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戒斷反應(五)(2 / 2)
他反應過來,罕見地卡了殼,這停頓太過於突兀,觸及到他們兩個都有意忽略的事時就更顯尷尬。一兩分鍾——又或許隻有幾秒後,尤萊亞開了口。
「我很抱歉,克萊爾。」他有些難為情地嘆氣,「是我誤會了,我……不該那麼說的。」
被道歉的對象反而比他本人還不自在,克萊爾撇過頭去,眼神晃過書櫃邊角。
「我才得說聲對不起。」
「事實上……」他極其別扭地轉回視線,乾脆承認了自己這幾天思考得出的結果,「是我太傲慢了。」
尤萊亞愣了一下。
「我以為,」他的助手笑起來,「這是天才特有的性格?」
「我隻是——突然覺得有的話還是說出來好些。」
克萊爾自暴自棄地麵對起對方的調侃,「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憑借你我的默契,你會知道我和那位女士是在逢場作戲。」
「但這樣實際上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他注視著尤萊亞的雙眼,終於明知故問道,「你嫉妒了?」
「是的。」
他的助手誠實地點點頭,「我嫉妒了。」
「不過,我還是萊爾你的想法。」尤萊亞認真道,「如果你覺得自己……我會當作那些事都沒有發生過,退回原位。」
那股不自覺的欣喜剛冒頭就被壓下,好吧,偵探想,現在話題又回到他不喜歡的地方了。
「……你就甘心?」他問。
尤萊亞沉默了片刻,「我不強求。」
「你知道這個時代不允許我們的感情,我也沒有辦法像尋常異性間那樣說你是我……而一旦被別人發現,我不在乎這些,但是,克萊爾,你不一樣。」
克萊爾第一次感到啞口無言。
現在他那些微不足道的所謂罵名隻是因為自身的特立獨行,如果兩人的真實關係曝光,麵臨的就是徹底的聲名掃地,或者更嚴重——入罪落獄。
他們的距離是在他走過來時一點點拉近的,尤萊亞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此刻就像虛放在他月要側,偵探抬起頭,「你在給我留退路?」
「……你可以這麼認為。」
「而我從一開始就不想要退路。」
克萊爾斷然道,那一瞬間似乎聽到他的助手鬆了口氣,「我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六個月前,你說你從沒有考慮過和誰共度餘生,但遇到合適的對象就另當別論了——所以,你現在找到那個人選了嗎?」
尤萊亞凝視著他的雙眼。
「我覺得我的答案應該很明顯了。」
「那麼我在乎的也隻有這個。」克萊爾勾起嘴角,「——你愛我嗎?」
「神愛世人。」
尤萊亞微微笑起來,「但我隻鍾情於你,如同鹿切慕溪水。」
他心口一滯。
剎那間他又回想起當初在馬車上所感到的悸動,心底那處空洞仿佛終於在此時填補完滿,取而代之的隻有無盡的平和。
唇瓣觸感落下的那一刻,克萊爾閉上了眼。
他完全借此去感受著他的助手的存在,雙唇間的輾轉、氣息的交融,一絲一毫都在腦海中定格。
他終究不是莎樂美,而尤萊亞也不會成為聖約翰。
他們在這個冬日的早晨接口勿,在窗戶旁的牆邊接口勿。起居室被無形的晨昏線一分為二,一半是不經意間漏進的陽光,一半是天鵝絨窗簾所投下的陰影,恰如這份不為人知的、隱秘的愛情。
背後牆壁冷硬,麵前是灼人的溫度,他回應著,尤萊亞攬過他月要側的胳膊也讓兩人貼合得更緊密。肢體碰觸難免有所摩擦,當結束這個過於漫長的口勿,偵探自然而然地認為還會發生什麼。
但他的助手稍微拉開距離,調整了下呼吸,「現在,克萊爾,你該回去睡覺了。」
克萊爾:「……」
克萊爾:「什麼?」
「你已經一夜沒睡了。」
尤萊亞強調道:「以及,從剛才起我就想說,你真應該帶我一起去的。」
「你說見那位女士還是今天淩晨?——如果是後者,」克萊爾稍一偏頭,「你一起去太容易引人注意,正好有這麼個機會,我就……事實上為了避免多餘的視線,我是在三條街外下的馬車。至於安全,我帶著槍。」
「我不是懷疑你保護自己的能力,你知道的,隻是擔心有時候的意外……下次這種情況一定要跟我說,好嗎?」
克萊爾當然明了對方的意思——他們已經遇到過太多「意外」了。
「好吧,下次我會這麼做的。」
他以難得的順服語氣答道:「所以,現在有人願意陪我小睡一會兒嗎?」
尤萊亞笑了。
「當然。」他說。
門扉轉合,像是一切喧囂都被阻隔在外。
克萊爾注視著它,忽然想起,其實他從最開始就沒有想擺脫過所謂的戒斷反應。
為此帶來的一切痛苦與歡愉使他困頓,亦使他沉淪。
他甘之如飴。
再過十個小時,尤萊亞會被發現情況趕來的劇院老板那急促的敲門聲驚動,而以高傲著稱的名偵探則冷漠地表示尋找畏罪潛逃的當事人不在他的業務範圍之內。
再過幾天,他們會接到又一封委托,為此不得不動身前往某處鄉下,也許麵臨的是在偵探看來家長裡短的無聊紛爭,也許是危及到性命的險境。
但在那之前——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一段安穩的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寫著寫著莫名開始構思案子,然後我悟了,產糧我乾嘛要搞那麼復雜——
我隻是一個菜菜的自割腿肉人罷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