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 62 章(1 / 2)
祝半雪看到言素素的一瞬間,瞳孔倏然放大,身體幾欲搖晃。
眼前的藍音景,一身的尼姑服裝,是很暗沉的洗得發白的灰色,頭發被抱在帽子裡,臉上不施粉黛,很蒼白,一雙眼睛是漆黑色,仔細可以看到血絲,而被微微合攏的手掌心上,是嵌入指甲的泥土,手指關節龜裂,露出血色。
祝半雪的心髒更疼了,她一手按住心口,另外一隻手在半空中想要抓住藍音景。
音音……
好像有心疾的不是藍音景,而是她。
祝半雪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懷裡,用下巴磨蹭她的頭頂,她的音音身上沒有往日好聞的雪鬆香味,是淡淡的檀香味,雖然好聞,卻是陌生。
言素素淺淺一笑,頭貼在她的心口上,聽裡麵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很安心。
眼淚情不自禁流下來,沾濕了祝半雪月匈前的布料。
祝半雪幾乎是不能發出聲音,喉嚨裡出現斷斷續續的泣音,咬緊後槽牙,不讓悲傷溢出。
在大庭廣眾尼姑庵中,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香客陸陸續續投來不善的目光,其中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太太麵色和藹,綻開笑顏。
把手上的白蘭花勾在言素素的後背衣料上。
「善緣善緣。」老太太沙啞樂嗬地念叨「善緣」拄著拐杖在兒孫的攙扶下逐漸走遠。
言素素拍拍祝半雪的後背,把人拉到陰影處,擦去眼角的淚水,啼笑皆非:
「你終於找到我了。」
被流放到山野中的小狐狸,終於被主人找回家了。
言素素眼中光瑩瑩的,冬日的驕陽在那雙眼睛中顯得格外好看。
祝半雪雙手捂住她的手,落下一口勿,在二人的手指上留下了鮮紅的口脂。
二人相視一笑,祝半雪道:「音音吃苦了。」
言素素靦腆道:「走,帶你看看我生活的環境。」
祝半雪:「好。」
言素素從來都是個不會把痛苦說出來的人,她會難受,會想著如果有人來幫幫我就好了,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特別想要擁抱一個人,但是她不會說出來,心中的萬般思念和苦澀,變成了一句:「我想你了。」
而祝半雪的目光匯聚在藍音景的手指上,那是一雙隻碰過書籍和昂貴珠寶的手,是隻能被放在絲綢上親口勿的手,萬萬不能用來跪在地上擦地板,有人在她顧慮不到的地方,把她的寶物折損,蒙塵,惡意羞辱。
祝半雪用體溫焐熱的手帕,上麵滴上精油和藥膏,包裹住那雙手。
她眼中閃過濃稠的殺意,對身後親衛道:
「查清楚這件尼姑庵,把無關人員全部清理乾淨。」
親衛抱拳領命,立刻消失在原地。
處理掉整個尼姑庵怕是要血流成河,但考慮到這裡的大多數尼姑都來路不正,且收取居民供奉不用納稅,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祝半雪停在言素素暫時居住的禪室門前,忐忑道:「音音是否會覺得我他太殘忍了?」
正對門前的是個佛像,慈悲地望著這世間的一切糾紛。
言素素在佛像麵前口勿上祝半雪,氣息交融,她的腿一瞬間就軟了,喘著氣道:「時間道路千千萬條,殿下的目的既然不是普度眾生,就不必按照出家人的想法來做事。」
慧明師太和後麵一眾被言素素揍過的尼姑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她們知道言素素不走尋常路,但是沒想到膽子那麼大!
在佛像麵前親口勿,不怕報應麼!
係統:「是啊,你不怕報應麼?」
言素素道:「我以前去寺廟求健康的時候都會報出身份證號碼,和家庭地址,以及醫院地址,生怕佛祖找不到我人。」
係統:????
言素素道:「隻要我不說我和老婆的身份和地址,佛祖想報應也找不到。」
係統:等等????
