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1 / 2)
司馬倫躬身,撿起地上半把斷劍,緩慢走向柱上捆在一起的兩人。
「讓他們多受點苦,」馮千鎰緩緩道,「一劍刺死太便宜他們了。」
陳星快要無法呼吸了,項述勉強回手,將陳星護在了懷裡,身上隨著藤蔓剮過而逐一迸發殷紅血液,開始被藤蔓吸收。
陳星痛得大喊出聲,那血液與項述的鮮血混在一處,兩人渾身鮮血淋漓,沾滿了藤蔓。但不知為何,項述身上鮮血與陳星出血之處混在一處時,心燈仿佛一剎那就得到了感應,從他月匈膛處發揮出了成百倍的威力,迸射而出!
項述猛地大喊,陳星隻覺自己要被壓碎了,卻聽到耳畔一聲斷折巨響!
兩根殿柱同時折斷,整座含光殿轟然倒塌!橫梁、木柱,連著磚瓦,乃至四麵磚牆都在這藤蔓的瘋狂拉扯中,塌了下來!
下一刻,廢墟之中,含光殿內巨柱被轟然掀起,司馬倫剛從磚瓦中掙紮出來,項述已全身籠罩心燈強光,一身黑色衣服,頓時化作雪白鎏金的武袍,沉鐵劍迸發萬道金光,從劍柄到劍尖光芒輪轉,幻化為一把金劍。
項述雙目一睜。
「滾去投胎。」項述冷冷道。
護法武神現世!陳星從磚礫中爬出來時頓時震驚了!曾經隻見書中所記載,所謂「護法武神」隻以為是個名號,沒想到那卻是描述!
接著項述雙手持劍,掄出了天崩一招!
司馬倫的鎧甲剎那破碎,發出一聲狂吼,全身被項述手中金劍上迸發出的烈焰燃燒殆盡!
「終得解脫,謝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伴隨著屍身灰飛煙滅,刷然四散。
「你……你……」陳星頓時狂喜,道,「發生了什麼?!剛剛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項述已恢復了原狀,朝陳星怒吼道,「快救人!」
武神效果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間,接著,陳星不管再怎麼催動心燈,都無法讓他再產生任何變幻。四麵八方的影子武士蜂擁而至,項述沖向含光殿廢墟中央,然而磚石之中卻飛射出千萬藤蔓與荊棘。
馮千鈞的藤蔓頂開大殿房頂,嘴角溢血。
項述手中重劍發光,幾次要上前,卻俱無法破開馮千鈞的防禦。
陳星從倒塌的另一邊拖出拓跋焱,所幸拓跋焱身著鎧甲,受傷較輕,先前荊棘亦未在身上留下多少外傷。
「快醒醒!」陳星焦急道,一手祭起心燈,按在拓跋焱額上。
拓跋焱驀然醒了,第一件事便是反身抱住陳星,就地一滾,避開陳星背後同時沖來的數名影子武士。
「得製住他!」拓跋焱一瞥馮千鈞。
拓跋焱撿起長戟,陳星道:「趁項述分散他的注意力,帶我過去!」
拓跋焱帶著陳星,單手使長戟,在武士群中沖殺,逼近含光殿中心。項述隻覺眼前全是藤蔓,生怕又被馮千鈞纏住,隻得覷機脫身,剛一退,拓跋焱便沖了上來。
「上去!」項述在空中一翻身,將陳星推了上去,拓跋焱到得近前,避開藤蔓,朝後退了半步,橫過戟身讓陳星一墊。陳星借力幾步上了高處,手中綻放強光,提肘,一巴掌摑在了馮千鈞臉上。
「出魔!」陳星之聲如晨鍾暮鼓,心燈之光飛速侵入馮千鈞體內,怨氣轟然消散,馮千鈞被陳星那一巴掌打得一個趔趄,雙目恢復了神誌。
藤蔓全部消失,拓跋焱與項述馬上轉身,抵擋沖上前的影子武士。
守衛整個未央宮的數萬名影子武士如同海嘯般湧來,馮千鈞仍站著不住喘氣。
「你哥呢?!」陳星喝道,「把他抓回去!快!我們已經贏了!」
廢墟中再次爆發出一陣狂笑。
「遠遠沒有——」馮千鎰猙獰之聲道,「血陣未成,今日我便不抱更多指望,驅魔師,你終有見到吾主的那一天,屆時整個神州大地,都將臣服於他的腳下——」
馮千鎰從廢墟中緩慢升起,全身仿佛再次發生了變異,兩眼開始朝下淌著紫黑色的血液。
馮千鈞望向高處,悲痛喝道:「住手!哥哥!」
拓跋焱喊道:「抵擋不住了!快想辦法!」
馮千鈞斜持森羅刀,一聲悲痛大喊,黑火再次從全身迸射而出,緊接著整個未央宮中,乃至長安城內所有的樹木拔根而起,化作漆黑枯樹,朝著含光殿沖來。項述一驚,正回頭望去,陳星卻道:「他恢復理智了!」
馮千鈞仿佛已能駕馭被怨氣煉化後的森羅萬象,未央宮前已化為枯萎樹人與影子武士的戰場,三人壓力隨之一輕。
「不愧為馮家人,」馮千鎰飄浮空中,輕描淡寫道,「你終歸有一天,要向吾主獻出這把刀……」
「住手罷!」馮千鈞喝道。
馮千鈞雙目帶著憤怒,又是一聲狂喊,黑火飛速竄起,藤蔓隨之從地底現身,朝著空中的兄長飛射而去。項述當即一步躍上藤蔓,從藤蔓上飛奔而去,陳星馬上祭起心燈,隻見項述飛身在半空之中,後仰,雙手持劍,身形成為一個漂亮的弧,手中巨劍閃耀光輝。
「……在這之前。」馮千鎰閉上雙眼,竟是放棄了所有的抵抗,張開雙手。
項述一劍劈下,馮千鎰肉身頓時筋斷骨折,護身黑氣被心燈之光所破,從空中轟然墜下。
同一時間,整個未央宮內所有的影子武士失去怨氣支持,盡數被樹人所絞殺。
馮千鎰如斷線風箏般墜下地麵,發出一聲悶響,兩眼望向天空。
項述落地,馮千鈞收刀,拓跋焱收戟。陳星全身劇痛,已搖搖欲墜。
馮千鎰拚著最後一點力氣,說道:「太早了……怪就怪我,太心急……」
接著,馮千鎰全身一陣怨氣散開,雙目圓睜,就這麼死了。
陳星沖上前去猛烈搖晃馮千鎰,喊道:「哎!別死啊!你給我醒醒!」
該問的還沒問到,也沒了證據,回去要怎麼交代?!
