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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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窗簾被拉得很嚴實,屋子裡黑得同螣蛇洞沒什麼兩樣,可簾子縫隙裡透出的陽光清晰又明亮。她像墜在了空曠的深海裡,帶著安神香味道的空氣是湧動的水流,而光線是引誘她出海的漁線。

她不曉得垂釣的漁夫是什麼模樣,盤算著怎樣吃掉她,正如她也不曉得簾子外頭風光究竟還合眼不合眼。

她想要小聲地咳嗽一下,月匈骨卻麻麻地提不起勁兒來,四肢百骸的痛感剛從沉睡中蘇醒,這才令她鈍鈍地想起來昨兒的事情。她轉了轉腳腕子,從前受傷時總有這麼個習慣性的小動作,這回她以為當是筋骨盡斷,要當好些時日破抹布了,不成想肌肉拉扯間隻餘了風濕一樣的酸痛,骨頭好端端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螣蛇帶走精魂時,仿佛也一並帶走了些死氣沉沉的舊痛,令她的經脈重生一樣通暢。

她抬起右手,猶猶豫豫地扌莫了一把自個兒的月匈,又大又軟綿,一個手掌握不住。她笑嘆一聲嘲諷自己,怎的竟以為能回到未遇螣蛇前的那副身子。

她又怔怔地掐了一把那柔軟上的嫩尖兒,痛,除了痛沒什麼旁的反應,再沒有從前敏感又多情的酥麻。

阿音揉著被掐痛的月匈脯,麵上毫無表情,也不曉得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正要爬起來,手背卻挨著了一縷順滑的發絲。

她在暗光下眯眼瞧,阿羅趴在床前,一手撚著她枕巾邊角的毛邊,另一手握著一卷涼透了的帕子,原來她睡著時溫暖得令人貪戀的溫度是這個,她伸手要將冰涼的巾子抽出來,動作失了輕重,驚擾了阿羅。

她這一生見過許多人醒來,李十一醒來時要蹙著眉頭眯上一會兒,宋十九醒來時習慣性地抬手揉眼睫毛,恩客們醒來時帶著殘留的酒氣,皺著一張臉要反應許久才認得自個兒枕在誰的玉臂上。

唯獨阿羅,唯有阿羅,她一睜眼便是一潭清亮的湖水,映著婉月一樣倒影著阿音的身影,一點子遲疑也沒有。

她望著她,一張臉仍舊慘白得驚心動魄,可笑起來卻勝過一萬朵錦重重的花,她啞著嗓子問她:「醒了?」

「怎的竟趴在床邊兒?」阿音枕在枕頭上,自下而上地打量她,以她同阿羅的交情,她原本以為自己應當醒在阿羅的懷裡。

阿羅將帕子擱回銅盆邊,輕柔地搭好,未回答她的問題。

阿音慢悠悠地打量她故意放緩的動作,將她的心思拿捏了個透徹。

於是她挽唇笑了笑,自覺地往後一縮,騰出一人寬的地兒,拍拍枕頭,道:「縮著蜷著的仔細骨頭疼,上來睡。」

阿羅一怔,垂眼望著她。

阿音噗嗤一聲笑了,將被子一掀:「當你姑奶奶我什麼人吶?翻臉不認人?」

她笑盈盈的,仍舊是從前那個輕浪張揚的模樣,好似她向來是依著這麼個軌跡活,螣蛇並未帶來什麼,自然也未帶走什麼。

阿羅眉頭一動,略帶遲疑地解衣裳上了床。

雲堆似的被褥塌陷,身邊的姑娘帶著冷香歇在了另一個枕頭上,昨兒熬了大夜,她卻毫無困意,隻睜著工筆畫兒似的眉眼想著心事。她方才刻意同阿音保持距離,生怕她不自在,可阿音如此坦盪,倒襯得她束手束腳,十分不大氣。

她幾時成了這樣的人呢?

還是阿音先開了口。她同阿羅一樣仰躺著,將兩手交疊在腹部,問她:「十一,便是泰山府君?」

阿羅靜了片刻,搖頭:「十一不是,令蘅是。」

她難以敘述二者的差異,但總之覺得應當有區別。

「令蘅長得同十一像麼?」阿音反手撫扌莫著枕頭,想多聽阿羅說一些。言語總能稀釋許多東西,所謂聊天聊天,大抵便是聊一聊,天大的事兒也就過去了。

「七分像,嘴唇下巴似我一些。」

「你?」阿音拎起一邊眉頭。

阿羅笑了笑:「我未同你說過,我是令蘅捏出來的?」

阿音搖頭,堆笑的眼珠子裡一半好奇,一半荒誕。

「我自修神識,有了五感,卻未得形體,是令蘅將我塑成如今模樣。」阿羅不曉得想起了什麼,嘴角輕輕一提。

阿音聽得有趣極了,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細膩的下巴,又勾上去,沿著鼻端劃出優美的弧線。指頭徘徊到唇峰時,她輕笑一聲:「如此說來,令蘅的手藝堪比能工巧匠。」

豈止,是匠心獨運,巧奪天工。她一時想不起來許多成語,但她篤定最精妙的成語擱在阿羅的眉眼間也不為過。

她的指腹在阿羅的下唇上一壓,隨即收回來,忽然虛虛地攏了攏眼睫,望著阿羅安靜的側臉,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從前……是不是見過你?」

這話不需要答案。無論今生,還是前世的一麵之緣,自然是見過。但阿音說的似乎不是這個。

阿羅的嘴唇微微張開,心髒像被玻璃罩子罩住,而後有人在外頭拎著鋼管子輕輕一敲。

玻璃罩子的震動令她心神盪漾,可又有隱隱的緊張,生怕那人再用力一些,便失手將玻璃敲碎。

她別過臉,同阿音溫柔地對視,說:「是。你還說,要娶我。」

阿音的鼻翼翕動了三兩下,望著她,又咬著嘴唇笑了,好似聽了一個不大成功的笑話。

「多大的本事呀,娶閻王。」她笑著搖頭,將腦袋正回去。

阿羅也笑了,望著房頂陽光跳動的陰影不做聲。

又懶了一會子,便聽得五錢來敲門,說是午飯好了,請她們下去吃飯。阿羅應了,同阿音一齊梳洗後,鬆鬆護著她的月要下了樓。

幾人見阿音無礙自是高興,一頓飯吃得比年夜飯還熱鬧些。碗碟見了底,李十一才拭了拭嘴角,同桌上的人說要去尋狌狌的打算。

「狌狌,在哪裡?」塗老幺問。

宋十九道:「十一早晨遣紙人去了山神廟,青蛇說,在重慶。」

「好家夥,這遠呢。」塗老幺同塗嫂子站起身拾掇碗筷,「幾時動身?」

「你同嫂子四順留在公館。」李十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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