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懷州重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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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阿邵遇到我,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每次他遇到我,總是在極為狼狽的情況下。上回我將他從死人堆裡拖了回去,這回,他又是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如今世道不景氣,醫館也顯得冷清,來看病的人十分稀少。將阿邵扶進最近的醫館時,我們二人的狼狽模樣嚇壞了迎麵出來的一名病人。

醫館的大夫是個看起來慈祥和藹的老頭,他撫著白胡子為阿邵看診,表情十分豐富,時不時地倒吸冷氣。我安安分分地端坐在一旁靜候他的診斷結果,大氣都不敢喘。看著阿邵慘白無血色的臉,我有些惶然,又有些茫然,心頭空盪盪的,連我自己也說不出那是什麼滋味。

我對阿邵的印象尚且留在一年半前他的家人尋到小村子那時。那時他雖與我過著苦日子,在勞作之下被毒辣辣的太陽曬得黝黑,卻十分精神,無病無痛。

而現在……我太久不曾見到他,他比當時白了些,或許是因為臉色太過於慘白的緣故,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過了片刻,大夫終於收回了診脈的手,他收手時嘆息了一聲,讓我的心頭無端咯噔了一下,像是被綁了千斤重的石頭那般,直往下沉。

我自詡忍耐力十足,這會兒卻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夫,他的傷勢如何?」

「傷?」大夫瞥了我一眼,「他那是中了毒。你瞧他身上,哪有什麼傷口?」

我咬牙,有些無奈。

單看他嘔在我身上那口暗黑色的血,我便知道他是中了毒,可我不想與大夫爭論什麼,隻邵的情況如何。

大夫見我咬牙切齒的模樣,大發慈悲道:「放心吧,死不了。他體內的毒不下十種,鶴頂紅在其他毒性的吞噬下,毒性減弱了不少,若沒早前中的那麼多種毒,他怕早死了。」說這話時,大夫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鶴頂紅這種東西,總能悄無聲息地讓人死去。我的視線黏在阿邵臉上,腦海中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

阿邵到底惹了什麼人,為何有人要置他於死地?

說來有些羞愧,從頭到尾,我都不曾問過關於阿邵的一切,我甚至不知道他家在何方,即便是在他離開小村時,我也不曾開口問過。

他家就在這懷州嗎?

我腦子中忽然閃過點什麼,卻來不及抓住。

皺眉思索了片刻,我靈光一閃。

邵。他與那邵府,可有什麼關係?

回神時,大夫正一臉不悅地看著我,道:「姑娘,這位公子的藥我已經開好了,你不會是沒錢付診金吧?」

「大夫,我們二人雖然狼狽,但看這身上的衣裳,像是一窮二白的人嗎?」

大夫吹胡子瞪眼,道:「如今這世道亂,穿得體麵的有可能是騙子。瞧你對他這般緊張,想必他是你的情郎吧?」

情郎?我看了看阿邵,又看了看大夫,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

大夫以為自己猜對了,又說道:「像你們這等富貴人家的子女,通常都從家中偷帶了值錢的東西出來,但又會很快地揮霍光。診金一共五兩黃金,概不賒賬。」

「五兩黃金?」我瞪大了眼。這分明是在搶錢!

「姑娘,我開的這三服藥可以讓你的情郎起死回生,又能清除他體內的餘毒,換了別的人,還不知救不救得了他。若你沒錢,就趕緊帶著他走吧,要是拖得太久不醫治,他這條小命就要沒了!」

大夫一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的模樣,我盯著虛弱昏迷的阿邵,忍痛掏了五兩黃金給他。他收了金子,這才滿麵笑容地讓醫童遞上藥。我心頭憤恨不平,搶過藥後扶著阿邵離開了醫館。

阿邵尚未清醒,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了我身上,扶著他我走得十分艱難,一手還緊緊地抓著藥,生怕弄丟了之後又得花掉五兩黃金。

臨近找了家客棧落腳時,跑堂的小二對我們不甚熱情,掌櫃的也不大情願我們入住。隻因阿邵看起來半死不活,而我,身上的衣裳被他的血跡沾染了一大片,容易嚇壞客棧中的其他客人。

其實,掌櫃的是害怕阿邵死在他們店中。

在我一番乞求之下,我們最終順利入了住。其實我大可不必求人,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隻消拿出一兩金錠放到他們麵前,他們自是沒有趕人的道理。可出門在外,沒錢寸步難行,我的全部家當本就隻有十兩,為阿邵看病花去五兩,如今不過就剩下五兩,若不省著點,到時候我與他怕是要喝西北風了。

這大冬天的,夜宿荒郊野外著實不是個好想法。

阿邵雖然昏迷不醒,但那張臉兒還是能讓人神魂顛倒,掌櫃夫人不僅大方地送了我與阿邵每人一套舊冬衣,還主動地為阿邵煎藥。

因入住之時,我謊稱與阿邵是夫妻,又隻要了一間房,故而掌櫃雖對他夫人的舉動不滿,卻也沒鬧出什麼風波。

乘著掌櫃夫人去煎藥的當口,我讓店小二為我備了熱水,欲洗個舒舒服服的澡。

這些時日的提心吊膽與奔波,讓我十分勞累,熱水沁入肌膚的感覺極好,我卻忍不住又想到了阿邵。

從醫館一路到這客棧,路上遇到了那麼多人,卻沒有一人認識阿邵。莫非,他家並不在懷州?若他並非懷州人,那他又為何會出現在懷州?

