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2)

加入書籤

東方鶴第四次來上課的時候,柔嘉依然在琴房早早等候。東方鶴的臉上不復以往溫柔的笑容,反倒冷淡無比。

他把琴擺在桌上,心中五味雜陳。他看到了密室,他知道了一切。

一切都太令人震撼了。

「先生今天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若在以前,柔嘉擺出這麼溫柔的笑臉時,東方鶴一定也會和眾人一樣,以為她是一個溫柔可親、善解人意的人。

但東方鶴此刻隻覺得詭異。

「先生?」柔嘉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東方鶴笑了笑:「不好意思,失禮了,隻是我昨夜練琴時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該在此時還牽掛著。」

「先生言重了,若是心氣不順,大可向惠福請假。」

有個丫鬟進來對柔嘉低語了幾句,柔嘉笑了:「先生,今日父王送來了嶺南進貢的新鮮荔枝,要不要一起嘗嘗?」

東方鶴下意識推辭:「我隻是區區草芥,怎麼配和公主一起享用這樣的美食。」

「先生既然是我的老師,自然配得上。倒是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意碰那些俗物,若是不願意……」

東方鶴下意識接話:「願意。」

柔嘉微微一愣。

東方鶴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隻是害怕柔嘉會突然說「不願意的話就把那些樹都砍了」。

柔嘉沒有意外很久,很快又換上溫柔和藹的笑容:「既然先生賞臉——雀兒,讓人把荔枝端進來吧。」

「是。」

等人出去了,東方鶴忍不住問:「公主,若是我不願意吃,你當怎麼辦?」

「不願吃?」柔嘉有些疑惑,這東方鶴到底是想吃荔枝還是不想?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看不透一個人在想什麼。

「先生若是不賞臉,柔嘉隻好把那些荔枝分發給下人吃了。」

她臉上還掛著溫柔的笑,東方鶴心中卻異常害怕。他想到的竟然是她把所有荔枝都沾滿毒粉,然後硬逼著婢女吃下去的情景。

荔枝還是端了上來,婢女夾了一顆放在水晶盞上端給東方鶴,也端了一盞給柔嘉。柔嘉用筷子夾著荔枝肉蘸了蘸旁邊的鹽水,正要入口的時候窺見了滿臉煞白的東方鶴。

他看著那顆水晶盞上的荔枝,好似看到了昨夜的場景。

東方鶴一陣反胃,柔嘉連忙讓人拿了一個痰盂過來。

東方鶴一邊乾嘔一邊悲哀地想,如果他今日不吃這荔枝或者是讓柔嘉以為下人怠慢了他,那些下人又將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他不應該如此失態。

「都怪柔嘉隻顧著自己,沒看出先生身體不舒服。」柔嘉深表歉意,「先生實在不舒服的話今日便不用上課了,我也會跟幻音司的菏澤先生說的。」

菏澤是大昭國最負盛名的樂師,東方鶴隻是他的徒弟。

聽到「菏澤」二字,東方鶴的身體忽然自動好了,恐懼感盪然無存。他擺擺手抱歉道:「並非這荔枝的緣故,是我出門的時候吃了些髒東西,卻把臉丟到了公主府。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不耽誤今日的教學。」

「真的嗎?」柔嘉更加不理解。

雖然東方鶴堅持說自己可以繼續教,但她還是讓東方鶴先在府中好好休息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東方鶴坐在琴房之中,看著這繁花似錦的公主府。柔嘉暫時離開了,這段時間她本應該練琴的,但她沒有練,估計是被其他事情耽誤了。

這一個月,番邦使節來大昭朝貢,公主柔嘉時常隨父王出席晚宴,和各國王子相談甚歡,這會子應該又去赴什麼王子的約了。

公主有公主的宿命,琴師也有琴師的使命。

東方鶴幽幽一嘆。

將蕪這幾日都在公主府遊盪,又發現了另外一個事實——府上的人雖然看不見她,但她與柔嘉心意相通,柔嘉在做什麼,她都一清二楚。

隻是她無法與人交流,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離開這裡。

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來到此處?她又應該做些什麼?她的腦子似乎成了一團糨糊。

這會子柔嘉離開了琴房,正在接見重要的賓客。

那賓客不知道是哪個小國的王子,麵對柔嘉,一臉傾慕之色。從王子口中,將蕪大約得知了,這柔嘉公主乃大昭國的公主。

換句話說,將蕪似乎進入了很久很久以前某個國家的王城。雖說大昭國雄踞一方,但被滅國以後,史料上已經沒有關於它的任何記載了。

「小妮子,小妮子。」轎子停在了城西,時纓這會子終於發現不對勁了——他叫不醒將蕪。這小妮子睡覺宛如死豬,就算他現在親她,她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閆頗踩著仆從的背部下了轎子,慌忙來到時纓的轎子前:「公子,前麵便到了,不知道您要選哪間客棧歇息?」

時纓充耳不聞。他搖了搖將蕪,將蕪毫無知覺。

時纓知道將蕪被攻擊了,那妖或許潛入了她的意識深處。時纓撩起簾子,吩咐閆頗:「本君現在遇到了些麻煩事,需要休息三個時辰。三個時辰內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本君。」

說完,他放下簾子。

閆頗被晾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現在他可以動這頂轎子嗎?他要在外麵守著嗎?

