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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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簡直是項述此生的巔峰,一人獨搦六萬人,堪比近兩百年前那名在當陽古戰場上七進七出的絕世武神,奈何柔然騎兵怎麼殺也殺不光,項述已戰得一手脫力,聽見陳星那句「你打不過就先跑」時,猶如心裡梗了一口血,反而激起了滿身血性,悍不畏死,再度朝山崖下拚死殺去!

陳星手腳並用地往上爬,隻見高處肖山正在撬那石柱,整個人跳到爪子上去用勁猛踩,車羅風卻撿了兵刃,朝正在攀爬的陳星當頭砍來!陳星不敢喊,生怕底下項述分了心神,隻得咬牙在峭壁上一盪。

車羅風咬牙切齒道:「漢狗,你的死期……」

石柱翻倒下來,在平台上攔月要朝車羅風一撞。

陳星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眼前一花,便見車羅風張開雙臂,背後跟著一根石柱,朝他迎麵飛來,緊接著車羅風表情猙獰,就這麼擦著陳星身邊飛了過去。

陳星:「???」

陳星當即抬頭,朝高處喊道:「肖——」

一句話未完,那上千斤的石柱拖著鐵鏈,鐵鏈拖著陳星,「唰」一聲把陳星拖飛,朝著懸崖下飛了出去!陳星感覺那突如其來的一扯,讓自己的麵部表情都要變形了……

陳星:「啊啊啊——」

項述右手因力竭而不住發抖,劍交左手,正要策馬沖上山頂時,卻見一根石柱驚天動地,拖著鐵鏈上的陳星,沿著峭壁,從柔然軍後陣滾了下來!

「小心落石……」陳星被那鐵鏈拖得有如風中飄零的風箏,遠遠喊道。

正在指揮軍隊的周甄驀然轉頭,隻見那石柱轟隆隆地碾過了近萬名柔然騎兵,暗道不妙,馬上飛身一撲,躲開從山頂墜落的巨柱。緊接著,肖山追著石柱,一身黑鎧的司馬瑋又追著肖山,從山頂沖了下來,情急之下,隻見司馬瑋刷然拋出一麵黑色盾牌,旋轉著飛來,恰恰好墊在了陳星的腳下。

「啊啊啊啊——」陳星差點風大閃了舌頭,踩著盾牌,在石柱的拖墜下開始滑雪,左滑,右避,手上依舊被鎖鏈緊緊銬著。那石柱滾過什麼便碾扁什麼,柔然騎兵來不及躲閃便連人帶馬,被擀麵杖般的石柱迎麵碾成肉餅。

項述:「……」

陳星一時暈頭轉向,幾次肖山撲上來,都不止墜勢,幸而穩住了身形。周甄狼狽躲避,竟一時忘了還在側旁的項述,倉皇奔入峽穀的一刻,項述再度翻身上馬,迎著周甄沖去。

周甄策馬一轉頭,與項述打了個照麵。

「心燈!」項述吼道。

陳星被甩得七葷八素,眼前不斷冒金星,聽到項述一喝,下意識地發動心燈。

陰暗峽穀內,心燈光芒一閃,項述高舉重劍,指向天際,白光爆發,橫掃開去,劍身通明,九字真言依次浮現——

——周甄陡然睜大雙眼,迎上項述劍光,抬手擋住雙目。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項述聲音在耳畔響起,繼而一劍劈下,巨響聲中,周甄頓時化為光塵,轟然四散。

與此同時,拖著陳星的石柱沖進樹林,在一塊大石頭上一撞,頓時瓦解碎裂,碎成了近十塊。

陳星這一路上不是被樹枝擋就是在雪地上滑,又是斜斜下墜,更踩著盾牌,避開了危險,停下時居然毫發無傷。此刻一踩盾牌,抓在手裡,手上鐵鏈未除,拴著一大塊六七十斤的石柱殘骸,滿臉發白直喘氣。

項述終於與陳星會合,驀然抓住他的手,一身濺滿黑血,與陳星相顧無言。

「你……你……」陳星看著項述,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我什麼我?」項述抓住陳星手腕,隻不放手,無意識地捏得陳星有點疼,環顧四周,隻見混亂之中,柔然騎兵已被陳星的歲星殺乾掉了大半,正在倉皇集隊。當即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走!」

