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俱是故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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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名叫沈成壁。

沈成壁這個名字對於我父王那一輩的人來說,是個傳奇。

他自幼聰穎,心懷抱負,十五歲棄筆從戎,自薦入驃騎將軍周晟旗下,在邊關大大小小數百場戰役中屢立奇功,很快便成為當朝最為年輕的將軍。而他一手創立的鐵騎軍,更是在不久之後成為邊關最為驍勇善戰的一支精銳部隊。

這樣一個傳奇般的人物,卻在乾佑五年離奇失蹤,而他旗下那支鐵騎,在他失蹤的第三年逐漸隱退,此後再也不曾出現在世人的眼界中,慢慢被淡忘。

很小的時候,父王時常與我念叨起沈成壁這個名字。我出生於乾佑九年,待到懂事時,關於沈成壁和他的鐵騎,也隻有在父王的口中才聽說一二。既然不曾親眼見過,任憑父王說他如何好,我對此都不置可否。

很多年前,大叔撿到我時,我並不知道他就是父王口中那個沈成壁,後來知道了,竟絲毫不覺得驚訝。

大叔處之泰然時,著實稱得上是個奇人。但大多時候,他都跟父王口中的那個沈成壁相去甚遠。他好酒,喜歡一個人對著月色獨酌。很多個夜裡,我將喝得爛醉如泥的他扶進屋時,總會聽他在夢囈時抓著我的手喃喃喚「連箴」這個名。

我好奇之時,曾試圖從大叔口中旁擊側敲出點什麼,然而大叔口風太緊,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僅僅知道連箴是個女子——大叔心愛的女子。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想,大叔在功成名就之時隱居多半是為了這名喚連箴的女子。我想那定是個極好的女子,否則怎能讓大叔為之傾心?

大叔贈我玉佩時,隻與我說日後我若過不下去了,便去邕州找一個叫「郝漢」的人,此人能護我周全。

那時候我曾以為我會像他一樣在那小村子中終老一生,故而並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我離了小村,方知當日他那一席話是何等未雨綢繆。

入夜之後的嶧山萬籟寂靜。這個時辰寨子中其他人早已睡著,郝漢手執一壺清酒,與我麵對麵坐著,旁邊燃著篝火在烤肉,雖是在室外,倒也不覺得冷。

「當年要不是將軍舍命相救,我郝漢也不能從那生死場離開。」他已經有些微醉,卻不停地往嘴裡灌酒,倒有幾分一醉解千愁的架勢。

從表麵上看,黑風寨隻是個不大不小的土匪寨子,寨中人過得窮苦貧乏,平日靠打劫過往路人為生,可事實並非如此。這看似土匪的一群人,卻是昔年威震邊關那支訓練有素的鐵騎軍中的一部分。

大當家郝漢曾是大叔最得意的下屬,英勇善戰,忠肝義膽,大叔離開後,他領著這支鐵騎軍退隱邕州,後來為了掩人耳目,便在這易守難攻的嶧山山月要修建了這座黑風寨,又因這支部隊人數眾多,隻留下部分在寨中過活,其餘則前往邕州城另謀生路。

我知大叔去世的消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遂也不去阻止他,跟著端起酒杯淺酌了一小口清酒,隻覺得澀味難忍,便再也不肯喝。

郝漢惋惜地看了我一眼,道:「將軍酒量極好,這點你倒是不像他。」

大叔雖養育了我,我的性子卻是半點也不隨他。我淺淺一笑,並未反駁郝漢。

火堆燒得正旺,上頭那野兔肉烤熟之時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讓人忍不住咽起了口水。郝漢上前為我切了一大塊肉,走回來時腳步已有些不穩。他坐回原位後,問道:「早前那些黑衣殺手個個武功不弱,而且招招欲置人於死地。想來你還藏著什麼事沒與我說清楚吧?」

