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蝶(1 / 2)
「不一定就是同一個人,」陳星在房內踱步,說,「也許隻是同名同姓呢?項述……」
項述已徹底亂了方寸,無意識地捏著絹帛,額上滿是汗水,如果他的母親是三百年前的古人,那麼他又是什麼?!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一眼,陳星看出了項述眼中的強烈不安神色,他表麵上用同名同姓來安慰項述,但實則兩人都清楚得很,那也許就是項述的母親。
陰陽鑒裡張留的日誌、不動如山竹簡的來處、定海珠的下落,所有看似毫無關聯的謎團,終於在這一刻,似乎成功地被勾連在了一起,在一個名喚項語嫣的漢人驅魔師女孩身上。
而這個女孩,還極有可能就是項述的母親!
「在這裡嗎?」馮千鈞的聲音說。
項述與陳星冷不防被一驚,同時大喝。
馮千鈞也在門外狂叫起來,三人同時狂叫,隻有肖山一臉冷漠地看著他們。
三更時分,馮千鈞與肖山找來了,陳星先跟那少年離開,其後則是項述,兩人都一去不回,馮千鈞在房中與肖山為伴,兩人大眼瞪小眼,馮千鈞不管問什麼,肖山都不理他。這大宅內的氣氛又說不出地詭異,令馮千鈞想起了小時候老人家說的鬼故事:暴風雨中借宿,同伴一個接一個無故消失,實在是太恐怖了。
「你別嚇人!」陳星說。
「是你倆嚇人好嗎!」馮千鈞怒道,「跑出去這麼久,都三更了,也不回來!」
肖山進得房來,好奇地四處看,陳星喘息不止,項述的臉色則不能再難看了,馮千鈞說:「你們找到什麼了?讓我看看?」
陳星朝馮千鈞解釋,說到項語嫣的身份時,本想著涉及項述身世,不便多說,打算含糊帶過,項述卻說:「她是我娘。」
馮千鈞也意識到不妥,顫聲道:「你娘活了三百多歲?哦這……這當真了得。驅魔師,嗯,驅魔師都能活這麼久?」
傳說中常有修仙之人活個兩三百歲,甚至與天地同壽,但說歸說,也無人見過,權當解釋也勉強能說通。
項述回憶母親,說:「她不像三百歲的人。」
人活得久了,心性一定會與表麵上的模樣有差別。譬如一個八十歲之人,哪怕有著二十歲的容顏,其言談、行事也絕不會像僅有二十。
「落魂鍾又是什麼?」馮千鈞疑惑道。
「一件法寶,」陳星回憶細節,說道,「能收走妖、人、獸的兩魂。」
馮千鈞:「那不就死了嗎?」
陳星擺手,解釋道:「人與生俱來便有天、地、人三魂,天魂如果丟了,人就死了;地魂主掌對外物的感知與人的精神,第三魂『人魂』,則主掌你的記憶。除了天魂,另兩魂失去,人還暫時不會死。空了再與你細說……肖山!不要亂動東西!」
肖山個頭不夠高,或許是無聊想看書架最上邊的東西,也或許是想弄出點動靜宣告他還在,他伸出爪子,把書架整個拉倒了,一時房內滿是灰塵,陳星忙示意肖山過來,肖山顯得滿臉不情願,擋開陳星,繼而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書架倒塌後現出來的一道後門。
陳星:「?」
肖山抬腳,將門踹開,示意跟他來。
陳星:「怎麼了?」
門後是通往項宅後花園深處的一條小徑,這條小徑已有近百年無人來打理,裡頭長滿了雜草,近四更時分,萬籟俱寂,月亮從烏雲中現出輪廓,照耀著雜樹與灌木。
「你聽見什麼了嗎?」陳星問。
肖山不吭聲,陳星知道他的聽力向來比項述、馮千鈞都要厲害。接著,肖山以爪拉開攔路的雜草,馮千鈞說:「我來罷。」
陳星朝項述投以征詢的目光,意思是你要留在這兒還是跟我們來?
