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語成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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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成讖,約莫就是這般。

媛真的話,我聽了並未放在心上,也從未想過一切會真像她所言。這日的午後,陽光暖洋洋地灑滿了這座安靜卻處處透著緊張氣息的鳳陽大營,大軍得勝而歸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坐在營帳的案幾之後看著西北的地形圖,呆愣而又木訥。

這一次與之前不同,是真的勝了。最先將消息送到的傳令兵同每一個戰場歸來的將士並無二樣,狼狽而又狂喜。他將這個喜悅的消息帶到我麵前後,因勞累和脫水,昏迷了過去。

狂喜自那一刻起彌漫了整個鳳陽大營,連媛真都大大地鬆了口氣,眉梢染上了笑意。這場勝利來得又快又急,讓人毫無防備,所有人都聚集在鳳陽大營的門口等候大軍的歸來。我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炙熱的陽光烙在我的半邊臉上,滾燙而又熱辣,卻無端讓人覺得溫暖,這股暖意一點點滲透進我心頭。

身側的阿邵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在我身上打轉,他身上的傷勢在這些時日的休養之下頗有好轉,但他身後的侍從依舊在為他擔憂,三番兩次試圖勸他回營帳休息。

在大營門口足足候了一個時辰,我的雙腿由於站得太久已經有些發麻,媛真試圖為我搬一張椅子,卻遭到我的拒絕。身後的那些將士輕聲議論,多有贊美我這番舉動,那些話語隱約入耳,卻沒能讓我記掛在心。

不知過了多久,前去探聽情況的哨兵狂奔而來,結巴著語氣,道:「郡……郡主,來了,回來了。」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引來所有人的歡呼。馬蹄嘚嘚聲越來越近,一聲聲敲在心頭,不由讓人屏息靜待。

屬於我們大秦的旗幟最先映入眼簾,有點殘破不堪,卻傲然在風中飄飛,看到它時,我鼻尖一酸,尚未哭出,卻聽到身後許多人的號哭聲。

大軍終於安然無恙地回到了營地,與去時自是無法相比。我從沒見過那樣的裴炎,明明那般的狼狽不堪,淩亂的鬢角旁甚至還沾染著乾枯的血跡,身上的戰袍破破爛爛的,傷口中甚至滲著血,卻坐在馬上笑得那般明快。

自我與裴炎重逢起,第一次見到他這等笑容。甚至連顧西丞那張冷硬的麵容上都帶著機不可察的笑容,那淺笑融化了他剛毅的線條,就連那道猙獰的傷疤都變得柔和。更遑論裴毅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歡喜的,包括我。在這種時刻,我幾乎忘了對周紳的恨,我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他也是個英雄。

終於結束了啊……

在鳳陽大營的十二萬兵馬如今餘下不足半數,多是老弱殘兵,這一場持續了近四個月的戰爭,轟轟烈烈地開場,灑盡了大秦將士的鮮血,卻這般安安靜靜地落幕。我想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些從死亡邊緣歸來的將士的麵容。周家軍很快便撤離了鳳陽,對此並無人做出挽留之舉。他們是連夜走的,營帳外的喧嘩聲一陣一陣,我並未出去多看上一眼。

這一夜我徹夜難眠,腦海中卻不住地回響著阿邵的那句話。

他問我:滿兒,我以周家為聘,娶你如何?

次日,我步出營帳時,周家軍的駐紮營已是人去營空。我望著那空盪盪的地兒,心頭有些發悶。我與阿邵的下一次相遇,又會在何等情況下?

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不可能橫屍荒野,在裴毅和顧淵的帶領之下,大部分將士都重回戰場去收集那些戰死的同伴的名牌,並讓這些因保家衛國而付出生命的英雄入土為安。那些名牌之上刻著他們的名字,籍貫,這是確認他們身份的唯一方式。在戰爭結束後,我終於真真切切踏足了這被稱為「修羅場」的土地。

身邊的人將這些戰死沙場的將士的名牌自月要間取下,入殮,看著那些即將從我眼前消失的麵容,看著廣闊無垠的荒原,我輕聲嘆息。

裴炎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側,低聲說:「滿兒,這個地方你不該來的。」

我笑了笑,問:「為何我不該來?」

「這兒充滿了殺戮和名利。」裴炎的視線不知落在何處,「你本不該來這兒的。」

「可是裴炎,你忘了嗎?」我偏頭看他,笑彎了眉眼,「是你,親自將我帶回來的。」

裴炎一怔,隨即跟著笑開:「是啊,是我。」

我笑而不語,身邊的小兵們來來往往,賣力地替那些死去的同伴入殮,這一片土地上彌漫著一股悲涼,無論如何也退散不去。我的視線在四周打轉了一圈,不經意間對上了顧西丞的雙眸。

他的眸光清冷,與我交會片刻,便移開了。我又一次偏頭看向身側的裴炎,他似乎沒注意到顧西丞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媛真站在我身後不遠處,我轉了身,與她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是。」媛真低低應了一聲,不徐不疾地與裴炎行禮後小步跟上了我。

未走上幾步,便聽到裴炎開了口,聲音中夾雜著一絲幾不可聞的焦躁:「滿兒,你恨我嗎?」

我頓時停下了步伐,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繡帕,末了回頭,朝裴炎微微一笑,道:「之前,我確實是恨你的。」說罷,便帶著媛真走了。

遠處牽著馬兒的小兵見我帶著媛真朝他走來,立刻露出笑容,道:「郡主要回營了?」

我頷首,在媛真和小兵的幫助之下,頗為辛苦地坐上了馬背。我並不擅長騎馬,故而媛真與我同乘一騎,她熟練地駕馭著馬兒朝鳳陽大營的方向飛奔而去。

將身後那些隨行護送的小隊人馬甩開後,媛真才漸漸放緩了馬速,我不知她意欲為何,也不說話,靜待她開口。

果然,媛真說道:「郡主,您並沒有資格恨我家公子。」

我亦聽得出她話語中的指責,卻不甚在意。她見我這般不搭理,心有不甘,又說:「若非公子,您早就死了。」

媛真說得很對,若非裴炎一力庇護,我不可能活著離開鳳岐山腳下的那個小村。若非他執意為之,裴毅不可能讓我活到現在。可她忘了,也正是裴炎將我帶入了這權力的鬥爭之中,進退不得,處處小心翼翼,隻為求一條活路。

人當真善變,此前我恨裴炎,可現在我卻接受了這樣的命運。

「你喜歡裴炎吧!」我輕笑,靠在媛真的懷中仰頭看她。

她並未反駁,抿唇說道:「我的命是公子救回來的。」

我但笑不語,直到可以看到鳳陽大營的哨崗時,才問她:「媛真,你跟在我身邊,也許久了吧?」

從我被裴炎帶回岩都帥府開始,她就一直陪在我身邊。其實並不算久,可我卻覺得過了一個輪回那般……許久之前我曾想將她收為己用,但很快就放棄了這樣的念頭。愛,會讓一個女子心甘情願付出一切,包括忠誠,甚至是性命。

媛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飛快地馭馬將我送回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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