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時纓篇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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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纓再一次重重跌在地上。

他又嘔了一口血,掙紮著爬起來。將蕪站在他麵前,尾巴不耐煩地擺著。

他起來,她掃一尾巴。

他再起來,她再掃一尾巴。

直到時纓站不起來了,撐在血泊中的手不住地顫抖,她才停歇。血順著他的臉滑落,糊住了眼睛。

「你還手啊!」將蕪暴躁道。

那個男人好似沒有耳朵,仍然堅持道:「相……相信我……」

將蕪快要瘋了。她大叫一聲,幻化成人形,飛奔而去。時纓朝她的方向伸手,卻什麼也抓不到。

時纓暈倒了。

方才跑得不知所終的閆頗和齊嵐這會子才提著衣袍匆匆跑回來,圍著時纓轉了又轉。

閆頗心中有恨,平時時纓站在他的頭上,一點麵子也不留,現在可是他踩對方一腳的好機會。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給人壯了膽,閆頗發出「啊」的一聲,揚手就想給時纓一點顏色看看。可是,煙霧之中竟忽然走出了一位白衣男子。

他麵孔俊美,眼角下一顆欲滴的淚痣為他平添了兩分憂鬱,雖生得妖,卻自有一股謫仙氣質,讓人不敢造次。

閆頗連忙裝作手痛的樣子,抖了抖手,將手背到身後,咳嗽一聲後道:「來者何人?」

「舒墨。」舒墨文雅地笑了笑,「你雖不認識我,但這個名字你該聽說過。」

「舒墨?」閆頗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舒墨是把爛攤子留給時纓的前輩。

惹不起,惹不起。

「我這位兄弟看起來吊兒郎當,實際上死板得很。他身居要職,一直想不明白該如何圓融,才落得現在的下場。」

閆頗滿臉疑惑,撓了撓頭。他無法理解舒墨的話,也不奢望自己可以理解。

「好了,是時候把他帶回去了。」舒墨取出一根中空的木棍,輕輕一吹,四周登時白霧升騰,將閆頗和齊嵐的視線徹底遮擋,等白霧散去,舒墨和時纓都已經不見了。

奢香茶鋪中,空氣中彌漫著一縷淡淡的香。時纓在一片茶香之中醒來,隱約看見門外有兩個人影。

聽聲音,是舒墨和他的妻子許然亭。

從前他負責捉他們,雖然知道那也許會釀成難以挽回的悲劇,但他可以置身事外。如今那兩人恩恩愛愛,反倒讓形單影隻的他看起來像個笑話。

「舒墨,你說我這頭上簪什麼花好看?」許然亭的聲音帶著嬌嗔,「不要告訴我什麼花都可以,我不認,你不許敷衍我。」

「海棠。蓮花太高潔,牡丹太雍容,桂花太小氣,梅花太孤傲……都不像夫人。唯有海棠,色濃而不艷,味香而不俗,最是襯你。」

舒墨低沉的聲音宛如囈語,聽得時纓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地掉。

喜怒無常的魔尊大人什麼時候也變成妻管嚴了?說句話都咬文嚼字的,變著花樣誇。

時纓穿了靴子,披上外衣,推門而出,舒墨和許然亭雙雙轉過臉。

許然亭比時纓初見她時圓潤了許多,想來被養得極好。她笑得眼角彎彎,越發有慈母相了:「我聽說昨兒你被一隻蛇妖打得滿地找牙,真的假的?」

「魔尊是這麼跟你描述的?」時纓沒好氣道。

「他一向不喜歡在背後說人閒話,隻是我看到了你滿身血汙的樣子,猜的。」許然亭似笑非笑地道。

在時纓看來,她分明笑得意味深長。

時纓搓了搓鼻子。她那嬌嗔樣,他並不喜歡。他分明記得許然亭演了好些年男人。

如果愛與時光能夠改變一個人,他想,他願意給予對方足夠的愛,和足夠的時間。

「我是被一條蛇打了,那又如何?」時纓嘴硬。

「你當初抓我和舒墨的時候眉頭也沒皺一下,現在怎麼變得弱不禁風了?」

「我何時弱不禁風了?」

「不是弱不禁風那怎麼連一條蛇都打不過?你不是火龍嗎?」

時纓閉嘴了。

舒墨笑了笑,道:「你也別逗他了,他現在已經被那蛇妖迷了魂,讓他下手殺心愛之人,不如讓他就此死了。」

「嘖嘖嘖,想不到掌管刑獄的魔君也會墜入情網。時纓,你喜歡的人似乎很清楚你與她的立場,你想過該怎麼辦嗎?」許然亭有許多問題要問。

「不曾,隻是希望她不要把我當成敵人。」

「什麼也沒有想過,卻甘心被對方打死?」許然亭露出看白癡的眼神。

「我以為她不會下手。」

他隻是在賭,賭這一份感情究竟有多深。

「雙身蛇肥遺,自出生之日起便自帶炎氣,會給人帶來災禍,所以妖王決定將她困於囚籠之中,永生不得見天日。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獄,並以凡人的魂魄為食,靠歪門邪道來提高自身修為,是獵妖榜單上頭號逃犯。」舒墨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你為何會看上她?以你的身份,這世上什麼類型的美人都可以收入囊中。」

