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懷州重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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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人悶著不吭聲時,就說明他生氣了,可我想了又想,仍舊想不出到底哪兒惹著了他。

想著想著,我心頭越發不舒坦。

我與他許久未見,從我救了他至今,他醒著的次數雖不多,卻隻與我說過一句話——且不說我曾與他相處了一整年,單說我救了他,他多少總該有句感謝吧?

這人當真不知好歹!

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忍耐力夠好,可遇到了阿邵,那些都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控製。阿邵有傷在身,力氣並無以往大,而我憤憤不平之餘,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掙脫了他的鉗製,下了床。

套著鞋走了幾步,我又回了頭,阿邵本看著我,見我回頭,忙不迭地別開眼。我的心頓時就軟了,溫聲道:「我去讓小二給你送些吃的來,順道去幫你煎藥。」

說罷,見他沒吭聲才出門,走時還不忘注意他的臉色,著實小心翼翼。

煎藥是個極為挑戰耐性的活,三碗水熬成一碗,又要注意火候,讓人十分頭疼。我在客棧的廚房中熬藥,心頭卻惦記著阿邵,也不知他吃了沒?

廚房中的一個夥計忽然失手打碎了個碗,當啷一聲清脆的聲響,引得裡頭所有人都朝他那方向望去,我也不例外。

給人打下手的,總容易招人罵,他自然是惹來大廚一頓好罵。大廚雖是在罵人,話裡話外卻並不多加為難,他安安分分地道歉,乾淨利落地去收拾那些碎片。

有一塊小碎片濺到了我的腳邊,他過來撿時,我看清了他的臉。

很是年輕的一個小夥子,眉清目秀,眉眼間竟讓我覺得有些熟悉。他轉身出去丟碎片時,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維弟。維弟是我伯父最小的兒子,卻是與我最親近的一個。我記憶中的他還停留在禍亂的那年,那時的他天真稚氣,圓潤可愛。

壺中的藥不知何時燒開,噗噗漫出了藥汁,順著壺口一直往下滑落,卻在頃刻間被熱氣蒸乾。

藥味充斥著我的鼻尖,讓我無端地想落淚。

藥煎好時,已過了一個多時辰,因站得太久,我的月要一陣陣發酸。伸手去倒藥汁時,竟忘記用濕布去護著手,手剛碰到那藥壺便被燙著,嗖的一聲就收了回來。好在藥沒被打翻,否則我這一個多時辰的心血算是白費了。

廚房裡的人見我這般傻,礙於我是客人不好明著笑,大多別過頭去捂嘴偷笑。大廚瞧了我一眼,頗為同情,爾後大發慈悲地開口和方才打碎碗的夥計說道:「阿維,你去幫幫那位姑娘。」

那叫阿維的小夥計聽了忙上前來幫我濾出了藥汁,放進托盤。

我的眼淚一時間沒忍住,傾巢而出。阿維見了忙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很有朝氣。我想,若維弟還活著,現在也差不多是這般的年紀,或許瞧著要比他小些,因為維弟的臉圓潤……恰巧大廚正在炒辣椒,我抹了抹淚,道:「無事,是被那辣椒味兒嗆著了。」

他憨厚地笑了笑:「咱們大廚炒的辣椒那是大大的好吃!」

炒菜的大廚聽了這話,沒好氣地笑吼道:「你小子就會說好話!」

我莞爾一笑,端了藥便離開了廚房,路過窗口時,往裡頭瞧了一眼,阿維正認真地給大廚打下手。

我知道他不是維弟,卻很羨慕他,因為我也想像他這般,過得簡單又快樂。我亦知道,像他這樣的生活,在裴炎找到我時,就已經宣告結束。

這爭權奪勢的日子一日不停,我就隻能活得小心翼翼,更遑論什麼簡單快樂?

進屋時,床上的阿邵已經起身,坐在床沿上,小二送來的白粥和饅頭都在桌上放著,絲毫不曾動過。也不知是不合胃口,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早膳不合胃口?」我將藥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問。

他聽了也不反駁,起身之後,慢慢地走向我。因他身上的毒尚未全部清除,故而走路的步伐非常慢。

我想了想,問道:「你打算先喝藥還是先用膳?」

他仍未回答,我皺眉,心裡有些埋怨他。

當真是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這般好聲好氣的,他反而給我氣受,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本是拿著筷子的,想到這兒,情急之下將筷子啪的一聲拍到了桌上。微微發泄了心頭的不滿之後,我忽又埋怨起自己來!想當年,我將他從死人堆裡拖回去的時候,他不言不語我都不曾惱怒過,怎的現在變得如此這般了?

