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水鯉篇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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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冬風湧。

風把柳氏妖宅門前的那副對聯都吹飛了,將蕪沿街追了五裡地才追回來,不免向整天隻知道睡懶覺的時纓抱怨起來:「大人!你看看這深宅大院都簡陋成什麼樣子了!」

「什麼樣子?」時纓從寬袖後露出一雙懶散的眼。

一看就是昨日宿醉未醒,眼角的紅暈還沒有散去。

時纓活了上萬年,愛好變了又變,唯獨沒有改變過的愛好就是睡覺,最近有一個舊愛好又被他撿了起來——飲酒。

活得久的好處就是能夠把某項愛好一直玩到膩,壓箱底,塵封個千百年再取出來,時間也不會蹉跎一分一毫。

但苦了這個本來就妖氣沖天的宅子,現在又變得酒氣繚繞了。

將蕪捏著鼻子踢了踢做冬夢的時纓:「大人!你看看門前堆的拜帖都那麼高了,就不要再偷懶了,起來辦正事啦!」

長壽的時纓皺了皺眉,活得久了也有件事很煩人——沒事可做的時候無聊,有事可做的時候不想動彈。

「去去去,告訴他們本君沒空。」時纓翻了個身。

將蕪咬牙,俯身,手掌放在嘴邊對著時纓的耳朵大聲喊道:「你再不起來就要出!人!命!了!」

時纓神經一繃,爬起來,捏將蕪的耳朵:「膽子肥了啊,差點把本君喊聾了。」

「哎呀,疼疼疼。」將蕪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打開他的手,把拜帖扔在他身上,「你自己看看吧,整天偷懶,什麼時候是個頭?」

散落的都是價格不菲的帖子。在紙價飛漲的今日,時纓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有錢人送上門來了。

不過……

時纓搓了搓鼻子——他缺的又不是錢。

為免將蕪鬧脾氣,時纓姑且拿起一張掃了一眼,原來是府尹閆頗的,甩開,又拿起一張……一連十幾張都是閆頗的,時纓不耐煩了,把帖子全扔開了:「去去去,本君不想看!」

將蕪從中取了一張鎏金的,跪下,爬過來,展開道:「這可不是閆頗的,這是吏部尚書郎孫誌鵬的。一個月後是他父親大壽,可是有人揚言要在那天殺死他。」

「他死不死跟本君有什麼關係?」時纓煩躁地擺擺手,「要死就死得安靜些,還送上拜帖,難道想邀請本君去參觀不成?」

「大人,你喝酒喝傻了嗎?」將蕪把他要跌下去的身體穩穩接住,指著拜帖上麵黑白分明的大字道,「人家求大人獵妖呢,不是請你去參觀的。」

嗯?

時纓瞟了將蕪一眼:「小妮子,沒想到你今天這麼主動,本君還沒醒就投懷送抱來了。」

將蕪微微一愣,低頭——噗,原來這廝在嘲笑她吃他豆腐。她氣得放開手,他卻順勢抓過她的手:「既然自己靠上來了,本君可不會隨便放過你。」

將蕪把時纓一腳踢開:「你這妖怪喝完酒怎麼這麼賴皮!」

時纓嘿嘿笑,伸了個懶月要坐起來,仔細看了眼那拜帖,果不其然,原來是張求救帖,那叫孫誌鵬的被妖物纏上了。

「也罷,本君閒著也是閒著,就去會會這孫誌鵬。小妮子,」時纓起身,「你去給本君找兩件體麵的衣衫來。」

別說男人在家待久了會變得蓬頭垢麵,就是時纓這樣的妖悶得久了,胡須也跟那千年老鬆似的長個不停。

將蕪把狐裘大氅都拿了來,還順便帶了一把剪子,把時纓的胡須「哢嚓哢嚓」都給剪短了,又用昨兒殺雞的刀幫他刮掉了胡楂子,終於收拾出一個體麵人兒。

時纓這玄色雲紋披風一上身,發頂再插上一根白玉簪子,往雪地裡一站,就算別人打趣時纓是她相公,她也不覺得丟人了。

時纓在鏡子前左右端詳,鼻子動了動,忽然皺眉:「怎麼有股臭味?」

「哪兒呢?」將蕪的鼻子也動了動。

「就這兒,這兒也有。」時纓舉起袖子聞了聞。

將蕪嘴角抽了抽:「大人,你多久沒洗澡了?」

「洗澡?本君乃仙人,用得著洗澡嗎?」

將蕪:「……」

她忍不住嘀咕,裝什麼仙人,明明是大妖!不然你好歹把頭發洗一洗?

折騰了三個時辰,時纓和將蕪總算到了孫府。適逢孫誌鵬公乾回家洗澡休息的日子,婢女端了五六盆水出來,才洗乾淨。

將蕪不由得感嘆:「大人,這麼一看,你愛乾淨多了。」

時纓搓了搓鼻子:「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將蕪施施然上前送上拜帖,仆人領著他們去見人。孫誌鵬的臥室在東邊正房的裡屋,此刻他隻穿著一身潔白的中衣,正對著鏡子梳妝。

將「梳妝」二字用於一個男子身上或許過於詭異,不過孫誌鵬的確是在梳妝。他洗乾淨的頭發披散在身後,單看背影隻覺得像一個美麗的婦人。

泛黃的鏡麵映出一張美麗的臉孔,麵白如雪,眸若點漆,唇若塗丹。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因著這張驚為天人的臉,顯得十分詭異妖邪。

將蕪小聲道:「這個人生得好像畫出來的一般,實在太完美了,就是失了男子的陽剛之氣。」

時纓挑眉:「那你喜歡陰柔一些的還是陽剛一些的?」

將蕪腦門滴下一滴冷汗,這絕對是一道送命題。因為時纓本身也頗具陰柔之美,雖然舉止粗獷不羈。

但將蕪何許人也,她立刻笑出八顆貝齒:「那得分人,如果是像大人這樣兼具女性與男性的雙重特性的,將蕪自然神魂顛倒、心醉神往。但如果是像孫大人這樣自戀的,將蕪看也不看一眼。」

咦……時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將蕪什麼時候竟然這麼會誇人了?