雖然我知道你在瞎扯,但是意外的有道理。
係統甚至覺得人應該先去地府開個戶,然後再回到陽間燒紙錢,不然錢都被天地銀行私吞了。
係統整個統都覺得不對勁了。
慧明等人不認識長公主,隻有在宮中做過事的,才眼熟她,從前的祝半雪是個溫溫軟軟的小姑娘,所有人都覺得她之後會草草嫁給一個駙馬,用來拉攏朝廷重臣,亦或者是去南蠻和親,過上皇室公主應該過上的一輩子,但是沒人想到長公主和哥哥祝鳴淵直接起兵造反,先帝的死怕不是祝半雪直接掐住下巴灌進去毒藥的,把太後囚禁在慈寧宮,日日吸食大煙,失去最基本的判斷力,一頓操作下來,沒有半點猶豫,乾淨利落的像個機器。
喻丁蘭瑟縮躲在最後麵,手臂抑製不住地顫抖,
甭管以前是多寵冠後宮的人,在太後報復下,隻能被送來尼姑庵做髒活累活。
但眼前一聲狐裘的女人,比太後還要恐怖,她甚至都沒有興趣折辱人。
祝半雪的視線輕飄飄地掃過喻丁蘭,最後目光聚集在慧明身上。
祝半雪給後麵人一個眼神,六七個身強體壯的侍衛把禪室圍繞,把裡麵的尼姑一個個趕出來,這群女人隻敢欺負弱者,在力量麵前變成了軟骨頭,一聲不吭地站在院子裡。
祝半雪站在門口,看藍音景打開櫃子,把裡麵的一個小布包背上,叫來後院裡砍柴的玄參,笑了笑:
「我的行李就這些,走吧。」
在祝半雪視角看到的是一間無法舒展開身體的小房間,桌子上放著鹹菜的饅頭,寥寥幾道素菜被吃的精光,再看藍音景寬鬆的衣服,和瘦削的臉頰,心裡不是滋味。
她垂眸點頭,被藍音景牽住手走在後麵,好像個被套上項圈的大狗狗。
祝半雪頭上如果有耳朵一定是垂下來的,一直沒有能力保護主人的狗勾,沒有存在的價值。
祝半雪冷言瞧著香客,把她家小姑娘彎月要擦趕緊的地板擦髒,她眼中是隱忍的怒火。
但是她不能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為藍音景不喜歡。
祝半雪收斂起眉眼,被藍音景牽出了尼姑庵,走在小路上,不遠處是繁華坊市街道,雖然沒有京城的繁榮華貴,但也是一頂一的熱鬧,言素素一出來,幾乎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直勾勾盯住她看。
一個賣手工鞋底的老太太道:「天哪,我活了那麼長時間,第一次看到有尼姑從裡麵走出來!」
「是啊是啊,我還以為裡麵的尼姑都不許出門呢!」
「這位小尼姑很可愛啊,每次我都找她解簽,她笑起來很甜,」一個穿著頗為體麵的富家公子回頭望著言素素,靦腆一笑,雙手合十,「師太可否有空坐下聊聊?」
言素素在尼姑庵的人氣很高,算命準的可怕,連府中胎兒的男女都能一語道破,比坊間的迷信要準多了。
一對新婚夫妻小跑過來,夫人臉上通紅,從胳膊上的竹籃子裡麵掏出紅雞蛋和香囊。
「師父快拿收著,我正想進去送給您。」
一旁的笑得合不攏嘴的男人再三彎月要鞠躬,「多謝師傅,聽從師傅的指導去開了一家肉鋪子,小賺了一點錢,權當是香火錢了。」
說著他忙不迭從袖子裡掏出了幾兩碎銀,硬是塞到言素素手上,臉上是滿滿幸福的笑意,差點要給眼前神仙跪下來磕頭。
言素素裝神弄鬼,念念有詞:「佛祖會保佑你們。」
係統:「保佑個鬼,我要是佛祖,第一個滅了你。」
言素素:「雖然我很想懟你,但是你猜男女真的很準。」
係統受到了侮辱,它是最智能的ai,在宿主這裡受到表揚的作用居然是猜男女???
係統想要鯊人的心都有了:)
連帶著走在言素素身邊的祝半雪,受到了群眾熱烈羨慕的目光。
祝半雪被言素素牽住手,那隻手上起了冷汗,離開長公主府上的藍音景,不論在哪裡都能受到萬眾矚目,在一偏遠地區的寺廟裡,都能被香客奉為上神。
祝半雪的睫毛倒映出一片陰影,遮擋住臉頰,嘴唇上連最基本的笑意也維持不住。
秋華擔憂道:「主子身體不舒服嗎?」
祝半雪:本宮全身都不舒服。
言素素應付後所有人後,找了一家成衣鋪子,趕緊挑選了幾套裙子,把一身的出家人裝扮脫下來,在店主驚訝的目光中,穿上了淺紫色的棉麻裙子。
頭上插入一根白玉發簪,便可以把一頭的秀發給盤起來,露出好看的脖頸。
祝半雪坐在門口,許是她氣場太強大了,沒人敢上前搭訕,幾個異域人相貌的人走過,略微掃了一眼後,繼續用中原人聽不懂的話語溝通。
祝半雪側過頭瞧瞧被店家大加贊賞的藍音景,她盈盈一握的月要身被一根月要帶勾勒的更加纖細動人,外麵套上一件尋常人穿著會臃腫的小襖子,在她身上隻會覺得可愛,脖子一圈是兔毛,雪白的絨毛掃過臉頰,留下粉紅色的癢意。