項述收起絹帛,起身,馮千鈞調轉刀身,刀鋒上仍隱約透出些許怨氣。陳星看了眼,顯然是幾場遭遇戰後,刀上的怨氣還未完全消散。
攔路的樹木枯萎,朝著兩邊退開,現出秘徑,微風裡傳來若有若無的蒼老女人聲音:「留在這裡……留在這裡……不要走……」
「女……女鬼嗎?」
陳星聽得毛骨悚然,看了眼馮千鈞,項述卻一手按著他的肩膀,越過馮千鈞與肖山,走進花園深處。
「不要走……留在這裡……」那蒼老的女人聲音痛苦道,「不要走……」
一陣風吹來,烏雲又遮蔽了月光,陳星與馮千鈞聽得寒毛直豎,陳星抓緊了項述的手,將自己不怕鬼的說法拋到了九霄雲外,說:「要麼咱們還是先……先回去?白天再來?」
「你怕什麼?」項述皺眉道,同時握緊了陳星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說道:「魃你都不怕,還怕鬼?」
陳星哀嚎道:「主要是這大晚上的,什麼都看不見,太可怕了啊啊啊——」
「心燈!」項述緊了緊手指,溫暖的大手讓陳星稍稍鎮定下來。
陳星戰戰兢兢,一手祭起心燈,把周遭照得一片煞白,現出慘白光芒下的假山,以及假山旁樹上的秋千,秋千還在風裡輕輕搖晃,發出聲響,這景象簡直更恐怖了。
心燈一照,那聲音頓時仿佛受到了召喚,更大了些許。
「不要走!留下!」蒼老女人的聲音厲聲道。
馮千鈞與陳星登時魂飛魄散,陳星趕緊躲到項述身後,項述停下腳步,唯獨肖山疑惑地走向假山。
「不要走……」那聲音又奄奄一息道。
肖山側頭,爪子指向假山前、秋千下的地麵,聲音是從那裡頭傳出來的。
項述朝陳星說:「別怕,我看看。」
四人來到假山前,肖山用龍爪挖了幾下泥,地底不停地傳出聲音:「留下……給我留下……」
馮千鈞也有點受不了了,說:「我看要麼還是等日出再來挖?小兄弟!快快住手!」
陳星道:「這大半夜的,再挖出個死人來怎麼辦啊!」
陳星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地底有個被活埋的老婦人,怨魂不散的畫麵,根本不敢再看,項述卻也動手挖了起來,與肖山合力挖了不到一尺深處,「叮」的一聲,碰到了金屬物。
這下馮千鈞與陳星同時魂飛魄散,馮千鈞馬上道:「我先走了——!」
「不是棺材!」項述不耐煩道。
接著,肖山從泥土中拿出了一個巴掌見方的銅匣。
陳星:「????」
馮千鈞見不是屍體,終於鬆了口氣,陳星也終於不怕了,隻聽匣內依舊傳來那老嫗的聲音:「留下……留下……」
「這是什麼?」陳星好多了,接過那匣子,見上麵有個銅鎖,肖山將它放在假山旁的石頭上,揮爪斷鎖。
陳星示意大家退後點,上前要打開那銅匣。
「怎麼突然又不怕了?」項述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陳星。
陳星:「不是鬼……也還好了。」
馮千鈞抱著胳膊,說:「萬一裡頭住了隻鬼呢?」
陳星:「那……我看到實物,就不怕了,我打開看看,你們當心點。」
馮千鈞說:「還是我來罷。」
馮千鈞用刀鋒輕輕挑開匣子邊緣,以防內有暗器,打開匣子後,匣蓋翻轉,「啪」的一聲彈開,匣內投出微光。
裡頭有一朵枯萎了的乾花,花瓣上停著一隻發光的蝴蝶,輕輕振翅,那暗淡的藍光,就是從蝴蝶翅膀上發出來的。
蝴蝶發出微弱的聲音:「留下……」
陳星:「????」
眾人皺眉看著這一幕,項述又問:「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