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先生闔玉棺(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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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老幺買了車票,同李十一北上,馬不停蹄至了安徽界。依塗老幺所言,他在安慶周邊的薛家崗一帶瞧見的十九,是好些天前的事了。安慶是大城,市集繁華,街道熙熙攘攘車水馬龍。李十一租了一輛黃包車,沿著四方大街跑了一回,又穿過小巷掃了一回,卻一無所獲。

出了城,李十一同塗老幺沿著河道走,兩岸還有混著土的冰碴子,水流忍了一冬,跑得霎是暢快,兩岸零星開了些黃紫交雜的春花,瘦瘦弱弱的,卻是初春派來搖旗吶喊的前鋒。

李十一忽然在春意四起的節氣裡感受到了後知後覺的挫敗和急躁。

她原本以為,尋找這件事情可以不必著急,上窮碧落下黃泉,她總歸能找到宋十九。

但她看到這奔騰的河流,奮力的野花,時鍾一樣警示光陰的流逝時,她開始固執地覺得,自己作為看客,將世間的每一樣變化收入眼底時,身邊應當站著宋十九。

她若不在,便是缺席。

綠芽破土,冬雪新覆,她不想令宋十九缺席自己歷經的每一個春秋冬夏。

她的餘光裡蹲在一旁的塗老幺,他將西裝褲子腿拎起來,皺巴巴地堆在大腿上,屁股繃得險些炸線,他仍舊微微墊著腳,將屁股一悠一悠地前後晃盪,盯著河水發呆。

他想了想,伸手拔一根狗尾巴草。

李十一垂眸看他,以眼神詢問。

塗老幺下牙將上嘴唇包裹住,齜牙咧嘴地磨了一磨,才道:「跟家裡時,總念著你。」

「這會子尋著你了,又想婆娘了。」

他呸一口將嘴裡的細沙子吐出去:「我是不有病?」

李十一笑了笑,沒有不屑,也沒有嘲諷。

「缺席」這件事實在遺憾,所以人們才總向往團圓。人同人最生分的時刻,大抵便是講完各自的見聞後齊齊失聲的一刻,講得再多,也不敵「你不在」三個字。

李十一望著遠處的群山眯了眯眸子,手裡捏上月要間的神荼令,手腕一動將其摘下來,往上一拋,輕聲喚:「木蘭。」

耳旁風聲刷刷四起,李十一的舌尖在口腔裡轉了個彎,卻伸手將神荼令握住:「罷了。」

她仍是想自己找。

她的愛情從凡世裡生出來,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筋骨,也不必勞師動眾。

神荼令被收回,李十一蹲下來,從包袱裡掏出幾個小紙人,手一點令其翻身落了地,李十一替它們一一戴上枯葉作的帽子,低聲說:「去附近山神廟問問,有勞。」

小紙人嘰嘰喳喳地應了聲,撒豆搬四散開來。

風聲低咽,李十一同塗老幺坐在河畔等,塗老幺自包袱裡掏出幾塊鎮上買的亳州牛肉饃,並兩個碭山酥梨,兩人一口硬饃一口皖酒,唇齒生香,李十一卻吃得味同嚼蠟,隻用了小半個饃,便飲著酒吹風。

因著這法術有距離限製,小人兒不能行太遠,不過小半個時辰,便陸陸續續地回了來,七嘴八舌一陣回稟,均是搖頭,跑了最遠的小紙人怕李十一不高興,還遞了一朵沿途摘的花。李十一順從地接過來,拍拍它們身上的灰,又將其夾回書頁裡歇著。

李十一挨個點了數,還差一兩個,紙人到底脆弱,興許在路上出了岔子,她便收拾了包袱,起身要走。

才剛轉身,卻聽得身後有細細弱弱的一聲:「十一。」

她回頭,見是一個渾身泥點子的紙人兒,小心地避著水坑,勉力走過來。

它走得一瘸一拐,右腿沾了水,萎縮著癱下去,月要上有半個指甲蓋大的洞,像是被火星子燎的。李十一三兩步上前蹲下,將它捧到手心兒裡,它挨著李十一的指頭坐下,上氣不接下氣:「找,找著了。」