陳星:「肖山……」

項述:「他能保護自己!」

陳星一想也是,肖山速度實在太快了,司馬瑋既然抓不住他,保住性命應當問題不大,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再落到敵人手中變成人質,否則隻會讓肖山與項述更被動。

陳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得樹林深處,出現了一個山洞。

「啊!」陳星正要說「太好了」的時候,卻被項述按著頭讓他躬身,示意不要說話,二人鑽了進去。

洞中一片漆黑,覆滿了冰霜,陳星以心燈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怎麼就你們倆?」陳星問。

項述:「我沒讓肖山來!他自己跟來的!我一個人還不夠救你?」

項述簡直要被肖山氣死,自己準備妥當前來救人,肖山一路跟在後麵,項述隻得改變計劃,自己在前陣搦戰,引開敵人注意力,讓肖山攀到峰頂去悄悄把陳星救出來。結果肖山是上去了,最後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哈拉和林呢?」陳星問。

「守住了。」項述一手提著石頭,牽著鐵鏈走在前,警惕地看洞穴內環境,提防埋伏。

陳星終於平靜下來,皺眉道:「你太冒險了,你就這麼單槍匹馬的來了?」

項述:「我不想族人為了陪我救你,前來這裡涉險,甚至丟了性命,你有意見?」

陳星聽到這話時有點內疚,眼望項述,不知為何又覺得很鬱悶,心道我要不是為你們守城,我至於被抓?但這念頭隻是轉瞬即逝,看見項述渾身鎧甲覆滿黑血,披頭散發,猶如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不由得又有點難受。

他想回敬一句「那你怎麼又來了」,卻從項述的話中,依稀品出了別的什麼意思來,那感覺就像弦被撥了下,發出隱隱約約、若有若無的顫音,他想凝神去聽,卻發現琴聲早已消失,留下的,不過是仿佛自作多情去品味到的餘顫。

兩人一時又恢復了安靜。

「你好點了?」項述生硬地說。

「什麼?」陳星茫然道,「我一直都很好啊。」

「放屁!」項述轉身,怒道,「你吐血了!」

陳星繼而意識到項述所說的是在昏倒前,他使用心燈耗盡心脈之力,繼而遭到重創之事,忙道:「沒事的,就是動用心燈法力劇烈,一時沒喘過氣來……你快走啊!你這就要打我了?」

項述提著那石頭,拖了下鐵鏈,兩人朝山洞有風之處走去,不到一刻鍾便看到了光,兩人竟是進了陰山腹地的一處寬敞峽穀內。

峽穀之中堆放著淩亂的兵器與鎧甲,陳星喃喃道:「這又是哪兒?」

「罪民坑。」項述環顧四周,隻見山穀呈半月形被數座山峰環抱,遠方則是茂密的雪林,說道,「敕勒盟各族中但凡有獲罪之人,俱不得天葬,必須土葬,這就是土葬的地方。」

陳星抬頭看天,這天色灰蒙蒙的,辨不清東西南北,要如何出山去?正思考時,側旁忽傳來石頭墜地之聲,項述一劍拄地,輕微喘息,顯然是戰得脫力,走不動了。

陳星忙讓項述坐下,解開他的鎧甲,隻見裡外全是血塊,連甲中的單衣也已被鮮血浸成了紫黑色。

「你打敗了多少人?」陳星想起那觸目驚心的一幕。

「不知道,」項述閉著雙眼,靠在一棵大樹上坐下,冷淡地答道,「沒空數了,幫我把鎧甲脫了。」

項述穿了一身鐵勒重鎧,進峽穀沒多久,戰馬便中箭支撐不住,這身鎧甲乃是鐵勒與柔然匠人以百淬精鋼打造,已在箭矢與刀劍下變了形,卻依舊很好地保護了他的軀體。

陳星讓項述打赤膊,項述深深呼吸,喘過氣來了。

「歇一會兒,」項述閉上雙眼,坐在樹下,背靠著樹木,說,「孤王太累了,太累了……」

陳星一手還被鐵鏈鎖著,另一手將外袍勉強扯下來,蓋在項述上半身前,看著項述疲憊不堪、滿是血汙的臉,卻依舊十分英俊,忍不住就想伸手扌莫扌莫他的臉。而就在那一刻,他更生出一個念頭,仿佛在驅使著他做點什麼,表達他對項述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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