拓跋焱忙拉住陳星,畢竟馮千鈞還在一旁,兄長初死,生怕他一時沖動,不受控製。
項述則始終提防著馮千鈞,馮千鈞很快便恢復如常,歸刀於鞘。
「你哥死了。」陳星朝馮千鈞說,察看馮千鎰的瞳孔,業已擴散。
馮千鈞走出含光殿,隻見曙光初現,照耀著空無一人的長安,偌大未央宮中滿是屍體,馮千鎰死後,影子武士身上的盔甲盡數化作黑氣消失,恢復了白骨與爛肉,森羅刀所召喚出來的樹妖將活屍絞得零零碎碎,斷肢滿地,所餘無幾的少數半身折斷的活屍,尚在掙紮。
距逃出長安,又是一夜過去,破曉時分,阿房宮外的平原上,活屍大軍終於浩浩盪盪趕到,但就在日出那一刻不知為什麼,卻失去了集隊進軍的陣形,漫無目的地到處啃食,如同不受控製的野獸一般。
大秦軍隊傾巢而出,攔在了皂河前,點燃火箭,一頓亂射,引燃活屍,又分出兩翼,左右包抄,將三十萬活屍圍困在包圍圈內,朝著河畔中央區域驅逐。
是時尚有從長安城中逃亡而出的最後一批百姓,混在活屍群內,既要躲避活屍,又要躲避軍隊的亂箭,不住朝外苦苦哀嚎,懇求秦軍放人離開。
「報——」
苻堅一身帝鎧,早已嚴陣以待,不待探報開口便已知其所述之事,厲聲道:「一個也不許放出來!但凡被咬傷抓傷,全部趕到包圍圈中去!」
王子夜與眾文官在旁觀戰,皂河東岸,哀嚎震地,怨氣沖天,黑壓壓三十萬活屍,數目較之軍隊甚至更多,仍在下意識地四處突圍,場麵當真壯觀無比,更有軍隊士兵在對抗活屍時遭咬傷,下一刻回頭,已在慕容垂的嚴令下,遭到自己人驅逐進活屍群中,眨眼間被活屍一擁而上,扯得粉碎啃食。
王子夜道:「陛下,差不多了。」
包圍圈逐步收攏,方圓十裡內的活屍,被全部趕到了指定地點中央,苻堅背後的阿房宮下,一河之隔,存藏於庫房中的攻城用拋投機業已就緒。
苻堅舉起帝王劍,喝道:「齊射!」
晨暉之中,河對岸的拋投機全部發動!火罐鋪天蓋地,朝著包圍圈中飛去!火油墜地,炸出無數紅雲,成功點燃活屍群,一陣東風吹來,火勢飛快蔓延。整整一裡方圓內,燃燒起來的活屍受激,瘋狂朝外擠去!
「守住!守住!」大秦各將軍縱馬飛馳,士兵立起盾牌,堅守包圍圈,裡三層外三層,擋住突圍的活屍。烈焰滾滾,在那烈火之中的無數人形撲著火焰,狂沖亂撞,嘶吼陣陣,一時竟分不出燒的是人,還是那號稱「魃」的妖怪。不由得令人心生寒意。
風越來越大,火舌朝包圍圈外躥來,濃煙滾滾,遮天蔽日,守衛的士兵兩眼被熏得流淚,天空現出濃重層雲。
身經百戰、出生入死的直覺瞬間提醒了苻堅。
「朝下風口加派人手!」苻堅果斷道,「馬上!」
但命令下得已經太遲,包圍圈西麵,下風處被沖開了第一個缺口,火焰順著活屍蔓延到了守衛的士兵身上。
「禁軍聽命!」苻堅一身鏤金戰甲,翻身上馬,喝道,「隨朕出動!」
河對岸的百姓恐懼地看著這一幕,開始產生了騷動。包圍圈被突破了,緊接著缺口越來越大,活屍帶著火焰與焦臭的氣味,朝著河畔襲來,一旦沖過河去,長安所餘百姓將全部死在此地!
開始有人慌張逃跑,這個舉動引發了更嚴重的騷亂,苻堅已顧不得子民,若這一戰再敗,便隻有丟棄子民與都城,帶著軍隊逃跑了!帝王之威盪然無存,勢必要成為全天下的笑話!
然而就在此刻,所有人發現了什麼,有人大喊起來,翹首以望!
「大單於——!」
「大單於回來了!」
遠方長安城的方向,一聲清嘯!
皂水大木橋前,集結了兩千餘人,這一刻仿佛同時得到了號令,縱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