我想了很久,仍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若我邵是誰,大可等他醒了問個究竟。甩了甩頭,腦子裡那些各式各樣的猜測與想法在此時通通都被我驅逐出腦海,自從離開了小村後,我過得太累了,現在難得有個放鬆的機會,又何必去多想?

若今日我不曾遇到阿邵,我也許不會在這懷州多加停留,也便不可能像現在這般放鬆。

想來,還得感謝阿邵。

想到阿邵,我下意識朝床的方向望去。不看還好,這一看,血色騰的一下湧了上來,臉上火辣辣的,像有什麼在燃燒著——

阿邵不知何時醒了,正虛弱地靠在床棱上,直勾勾地望著我。

我自詡鄉野女子,不像那些被禮教束縛的大家閨秀那般事事都想著名節,但遇了這種情況,我仍控製不住自己那潮紅的麵色。

木桶雖高,也得以擋住一些視線,但阿邵的目光總讓我窘迫,我一時間忘了該做何等反應,心頭無比後悔早前為了節約銀子沒有要一間上房。上房中有屏風擋著,旁人什麼也瞧不見,不若這房間窄小,讓人覺得無處躲藏,自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尷尬。

最後卻是阿邵自覺地轉過臉去,彼時我甚至還未從羞愧中回神。

我從水中起身,帶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打破了一室的寂靜。那水聲讓我不敢看阿邵,急匆匆地伸手去抓衣裳時,腳底打滑,我驚呼一聲,整個人竟朝那木桶撞了過去。

那木桶很陳舊,不曾上過漆,表麵有些不平坦的小木屑,若我撞上去,那些木屑定會刺進我的臉上。我這張臉雖不是極美,卻向來受我愛惜,地上的水漬未乾,我想穩住身體都不成,眼見就要撞上那木桶,我慌忙閉上了眼睛。

意想中的疼痛並未降臨,整個人意外地落入一個懷抱,我睜了眼,發現自己此時整個人都緊貼著阿邵,臉上頓時又火辣辣的。視線移到阿邵臉上,發現他已經閉著眼別開了頭,我這才鬆了口氣,慌忙推開他,穩住身體。

「穿上衣服!」阿邵臉色雖有些緊繃,聲音卻威嚴十足,他身上的衣裳有些濕漉,顯然是方才抱我時被弄濕的。

我混沌的思緒頓時清明,慌忙擦乾了身子,抓過木桶上的衣服手忙腳亂地套在身上,而後頗為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你可以睜開眼了。」

阿邵這才睜開眼看我,我支支吾吾想說些什麼,話尚未出口,他忽地嘔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又暈了過去。

我忙不迭地將他扶到床上躺好,心下暗叫不妙,也不知他的藥熬好了沒。

拭去他嘴角的血跡,為他蓋好被子後,我看了看狼狽的室內,又想起方才的事,臉上紅暈又起,那種羞愧感怎麼也甩不去。

低低嘆息了一聲,我決定去看看藥是否熬好,順便喚人來將屋子收拾一番。

這才剛開了門,就遇上了端著藥來到門口的掌櫃夫人。

她見了我,笑得像朵花兒,道:「妹子,藥我熬好了。」

我伸手欲去接,卻被她避開,她繞過我進了屋,見一屋狼狽,地上還有攤小血跡,頓時愣了,隨即心疼道:「妹子,你這夫婿病得挺嚴重的啊,要不妾身幫你去找個大夫?」

「勞夫人掛心了,大夫說他喝了藥就會好起來的。」我婉拒了她的熱情,走上前去,不容拒絕地接過她手中的藥,客套道,「這屋內有些亂,麻煩夫人喚人來幫忙收拾一番,小女感激不盡。」

掌櫃夫人尷尬地笑了笑,轉身便走了。不知為何,我雖感激她的熱情,卻對她十分排斥,尤其不喜歡她看阿邵的眼神,活像要把他吞下肚似的。小口地試了試藥,覺得不燙口,我這才一小勺一小勺地餵給阿邵。藥餵得極慢,直到掌櫃夫人讓人來收拾妥屋子,一碗藥終於餵完,雖隻餵進三分之二,我已經十分滿意。

阿邵剛離開小村時,我時常會想起他,一個人的時候更加想,漸漸地,想起他的時候少了,現在見了他,我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我甚至不知道,現在昏睡在床上的那個人與我認識的阿邵是否一樣。

晚膳是小二送到房裡來的,我賞了他一塊碎銀,讓他歡天喜地,開心不已。阿邵尚在昏睡,我一個人吃著那不算精致的飯菜,心頭復雜無法言喻。

入睡前我端了盆熱水為阿邵擦拭身子,從前見慣阿邵赤膊的模樣,剛碰觸他的身體時還有些羞澀,漸漸也就變得坦然。

為他換好衣裳後,我累極,隻得趴在床沿小憩,不想次日一早我悠悠轉醒時,竟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爬上了床,整個身子都偎在阿邵的懷中。

我迷迷糊糊抬眼望去,見阿邵正幽幽望著我。

我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了。

阿邵的麵色仍舊十分蒼白,病懨懨的,瞧著很是虛弱,卻無端惹人疼。我想昨日那五兩黃金花得不算冤枉,雖沒能讓他活蹦亂跳,但至少救活了他。他靜靜望著我,不與我說話,盯著我瞧得時間久了,竟不發一言,別開眼去。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我試著動了動,見他沒什麼反應,正欲從他懷中起身,他攬著我的那隻手在下一瞬便用了力,讓我無從掙脫。他既不與我說話,又不讓我起身,我不知他意欲何為,進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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