李十一心底的火苗驀地燒起來,問:「在哪裡?」

紙人道:「東南邊的山神廟,那山神老兒好似見過。」

李十一要開口,又聽它道:「他卻不肯同我細說,隻讓你過去。」

它大聲嚷嚷起來:「他瞧不起我。」

瞧著是委屈極了。李十一心頭大石落下,細微的笑意噙在嘴角,拇指替它抹了抹泥點子,又溫聲安撫幾句,將它放回包袱裡,同塗老幺對視一眼,二人往山神廟去。

二人腳程快,依著小紙人的話,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廟前,這廟修在山底,被幾株參天大木掩映著,牆麵斑駁殘磚舊瓦,久未修繕的模樣。外部的牆垣塌了半截,成了野草的棲息地,院子正中的香火爐裡是濕噠噠的爛泥,布著幾頁新鮮的蛛網。

破爛也有破爛的好處,譬如這屋裡沒了燭火,卻有因著殘破的屋頂射/進來的日光,倒是將裡頭照得很是亮堂。

這不是什麼正經的山神廟,仿佛隻是鄉裡鄉親胡亂壘的,兩旁是鋪了灰的供桌,麵前一個半人高的泥台,上頭供著一座木頭雕的山神。神像周身的顏色剝落得差不多,披著的紅披肩亦是爛了半截,眉目自然是辨不清了,一顆頭歪歪斜斜的,沒了山神的氣度,卻頗有些滑稽。

李十一在蒲團前站定,眼神自供桌下方一掃,那裡的積塵有一塊四四方方的空缺,好似是有人將原本倒扣的桌子擺正。

是十九,她心神一動,月匈腔內唐突地跳起來。

顧不得許多,她抿了抿唇便向上首問道:「方才我的傀儡說,山神曾見過一位身著白旗袍的姑娘。」

體態特征紙人想必講過,李十一未再復述。

「吱——」一聲響,山神的木身子小小地挪動了一下,灰塵簌簌落下來,似打翻了米麵袋子。

雖說是小仙,也到底是個仙,沒了排場,也多少要擺個譜。

待塵土晃乾淨了,他才出聲,先是清了清嗓子,替經年不勤打掃的嗓子開個道。

他拖著嗓子問:「那姑娘,是你什麼人吶?」

聲音自木頭裡傳來,自帶了三分嗡嗡的回響,還有焦稻草一樣的氣息,語調又是十足地居高臨下,辨不清的眉目裡也生出了些俯視蒼生的睥睨來。

李十一沒有別的心思,隻頓了頓,低聲道:「是我夫人。」

喲。塗老幺斜眼看她。

山神的頭稍稍一挪,也是斜眼看她。

「你是姑娘。」

「是。」

李十一很客氣:「還請告知她的下落。」

坐落山頭幾百年了,稀奇事見得多,山神問了兩句便沒了興致,倦倦道:「尋夫人這事,你得求月老。」

「唉!」塗老幺瞧不過眼了,擼起袖子便要理論,「你若不曉得,喊我們來乾啥?」

山神不是很高興:「不過瞧你的娃娃做得有趣,想討兩個同我說說話罷了。」

「如此說來,你未見過?」李十一皺眉。

山神哼一聲,不言語。

塗老幺急了:「究竟見沒見過,你倒是給個準話兒。」

山神重重咳嗽兩回,顯見是惱了,兩個沒大沒小的娃娃,見著他不屈身不叩頭,連個「您」也沒一聲兒,可見是欺他落魄了。

他於是冷哼,斥道:「哪裡來的無禮小兒!本君知或不知,與你何乾!」

塗老幺倒是笑了,兩個指頭指著李十一,問:「你曉得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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