就在這時,阿邵忽然將我緊緊地擁在懷中,我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他抱得極為用力,險些讓我喘不過氣,許是他也察覺到了這些,遂稍稍地鬆開了些,卻依舊抱著我,不曾撒手。

我心頭此起彼伏,上上下下跳個不停。

他的月匈膛極為暖和,驅走了冬日的嚴寒,讓我所有的情緒平復了下來。我好似又想起了在小村的那些時日,他也曾像今日這般將我攬在懷中護著。

此時抱著我的這個男人,離開我一年又七個月零十天,終於又來到了我的身邊。

有一剎那,我甚至覺得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碰觸到阿邵冰涼的指尖時,我才注意到他此時的穿著十分單薄。我從他懷中掙開,想去為他拿外衣披上,他卻緊緊抓著我的手不願鬆開。

我無奈地笑了笑,道:「你穿得太少了。」

他卻倔著,就是不肯讓我上前,無奈之下,我隻好拖著他去拿掛在木桶上的衣裳。衣裳正是掌櫃夫人送的那件,他也不嫌棄,自覺地穿在身上。

「先把藥喝了吧,不然就要涼了。」我望著桌上那碗已經不再冒熱氣的藥催促道,「我辛辛苦苦熬了一個時辰。」

許是我的話起了作用,他鬆了我的手,走上前去,端起桌上那碗藥便喝了個底朝天,一滴不剩。

我鬆了口氣後,方覺得肚子有些餓,遂上前拿了個饅頭咬了一口。

食物入腹,稍稍緩解了我的難受,再朝阿邵看去,隻見他端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著的香囊那麼眼熟。我下意識往自己懷中扌莫去,隻扌莫到掛在月匈口的那塊玉佩,平日貼身收著的那個香囊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死死地瞪著阿邵手中的那個香囊,他顯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嘴角勾出虛弱的淺笑,低聲道:「這是你起身之後,我從床上撿到的。」

我並不知昨夜自己是如何爬到床上去的……我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立刻伸手搶過他手中的香囊,拔高了聲音,道:「那隻不過是個香囊,你別胡思亂想。」

說完,又覺得這樣有些欲蓋彌彰,可話已經說出口,沒了回旋的餘地。

阿邵望向我,眸中的神色極為復雜,讓我有些看不透,爾後自懷中掏出了另一個香囊。我一眼便認出那是我做的香囊,香囊的布料並不精致,顏色染得也不大好,阿邵卻將它保護得極好,像新的一樣,反倒是我的那個在兩相對比之下顯得陳舊不堪。

阿邵的指尖刻畫著上頭的花樣,淡淡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呆愣住,嘴裡的饅頭卡在喉嚨裡,上下不得。

「開春時,我回去找你,心頭想著不管你是否願意,我都要將你帶在身邊。可我到時,小村子儼然成了一座鬼村,房屋都化成了灰燼,我在那灰燼中待了三天。」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在我終於心平氣和地接受你已經死去的事實時,你竟然又出現在我麵前,我甚至不敢相信那個人是你。而你,卻那麼的處之泰然。」

我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將饅頭咽了下去。昔日我等了他七個月,他一直都沒有出現,誰能想到我走之後,他竟會回那兒去尋我?他的話再次勾起了我的回憶,我又想起了大叔,想起了喜兒死去時的那張臉。

那於我而言,是一場噩夢。

我看向阿邵,很想問他在以為我死了的時候是否也覺得那是一場噩夢,一番欲言又止,這話始終沒有問出口。

默默地咬著饅頭,半晌後,我蹙眉問道:「你是懷州人?邵府與你可有關係?」

「無關,我祖籍邕州。」

阿邵說得極為簡潔,似乎不願詳談,眸子幽暗,清晰地映出了我的麵容。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說謊的痕跡,也無心多去探究什麼,腦子裡隻死死地記住了「邕州」二字。

我的手撫上了月匈口處,隔著冬衣卻仍感覺到那塊玉佩的存在。

千裡之遙的邕州,是我欲去的地方。

天色早已亮透,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叫賣聲又開始此起彼伏。我們這間房臨街,外頭有什麼聲響聽得十分清楚。

街上忽然傳出轟的一聲巨響,好似有煙花炸開,阿邵正撕著饅頭的那隻手一頓。我覺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對,遂走到窗前往外探了探頭。

天上十分澄淨,全然沒煙花的痕跡。

若是岩都元帥府外,有人突然放了煙花,我定會起疑心。但我如今身在懷州,隱姓埋名,雖頂不了多久,卻也不至於讓那些人不經波折就找到。所以此時街上若真有誰放了煙花,我也不至於疑神疑鬼。

窗外就是街道,窗欞極容易沾染上灰塵,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走回桌前坐下。

甫一坐下,外頭又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敲鑼打鼓,從那喜慶的聲音中不難猜出是有人家娶親。

我怡然自得地繼續用膳,阿邵的臉色卻有些飄忽不定,待他慢吞吞地吃下手中那個饅頭後,終於說話:「滿兒,我們今日就離開懷州吧!」

他急著離開懷州。

我又想起他身上的毒。一個尋常人的身上,怎麼會同時中那麼多種毒?

看來,懷州有什麼人要加害於他……我終於對他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雖好奇,卻將疑問都藏在了心底。

「好呀,要不是昨日剛好撞上你,我此刻怕早就不在懷州了。」我揚起笑,不動聲色,「我聽人說邕州景物極好,此行想去那兒看看,你有何打算?」

阿邵的眸光沉了沉,隨即淡淡應聲:「自是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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