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豈曰無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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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主帥率兵十六萬攻打鳳陽,已使得鳳陽岌岌可危,可就在方才,魯陽關守將言盛將軍派人送來了消息,齊人約十九萬大軍揮師魯陽,此時的魯陽關上下怕已陷入一場苦戰之中。」媛真的說法與郝漢的說法基本一致。

我想了想,追問道:「裴伯父他們可商討出對策了?」

「奴婢回來見郡主之時,尚在商討。」媛真低眉問道,「可要過去看看?」

「不必了。」我一口拒絕,「你繼續去給我打探消息,打聽出對策後,再來回稟我!」

媛真低低應了一聲,匆匆忙忙退下,我鬆了口氣,拿著那裝著大餅的紙包回了自己的營帳。

因齊人進犯,而行軍作戰的命令又遲遲不下,此時的鳳陽大營兵士躁動,連我營帳門口那兩名守衛也顯得和往日大不同,我內心亦跟他們一樣跌宕起伏,卻無可奈何,隻能暗暗希望媛真早點帶回好消息,好讓大家都跟著安心。

進了營帳後,我攤開包著大餅的紙包,裡頭隻有兩塊有些生硬的大餅,並未見異常。我又掰開大餅,細細地檢查了一番,仍舊未見異常,這讓我有些失落之餘,發現的確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若郝漢想與我傳遞什麼消息,方才大可一次說完,又何須藏在這紙包之中?藏在紙包之中這種做法雖然精明,卻也十分愚昧。任何東西,隻要有證據,就是銷毀了,仍會讓人查到蛛絲馬跡。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我覺得有些坐不住時,媛真掀簾而入,恭恭敬敬說道:「郡主,大夥兒請您去議事營帳。」

會請我過去,約莫也是商討出了結果,接到我探究的眼神後,媛真點了點頭,我忙起身,同她一起去了議事營帳。

其實,我是不願去那兒的。此時的議事營帳中,不單單是裴毅他們,還有周氏父子。

我一直懼怕見到周紳,隻要見到他,我就會想起秦氏一族的深仇雪恨,懼怕於控製不住自己,害怕自己無法忍住心中的仇恨。而且……我也懼怕見到阿邵,恨不得,愛不得,我當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媛真掀開帳幔催促我進去時,我驚覺已經走到了議事營帳前。我深呼吸一口氣,邁出步伐踏進了議事營帳,剛一進入,就收到了周遭的許多目光。營帳中所有的人都向我見禮,除了周家的人,他們坐著的模樣顯得很突兀,卻也在情理之中。我的視線直直落在最上座的那張主帥椅上,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偏差,沒有看周遭任何一個人一眼,挺直了背脊,直直朝前走去。

待我入了座,左右也紛紛入座,座下的守將楊成義最先開口,道:「齊國元帥領兵十六萬試圖攻克鳳陽,因兵力上存在懸殊,恐怕連魯陽關也陷入了苦戰,懇請郡主定奪。」

「不知眾位有何高見?」楊成義的話讓我猛地想起,其實自己才是這鳳陽大營的主帥,座下眾人皆知我並不懂行軍作戰,卻仍舊以我為尊。不過這也無妨,事實上他們早就有了定奪,之所以讓我來,隻是為了借我之口來宣布他們的決定。

「敵我雙方兵力懸殊,此時又臨近黃昏,故而,可由裴、周兩家作為先鋒,顧宋兩家負責伏擊,餘下兵馬同宋小公子及郡主一同留守鳳陽大營,以防腹背受敵。」楊成義似乎是被推舉出來回話的。

「那就這麼定了吧!」這樣的決定我並無異議。

我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阿邵身上,視線與他的交會之後,我渾身一震,卻移不開視線,此後在座之人再說些什麼都已入不了我的耳。他變得消瘦了些,少了之前的冷硬,似是被磨平了棱角,他看著我的眼神很平靜,就像我一樣。而他的身邊此時正坐著我最恨的那個人,我麵對這樣一個人,卻隻能忍,將所有的苦楚悲恨通通咽下,不敢說上一句不是。

最後卻是阿邵先移開視線的。

營帳中的人都紛紛起身準備退下,所以阿邵移開了視線,轉身跟在周紳身後走了,我望著他的背影怔然出神,卻是裴炎的一聲冷笑讓我回了神。回神之後才發現原來不單裴炎在看著我,連仍舊在營帳中逗留的顧西丞亦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走吧!」我低聲與媛真說了一聲,舉步便走。

扮演著宋寅的昭兒亦尚未離去,她快步走到我身側,道:「我乃留守將士之一,不如就與郡主做個伴,一同離開吧!」

我頷首,快步離開了營帳,即使走出了很長的一段路程,我仍覺得背後兩道視線一直緊緊地跟隨著我,如影隨形,棄之不得。

齊兵壓境的消息傳來後,鳳陽大營之中所有的兵馬都已經整肅,很快便聚集在廣場之上。我在媛真的攙扶之下上了看台,台上,幾個主要人物皆已站立在那兒。我一眼就看到了周紳。他總能輕易地激起我心中的恨意,然而此時的我,看著他站在那兒,卻什麼都不能做。周紳似乎發現我在看他,冷靜自持地瞥了我一眼,並無多餘的情緒。我不禁想,在我恨不得殺了他之時,他是否也是如此?

