皇帝不能看顧後世的江山穩固,他們也不能看顧二十年後朝堂的風雲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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