時纓想了想,才淡淡道:「那大人你呢?為什麼非夫人不可?」

許然亭愣了一下,叫起來:「你是不是在挑撥我們夫妻關係!舒墨,打他!」

「的確欠打。」舒墨象征性地給了時纓一拳。

時纓嘔血,後退三步:「你們又合夥欺負我!」

「感情之事怎可勉強,既然不合適,不妨放手。」舒墨微微一笑,「但我舒墨喜歡的,從來都不肯拱手讓人。」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時纓氣得夠嗆。

他們是一樣的,他喜歡的,又怎麼肯輕易放手!

舒墨欣賞了一番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才笑了笑,正色道:「時纓,你知不知道在妖界有一塊無罪碑。如果想要得到眾妖的原諒,你們隻要在無罪碑前虔誠懺悔即可。如果你真的喜歡那條蛇,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無罪碑?」

「不錯。如果懺悔不是誠心的,你們將受到地獄般的懲罰。如果她能經受住這份考驗,你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我動了情,辦事不力,你不是應該審判我……嗎?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我不想讓自己再陷入危險的境地,」舒墨懶洋洋道,「也不想讓夫人擔心。所以以後我不想再跟打打殺殺的事情牽扯上任何關係。」

時纓鄙夷地瞟了他一眼。

想當甩手掌櫃也能找到一個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愧是魔尊。

「機會隻有一次,」舒墨笑笑,「看你們如何選擇。騙人是容易的,但是要在欺騙之後重新建立信任是很難的。」

時纓知道他的意思。

將蕪傷人是容易的,想要在傷害他人之後重新建立他人對自己的信任卻是難的。

「我會陪她。」時纓淡淡道。

時纓離開了奢香茶鋪,他認為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他想最後努力一次。

將蕪縮在城中的破廟之中,獨自麵對著三千神佛。她以為在這裡小憩一會兒可以幫助她忘記。

當她不願意想起的時候,她最想做到的就是忘記。

她編造了一個所謂的江花的故事,隻是希望告訴時纓,自己喜歡的是無條件支持她的人,甚至不是他。

縱然如此,他還是那樣坦盪地讓她跟自己走。

如果從來不曾認識他就好了,她便還是那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魔頭。

她的雙腿慢慢化成了一條長長的尾巴,盤踞在柱子邊。而她,垂著頭。

夜晚,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在輕輕的腳步聲中驚醒,將蛇尾縮到角落中,目光幽幽地看著來人。

那是一個小乞丐,頭發亂七八糟的,想躲到這廟中避雨。大抵是太餓了,他蜷縮在稻草堆裡,肚子在「咕嚕咕嚕」叫。

將蕪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身,眼中映出將蕪溫柔美麗的麵容。

「你是……仙女嗎?」

將蕪從懷中取出幾塊芝麻糖:「這是別人送我的,你要不要吃?」

「要!」小乞丐徑直搶過芝麻糖,塞進嘴裡。他不偷不搶就能得到吃的,怎麼可能知道「謙讓」兩個字該怎麼寫?

將蕪笑了。她以前也是如此待人的,但她這麼待人的時候,沒有人以平等的姿態對待她,他們隻會驅趕她,或者圍攻她。

小乞丐忘我地舔舐著芝麻糖,塞得兩個腮幫子鼓鼓的。他的餘光忽然看到將蕪隱藏在黑暗中的一條蛇尾,在夜色下,蛇尾上的鱗片閃著詭異的光。

他捧著糖的手開始發抖了,身體開始朝著門口的方向退:「你……你到底是誰啊?」

「將蕪,我的名字叫將蕪。」將蕪溫柔道,「我有兩個名字,以前叫葉蓁,現在叫將蕪。」

「為什麼取兩個名字?」

「因為……」將蕪無法解釋。她有兩具身體,一具潔如青蓮,一具腐如妖魔。兩具身體左右著她的思想,讓她在正與邪之間難以抉擇。

但這些年,主宰惡的葉蓁一直沉睡著,隻剩下純潔的將蕪仍在活動。

「姐姐……」小乞丐已經擺好了逃跑的姿勢,「我現在渴了,想出去找點水喝……」

將蕪抬眸,屋外還下著瓢潑的大雨,這破廟自是難以遮擋的。他找水喝是借口?

將蕪慢慢靠近他:「你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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