仆人把他們帶到了孫誌鵬麵前:「大人,柳氏妖宅的貴人今日特來拜見。」

「柳氏妖宅?」孫誌鵬的語調宛如唱黃梅戲的,婉轉詭異,「客人已然登堂,還不快快有請——」

仆人頷首:「他們已經到了。」

孫誌鵬一驚,轉過身。

時纓、將蕪就站在他麵前,儼然一對神仙眷侶。

孫誌鵬一時神采奕奕:「早就從閆頗那兒聽聞柳氏妖宅主人神通廣大,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響,儀表堂堂、衣袂飄逸,真乃神仙中人也。二位上座,上座。」

孫誌鵬熱情地把他們請到了花廳,又命人看茶賜座。

很快,整個花廳便茶香四溢,暖意融融。

將蕪坐在時纓旁邊,孫誌鵬呷了一口茶,眼皮微微掀起瞟了一眼。

真不愧是超脫世俗的妖,秀恩愛秀到尚書府來了。而且時纓還旁若無人地玩弄著將蕪的頭發,隻差親手剝葡萄餵入對方的嘴裡了。

孫誌鵬連忙咳嗽了一下:「喀喀。兩位……」

「哦。」時纓回過神,把要給將蕪吃的桃酥放進自己嘴巴裡,桃酥屑從唇上落下,他又用袖子擦了擦。

「什麼事?」

孫誌鵬一時語塞。

他把茶杯放在檀木桌上,笑了笑:「想必拜帖二位已經看過了。自先皇死後,臨安便妖亂不絕。魔君您接替了舒閣主的位置,理當肩負起驅逐惡妖的責任。」

時纓又撣了撣將蕪身上的桃酥屑,示意孫誌鵬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那要大鬧你們尚書府的妖是什麼來路,你和他什麼仇什麼怨,給本君細細道來。」

孫誌鵬臉上閃過一絲陰鷙,但很快又表現出一副清白無辜的樣子:「我哪敢招惹妖怪,都是那妖不知廉恥倒貼我罷了。倒貼不成便惱羞成怒,要殺死我,不過本性使然。」

「本性使然」四字是妖的逆鱗,時纓心底「噌」地起了把火。

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孫誌鵬,微微挑起嘴角:「她看上了大人哪一點,竟然恬不知恥到這種地步?」

孫誌鵬忽然臉紅,一副「這不明擺著」的表情。

時纓不明所以,還是將蕪附耳提醒道:「大概是美貌吧。」

時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美……美貌?

他終於坐直身體,仔仔細細打量起孫誌鵬。別說,頂著普通名字的孫誌鵬確實美得不似男人——是他不喜歡的娘裡娘氣的類型。

「既然是情債,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在悲劇發生之前,本君收了她就是。」

「如此便好。」孫誌鵬鬆了一口氣,離開座位作揖行禮,「二位的客房早就準備好了,過些時日便是家父的壽誕,為免節外生枝,最近還煩請二位暫住在我的府上。」

「好說。」時纓冷不防捏了一下將蕪的臉,「房間在哪兒?」

「後花園池塘西邊的兩間……」

孫誌鵬話沒說完,時纓已經抱著將蕪化作一縷煙霧消失了。孫誌鵬擦了擦眼睛,又連忙追上去,跑了約半刻鍾才來到後花園。時纓和將蕪正在跟下人討論房間的布置問題。

時纓喊得最響亮的一句是「要什麼兩間屋子,本君和將蕪隻消一間就夠了」。

然後,時纓被將蕪狠狠踩了一腳:「臭妖怪又打我主意。」

孫誌鵬趕忙跑來:「二位實在是快,我都跟不上了。」

不過時纓的舉止倒是讓孫誌鵬燃起了希望——看來此次請的神仙比之前的靠譜得多。

隔壁屋子的門忽然開了,一個峨冠博帶、仙風道骨的女子走出,拂塵一甩,恍若淩波仙子。不過呢,是七十多歲的淩波仙子,因為她臉上多了些許褶皺。

「哎呀,這位是?」將蕪看了眼她那身江湖騙子套裝一樣的衣衫,暗想,大冬天的穿那麼清涼不冷嗎?何況她一把年紀了,不怕凍出老寒腿?

老太婆鼻子哼了一聲:「無知小兒,吾乃淩波仙子是也,汝究竟是何人?」

還真是淩波仙子?

啊呸!

將蕪忍住吐槽的沖動,有禮貌地笑了笑:「我們是孫大人請來降妖的,我叫將蕪。」

淩波老仙子後退一步,一臉驚訝:「這麼巧,你們也是?」

「難不成……」將蕪舌頭打卷。

孫誌鵬連忙止住她們的話頭:「無妨無妨,人多力量大嘛,哈哈。大家都住這邊,抬頭不見低頭見,道友之間可以相互切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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