顧西丞、阿邵及裴炎三人並肩站著,嬌小的昭兒亦在列,可惜被他們的身軀擋住了,讓人很容易就忽略了她的存在。我的視線方落在阿邵身上,很快便移向看台下方的那些將士,順目望去,前方黑壓壓地站了許許多多將士,站姿颯爽筆直,林立有序,讓見者在頃刻之間心生豪邁。

看著這些即將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我心頭酸澀,百味雜陳。這些人拋下了父母妻兒,希望為大秦爭一份寧靜祥和的國土,但熬過這場戰役,之後還會有許許多多同樣的戰爭,屆時他們的敵人不再是北齊,而同是大秦的子民。

我不曾見過屍橫遍野的生死場,卻知道它的殘酷,一將功成萬骨枯,上了戰場之後,能不能活著回來,誰也不知道的。今日是為激勵士氣而來,可我看著這萬千將士,卻不知能說些什麼。金燦燦的陽光將他們身上的盔甲映得鋥亮,折射著璀璨光芒,他們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我看不清他們的目光,卻感覺到了其中的期盼。

我張了張嘴,試圖讓自己說些什麼,卻依舊說不出話來。媛真不著痕跡地代替眾人催促著,我的眼角不知為何微有些酸澀,這樣的情形,我以後還會看到無數次。

我的唇瓣輕輕顫抖著,卻終於可以說出話來:「為了大秦,為了活著回家。」

四周寂靜無聲,除了我的聲音在這塊空曠的校場上飄盪外,再無其他。我希望每一個將士都能活著回家,但我卻知道這並不可能。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看台下方,不知誰低低唱起了歌,讓所有的將士紛紛附和,將士們渾厚的歌聲越來越大,連看台上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跟著唱了起來。這一首《無衣》,是請戰書,他們都已經做好了奮力廝殺的準備。這台下千千萬萬的將士乃是我大秦的子民,他們拋頭顱灑熱血,浴血殺敵,保衛著大秦的每一寸疆土。而我,秦滿兒,將替秦氏一族永遠記住他們的功勞,不論大秦是否會更朝換代!

「郡主,鳳陽大營就托付給您和宋小公子了。」

裴毅等人與我辭行時,我才驚覺在戰場上廝殺的,不僅僅是台下那些將士,還有台上的他們。平日我覺得他們陰險狡詐,但此時此刻,他們放下所有的恩怨保家衛國時,我不得不承認在戰場之上,他們都是好兒郎!

我鄭重地點頭應下了鳳陽大營這個大任。其實我們都知道,在鳳陽大營中留守的將士足以臨危不亂運籌帷幄,我與昭兒不惹出什麼禍端便是極好的。

楊成義代表眾人行了軍令,那一瞬間,號角聲響徹天際。那響徹雲霄的號角聲震得我耳膜生疼,台下的將士們在號角聲中井然有序而又迅速地退出了校場,方才還密密麻麻站滿人群的校場一下子變得空盪,我的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昭兒來到我的身側時,我才猛地回神。看台上所有的人,我愛的,我恨的,都已經離開,我視線彷徨地四下觀望,試圖尋找些什麼,卻瞥見了顧西丞,顧西丞神情漠然,沒有看我,領著一小隊的伏兵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四下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許是老天眷顧於我,竟真讓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阿邵的身影。阿邵和裴炎騎在戰馬之上,並肩而立,漸漸西落的餘暉將他們襯得越發姿容俊秀。阿邵遠遠地望了我一眼,他離得太遠了,我甚至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看向我的方向。

裴、周兩家的兵馬是先鋒,阿邵和裴炎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咬緊了唇瓣,在那一瞬間,無端希望所見的一切都是錯覺,希望他們不曾上戰場,平平安安的。

「他們會平安歸來的。」昭兒的視線不知落在何方,也不顧媛真尚在身側,低低說道,「滿兒姐姐,今夜起,再沒有人在夜色中望著你的營帳夜不能寐了。你不知道吧,過往的每一日,他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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