祝半雪眼神□□地幾乎是在視奸,從她精致的下巴流連到脖頸,然後到衣領中……
言素素臉色一紅,在這目光下,無論穿上多厚的衣裳,都想□□似的。
她沒由來地夾緊雙腿,暗罵一句「老色批」
祝半雪抑製住內心中黑暗的一麵,她展露出無可挑剔的笑容,站起身笑道:
「音音,走,姐姐帶你回家去。」
……
宮裡。
祝鳴淵道:「所以長公主和藍夫人是不願意回來了麼?」
總管太監擦了一把汗,道:「信上說,殿下想與藍夫人好好享受山水之情,想要遠離朝廷紛爭,一路上慢慢走回來。」
祝鳴淵的表情產生了一絲凝滯,「她想要遠離朝廷紛爭?」
那你要策劃搞個屁的南蠻,朕還想直接往皇陵裡躺,什麼事情都不要管。
祝鳴淵的表情堪稱猙獰,從前是他和妹妹一起工作,雖說主要工作時他來做,但是妹妹在京城裡讓他覺得,不止一個人你們辛苦,光想到此時此點,有人和他一起勞苦,心也就安了。
現在妹妹去玩了,好家夥,豈不是他真正變成了全天下最累的人。
當初他們在死,或者當皇帝上,選擇了當皇帝,祝鳴淵忽然覺得去死一死,也不是不可以。
總管太監擦擦額角的汗,心裡冒出來一絲欣慰。
先帝在位時,身邊人總是憂心皇帝不愛工作,沉迷美色,想盡辦法勸諫,到了當朝皇帝身上,周圍人都擔心皇帝猝死過去,想方設法往後宮中塞女人,搞得一群大臣看上去格外不務正業。
同時也感嘆,陛下和長公主殿下不愧是一母同胞,一塊長大的兄妹,關係真好。
祝鳴淵從暴躁中冷靜下來,翻開了藏在最下麵的奏折。
有少數南蠻刺客潛入□□,妄圖混入皇宮中的已盡數誅殺,仍有少量流竄在外。
祝鳴淵心頭突突直跳,沉聲道:「再寫一封信,讓公主和藍夫人盡早回京。」
總管太監俯身領命,
慈寧宮中,一片寂靜,太監和宮女的腳步聲更小了,一個個死人一般低垂腦袋,腳下幾乎是飄著走,
自從上回長公主來了後,太後的性情大變,整日躺倒在羅漢床上,一刻不能離開大煙。
太後骷髏般的嘴裡吐出大煙,修羅開口道:
「蘭花,過來。」
那名叫做蘭花的宮女全身一抖,她已經寫好了遺書,隻求把在宮裡乾活賺來的點錢,全部交給家人。
蘭花跪在地上,不敢抬眼去看全身發臭的老太後,隻能隱隱瞧見太後的睡鞋,和褲腳的繡花。
太後粘稠拉長尾音的聲音響起,「長公主回府了?」
蘭花小心道:「會太後娘娘的話,沒有。」
太後使出個眼色,另外一個宮女用藤條抽在蘭花背上,蘭花瞬間臉白了,悶哼不敢叫出聲。
「哀家問你,長公主為什麼不會京。」
蘭花哪裡知道,痛苦地哀求抽她的宮女,無聲道:「姑姑……」
而那宮女麵無表情,眼中全是麻木。
「會太後娘娘的話,奴婢不知……」
太後用力把煙杆子往地上一扔!店內所有太監宮女齊刷刷跪在地上,那拿著鞭子的姑姑往蘭花身上死命抽——
太後咬牙切齒,牙齒露在外麵,眼睛渾濁暴怒,「祝半雪為什麼不回來!說!」
蘭花被打的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咬住後背,不敢叫疼。
太後讓拿鞭子的姑姑用力抽,破空聲刷刷刷,她麵容扭曲,「為什麼祝半雪不回來!=為什麼!侮辱過哀家,給你這群畜生下跪!現在為什麼不回來!」
「哀家是最尊貴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一定是皇帝!為什麼皇帝要把我兒子的手指砍斷!」
「祝半雪和祝鳴淵不得好死——」
太後的聲音逐漸變化,變得讓人捉扌莫不定,飄忽在華麗陳舊的室內,「既然阿雪不回來,那就不要回來了。」
蘭花的屍體被抬下去,很快會有新的宮女代替她的位置。
祝鳴淵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不會克扣慈寧宮的膳食用度,依舊按照最頂級的來,但任何人都知道,太後不過是個宮中的吉祥物,一個養在黃金籠子裡姿色不再的老鳥。
……
係統道:「有人要刺殺你和阿雪。」
言素素垂死病中驚坐起,「阿雪是你叫的?!」
係統:「我以為這句話裡的重點是刺殺……」
言素素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裡,祝半雪在前麵駕車,侍衛被安排做其他事情了,一時間格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