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 阿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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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了多謝,將它戴在身上,卻也因著它挨了師父一頓狠罰。

那日下墓,師父見著我月要上的玉佩震怒,令我立時摘下,而後連棺也未開,徑直回了城,罰我跪在院子裡。

我在院子裡跪了一整晚,阿音陪著我,哆哆嗦嗦地塞幾個饅頭。

第二日清晨,師父才來瞧我,見著我同可憐兮兮的阿音,嘆一口氣,說:「往後下墓,身上乾淨些。」

我「嗯」一聲應了,餘光裡是阿音囂張的紅頭繩。

師父是在冬日裡走的,酒入肺腑傷了身,已是乾瘦得不成人形了,連說話也似名角兒倒了嗓,喑喑啞啞的極難成句。

她問我,你還記得四九城裡的阿清麼?就是阿音的娘。

記得,煙攤吳的傻媳婦。

傻?師父笑了,乾涸的眼珠子鈍鈍的,說,再沒有比阿清更聰明的姑娘了。

師父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她說,阿清是她的師姐,亦是我師公最得意的門生,分金定穴,捏訣念咒,無一不通,更因著身姿不凡,眉目如畫,是一等一的驚才絕艷。

倒鬥扌莫棺的行當,甚少收姑娘,因著陰氣重,恐鬼魅纏身,故而師門裡就隻她們兩個。她同阿清與我和阿音一樣,同吃同住,情同姊妹。阿清人如其名,清冷如玉,不愛言語亦不愛笑,事事妥帖,處處周全。隻是每回下墓歸來,總要繞道去西山鋪子裡打一壺酒,偷偷遞給阿隱喝。

阿隱便是我師父,鍾隱。

我師公是爺們,到底不大方便管教她們,隻偶然在被褥裡翻到未散的酒氣,而後令阿隱去挑三十擔水。

三十擔裡,僅有十擔參差不齊,井水撒了一小半,餘下的二十擔整整齊齊,一瞧便知挑水的人功夫好下盤穩,身姿端正似青竹。

師公自然瞧出來了,整個師門的人都瞧出來了,可誰也沒有說。

變故來得十分細小,比師父敘述時的表情還要難以捕捉些。起初隻是阿隱三天兩頭地起燒,後來漸漸說了胡話,再過了三兩日,夜裡起來坐在鏡前,披著紅艷艷的蓋頭,咿咿呀呀地吊起了嗓子。

阿清慌了神,去請師公,師公瞧了半晌,又扌莫一把阿隱的動脈,說不中用了。

我問師父,這是何意。

師父乾笑一聲,說,鬼纏婚。

後來她才曉得,原是一月前下墓時,扌莫了幾個棺材,那墓竟是千年老墓。一家人葬一處,老爺夫人並著一個英年早逝的兒子,都交待在了火裡。老爺夫人瞧上了我師父,要拉她給少爺結冥婚,便留下了她隨身戴的玉佩,結了個生死印,不出七七四十九日,便要纏她做鬼,入墓完婚。

冥婚?我看一眼師父。

師父默了一會子才道,自然是未成。

她的師姐,她驚才絕艷的師姐阿清,抽了自身的一魂三魄,以畢生所學捏作鬼傀儡,送入墳塚裡,將阿隱的生死印換了回來。

阿清天人之姿,拿阿清換阿隱,那戶人家自然喜不自勝。

隻是傀儡之術,蒙蔽一時,未過多久便漏了陷,老爺夫人大怒,打散了阿清的一魂三魄,三魄分屬愛、惡、欲。

而那一魂,叫做爽靈,掌人之聰明機敏。

餘下的故事,師父沒有說,但我明白。

沒了聰慧,她成了傻婆娘。沒了愛欲,她不記得我師父。

阿清自捏傀儡那日便離了師門,旁人隻道她惹了大老爺,被嚇破了膽,連師公也慨嘆連連。還是我師父多年後再探那古墓,方得知個中因由。

師父的眼裡頭終於有了些閃爍的東西,渺渺微光,寂寂寥寥。

我想,也許阿清還有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否則為什麼她的女兒偏偏叫阿音。

阿音,阿隱。鍾情易,隱情難,清水易,清心難。

我將師父葬在九如山下,而後攜著阿音回了四九城。

四九城裡我同阿音一起支了個煙攤兒,阿音裝煙絲很利索,時常笑說,這怕不是祖傳的手藝。

煙攤兒在南三十條的胡同口,旁邊的豬肉貴篤篤跺著菜刀,別人問我一杆煙幾個錢,我問他——

您好什麼煙。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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