想了想,閆頗踢了一腳仆從的屁股:「你們在這兒守著。你,還有你們幾個,跟本府去找一間客棧休息。」

他可不想大半夜在這鬼氣森森的荒涼之地露宿。

那些被迫留下的不免滿腹牢騷,一會兒咒罵閆頗,一會兒咒罵時纓。

時纓施法入了將蕪的夢境。

眼前是一座府邸的門口,上書「幻音司」三字,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時纓本想抓著守門的人問一問,卻發現他們根本看不見自己。

遠遠地,時纓看到有個白衣男子背著琴走到這裡。

下人向那人行禮:「東方先生。」

這男子叫東方鶴,是幻音司主人菏澤的得意門徒。他的頭發披散於雙肩,相貌清雋,是難得的美男子。

時纓跟著東方鶴入了府。

無論在什麼朝代,教習禮樂的人要麼被尊為高雅之士,要麼被嘲諷為娛人的戲子。女人和男人沒什麼不同,至少在別人把他們當成牲畜的時候沒什麼不同——都是供人娛樂的肉體。

東方鶴麵無表情地走過回廊,回去向師父菏澤復命。菏澤是一個有驚才絕艷之名的琴師,身價頗高,在朝中也頗有權勢。

那些年在當別人的枕邊風的時候,菏澤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以秘密為本金,他迅速擴張人脈,很快就在錯綜復雜的王城占據了一席之地。

如今他已經不用再出賣肉體,就可以高枕無憂地在庭前賞雪了。

不錯,菏澤男生女相,美艷不可方物,就算三十多歲,肌膚依然晶瑩如雪,吹彈可破。所以他從少年時起就是女人們首選的心儀對象。

東方鶴的風采不及師父的一半,這也是許多人對他的評價。盡管如此,他的氣質與琴技在王朝中也已經是數一數二。

東方鶴還未來到庭前,菏澤正在煎雪烹茶。他的語氣淡淡的,聲音略顯沙啞:「阿鶴,你回來晚了。」

因為荔枝,東方鶴多休息了一個時辰,所以回來晚了。

菏澤溫柔地笑了笑:「不必向我解釋,自去柴房領罰。」

做任何違了規矩的事情,都是要受到懲罰的。就像在晚宴上隻要彈錯一個音,或是出了任何狀況,整個幻音司都將不復存在。

當然,這是以前。

東方鶴本想說點什麼,但菏澤淡淡的語氣似有千鈞之力,讓他不敢動彈。他低頭道了一聲「是」,便往柴房的方向走。

去那裡領三十鞭子,餓到第二天晚上,就是最輕的懲罰。

自他開始學習琴技起,手指放錯琴弦的位置要罰,練習的時間太短要罰,吃飯吃得太快要罰,衣領歪了也要罰。

東方鶴每次上台演出,看著台下那些雍容華貴的人一個個披金戴銀,笑吟吟的,便覺得十分惡心。他們在看戲,身為戲中人的他也在鄙夷他們。

東方鶴來到柴房,說是柴房其實隻是因為這間屋子較小。菏澤對別人寬和,唯獨對東方鶴嚴苛,所以他是這裡的常客。

他二話不說就跪下來挨打,鞭子「啪啪」打在後背——即使他其實沒做錯什麼。

都怪那柔嘉公主,非要他多休息一個時辰。也怪他為什麼會鬼迷了心竅,關心他人的事情。

隻是……為什麼人前風光的人總有別人看不到的一麵?那另一麵或許像他一樣卑微,或許像柔嘉那樣陰險。

領完了罰,東方鶴才能繼續與菏澤交流。他換下了帶血的衣衫,因為那樣麵見師父是不敬的。

東方鶴忍著強烈的痛意重新向菏澤復命,交代自己今日教學的情況,以及柔嘉掌握琴技的情況。

菏澤喝著茶慢慢地聽,臉上不見悲喜。等東方鶴說完了,他才幽幽道:「阿鶴,為什麼這兩天你都回來晚了?」

菏澤從來不問其他的事情,因而這個問題讓東方鶴有些意外。

東方鶴抿唇不語。昨天他明知道晚了要受罰還擅自跟蹤柔嘉,這才影響了今日的教學。

「你竟然敢不回答師父的話?」菏澤掀眼皮瞥了他一眼,雖然語氣還是淡淡的,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東方鶴低頭,不敢不如實作答:「我隻是覺得柔嘉公主有些奇怪而已。」

「所以你跟蹤她了?看到了什麼?」

「我……」東方鶴眼前閃過密室中的情形,喉嚨發乾,「我誤會了。公主品性俱佳,實乃我朝的典範。」

「阿鶴,」菏澤輕輕笑了笑,「說謊小心閃著舌頭。」

冷汗流了下來,東方鶴不知道自己哪兒露出了破綻。或許這就是他拿菏澤沒有辦法的原因,他不知道菏澤到底吃透了他多少。

「你還是不說?」菏澤放下茶杯,臉上的笑意更加美艷,「阿鶴,你還記不記得師父說過,牲畜就該知道牲畜的本分。就像神看著世人,想讓那些人知道自己成不了神,你這牲畜也不要妄想做人。」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玄幻相关阅读: 萬古龍帝 章魚哥和小妖妹的愛情故事 陸善言,我喜歡你 洪荒:沉睡億年,開局搶準提聖位 他以溫柔越界 國民偶像秒變追妻狂魔 快穿:我紮了全世界渣男 重生之金融霸主 情玨之伊人醉 我和我的神仙姐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