我以為他醉了,卻沒想到他的腦子還這般清醒。

正當我猶豫著是否與他說實話時,又聽他說道:「你既是將軍養女,我們就算拚上命,也會護你周全,你無須擔心什麼。」

他的話很在理,就算我不夠信任他,也該信任大叔。大叔既與我說他能護我周全,那就不會欺騙我。想清楚之後,我正色道:「郝叔可曾聽過昭仁郡主?」

「那是自然。」

「我姓秦,名滿兒,甫出生便受封昭仁郡主。」

郝漢執酒杯的手頓住,眼睛在我身上來來回回看上好一會兒,嘆息道:「這就難怪將軍會將那玉佩給你,還囑咐你前來找我了!」

我心頭充滿疑問,正要問,就見郝漢跌跌撞撞在我麵前單膝著地,從懷中掏出一枚圓形的玉牌舉著,一字一句,清楚分明地說道——

「從此之後,鐵騎軍將以郡主為尊,任憑郡主差遣,若有違者,死。」

我勢單力薄,在目前這局勢下,是人人覬覦的一塊肥肉。有了這支鐵騎,我便有所依賴,又何必裝腔作勢去推辭?我伸手將郝漢扶起,他將那塊玉牌硬塞入我手中,我絲毫不曾推辭便將它收入懷中。

「郝叔,為何……」我不知該如何去問出心頭的疑惑。早前郝漢知道我是大叔養女時,與我說話多帶長輩之姿,為何這會兒得知我的身份後,轉變如此之大?

郝漢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恭恭敬敬地說道:「郡主有所不知,乾佑五年,若非齊王出手相救,別說將軍,這支鐵騎部隊所有人恐怕都難逃一死。」

「郝叔還是像先前那樣以侄女相稱吧,郡主之名遲早會壞了大事。」我聽了他的話,心頭的疑惑更甚,「乾佑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乾佑五年,將軍自邊關回京受封,與我們說此行要迎娶自幼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卻在歸家之後被告知心愛的女子早已被周紳強納為妾。周紳那骯髒下賤的東西,竟以家人及將軍的性命威脅那女子,若不肯嫁他為妾,就等著為他們收屍。」郝漢冷哼了一聲,眸子染了厲色,「將軍回京之後,偷偷潛入周府去看了看,發現心愛之人在周府過得並不好,後來……後來不知發生了何事,將軍險些殺了周紳,闖下了大禍。若當初沒有齊王力保,後果不堪設想。」

周紳之父便是那驃騎將軍周晟,當年周氏一族手握兵權權勢滔天,在汴京之顯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周晟死後,周紳繼任了父親的族長之位,若非他極力苦撐,如今的周氏怕早成為別人刀俎上的魚肉。年幼之時他曾造訪齊王府,樣貌品性雖不如我父王卻也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我竟不知那副好模樣的背後藏著這樣骯髒的性子。

而他口中所說的女子讓我想起了連箴,脫口問道:「那女子便是連箴?」

郝漢不語,默默地喝了一大口酒。我唏噓不已,忽又想起了父王。若非父王有恩於大叔,當年大叔就不會千裡迢迢離開小村去將我救回;若非父王於這支鐵騎有恩,郝漢定不會讓這支鐵騎以我為尊。如果父王知道昔日的善念如今得到了回報,他在九泉之下是否會瞑目?

待一旁的火堆即將燃成灰燼時,郝漢終於醉得不省人事。

放任他在這外頭受涼這種事我決計做不出來,正尋思著該如何將他送回屋休息時,二當家郝仁居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不遠處的欄橋上。

我瞥見他時嚇了一跳,暗想他到底來了多久,方才我與郝漢之間的對話他又聽了多少?

待他慢慢走近我們,我忙端著笑臉問道:「原來是二當家,你何時來的?」

「剛剛。」他滿臉坦然,上前扶起爛醉如泥的郝漢往回走。

此舉倒是解決了我的難題。我鬆了口氣,跟在他們身後往回走去,邊走邊想他們這倆兄弟著實是兩個極端,樣貌不像不說,連性子也是天差地別。

若說他們這一家子什麼地方最像,那便隻能說是名字了。

好漢,好人,好心。

三人的名字取得都十分有「意境」,光聽這名字,若說他們毫無關係,多數人都是不信的。

走著走著,前頭的郝仁忽然停下了步伐,我一時不查,險些撞上他的背。

我不明就裡,正想發問,就見他回頭好整以暇地說道:「再往前便是我與大哥二人的居所,秦姑娘,你確定還要再往前走?」

聞言,我的臉上有些火辣,急忙往回走。

走了兩步,便又聽郝仁似笑非笑的聲音:「你若往那兒走,今夜怕是要跟馬兒一道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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