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2）
一連幾日，張文茂都在鋪子裡忙到很晚，戌時五刻宵禁，到戌時三刻才能離開，這日回家，正趕上大哥張文書休沐回來。
父親張秀才在世時在書院任教師先生，張家兄弟在書院讀書時亦無須術脩嚼用，張秀才過世後卻是享用不到了。加之張秀才病後四處尋醫問藥，積攢下的銀錢耗去七七八八，連買的丫鬟仆人都打發了去，平日裡靠老娘和女兒媳婦做繡活賺點銀錢，生計愈發艱難。
原本張家兄弟都在書院讀書，如今卻是供應不起，長子張文書已求學十餘年，考過縣試，雖未中亦是不遠，而張文茂卻學問平平，故而退學去城裡做工，給家裡掙些嚼用。
父親去世後，張文書深知家計艱難，光是束脩費用已是勉力承擔，再有食宿費用定然承擔不起，故每次去上學都自帶乾糧去，夜間與其他學生共睡一床，分擔銀錢。
前幾日才得了幼弟的信，說是東家讓他當鋪子掌櫃，恐他為人所騙，尋機會告了假才回來。
他雖無功名，可往日在書院也結交了官場朋友，知曉些大戶人家的陰私勾當，鋪子掌櫃從來是東家最信任的人，有那謹慎的必要握著掌櫃家身契，便是月錢五十兩，五百兩，也不能讓幼弟賣身為奴。
張文茂聽了哥哥的話寬慰他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鋪子的東家竟是蘭台寺大夫林大人，你還有甚疑慮？」
林如海是前科探花，亦有狀元之姿，因生得俊美，在金鑾殿上被今聖上欽點為探花，蘭台寺任職期間為官清廉，在讀書人中頗具美名，張文書平日裡對林如海十分推崇。
張文書聞言大喜，對著紫禁城的方向作揖道：「是愚兄之過，若是林大人自是無妨的，聽聞林大人如今在揚州任巡鹽禦史，你既任了掌櫃，莫不是林大人已回京，可曾見過林大人？」
「如今東家卻不是林大人，而是林家二位姑娘，」張文茂細說綺玉罷免王掌櫃任用他的緣由，說罷又拿出三兩銀子道：「再過幾月便是縣試，哥哥還是食宿在書院吧，若能早些中秀才，咱們家才真是有了指望。」
中秀才後方可在書院任職，月錢五兩，食宿走書院公賬，那時家裡每年便有過百兩的進益，要不了幾年張家便能興旺起來。
張文書初聞林家姑娘親自打理鋪子，隻覺得不妥，閨閣女子怎能做這種事。可細想必是林大人應允的，又覺得其中有深意，林大人列侯出生又高中探花，林家姑娘定不是那無禮輕浮之輩。
「你任掌櫃未滿一月，何來月錢？可忘了那王掌櫃為何被免？」張文書厲聲道，他知幼弟自幼有幾分小聰明，斷不能讓他欺林家姑娘良善，便做出那忘恩負義之舉。
「這是東家賞的，因我辦事利索，我如何會學那王掌櫃貪墨店中銀錢，每筆賬都記著，隻等月末交予東家呢。」張文茂急道。
「是我誤會了，你既在林大人的鋪子裡做事，更要盡心竭力，」張文書道，卻隻願收二兩，張文茂還欲給一兩好讓哥哥置辦筆墨，張文書卻嗚咽著哭起來。
「隻恨幼時頑劣，始讀書卻為時已晚，弱冠之年還未有功名，一不能侍奉母親，二不能護持妻子，三不能照顧弟妹，反要妻子弟妹供養，我心何安。」
「哥哥，你在書院何嘗不清苦，如今我成了掌櫃，月錢足有五兩，東家常有賞賜，姐姐嫂子再不必做那繡活了，」張文茂道。
「當日你為我退學做工，待我中秀才，必接你去書院讀書，」張文書含淚道。
張文茂本不喜詩書，如今當上掌櫃就更不情願了，隻是這個關頭不想拂了哥哥的好意，隻能勉強應下，兄弟二人抱頭痛哭一場，後各自睡去。
鋪子重新開張已有一月，掌櫃張文茂親自送了賬本過來，夥計月錢和采買苞米的銀錢已經提前支出去，加上商稅一月有七百餘兩。
隻是當今聖上重商稅，足有四成之多，銀子到手還沒捂熱就被收去一小半，換做是誰都舍不得。京城裡大戶人家手裡的鋪子都用盡辦法不繳商稅，賈家的鋪子也是如此，便是林家從前也盡力避稅，但綺玉決意足額繳稅，即便心疼也要忍著。
許多事情不上稱不值四兩，一上稱重逾千斤，如偷稅，再如高利貸。平日裡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糊弄過去，若真遇上事情皇帝要徹查，都是抄家掉腦袋的罪名。
林如海被皇帝信任器重，若是回京必被重用，少不了被人攻殲，一時自然無事，可累積多了總要出問題，還是小心謹慎更好，免得被人抓住要緊的把柄。
所幸稅率雖高，依然有盈利空間，待林如海回京後綺玉也可放手去乾，便是足額繳稅亦可賺夠銀兩，還能賣皇帝個好。
又過幾日，張文茂忽過來說有要事稟告，賈府的下人都知道張文茂如今在林家姑娘手下做事，沒為難他，得了允許便帶他到二位姑娘的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