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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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去哪兒?」陳星見項述帶著他離開了建康,秋社日建康城周遭有不少人在賞景,但隨著距離建康漸遠,人也逐漸少了下來,直到五六裡外,已再無人煙。

「山上。」項述沉聲道,繼而帶著陳星,拐進了一條林間小路。這裡再沒有人了,項述抱在陳星月要上的手鬆開馬韁,環住他緊了緊,把他拉向自己,低頭親口勿他。

總算沒人了,陳星便開始與他放肆接口勿。

「你當真要這麼玩?」項述小聲威脅道,「待會兒別後悔。」

項述又把韁繩遞到他的手裡,喘息著說:「你來控馬,自己來,怎麼跑都行。」

陳星完全不敢動,隻不住發抖,項述說:「怎麼?不好意思?」

「駕……」陳星的聲音發著抖,輕輕驅使馬匹,那馬兒小步走了起來,緩慢的顫動頓時讓陳星咬緊了牙。

「跑不快,」陳星說。

「駕!」項述忽然道,同時雙腿一夾馬腹,朝前一沖。

陳星:「!!!」

項述卻接過馬韁,一手將他抱在身前,另一手開始控馬,馬匹快跑起來,眨眼間出了樹林。

「別大喊大叫。」項述在陳星耳畔說。

馬匹有節奏地快跑起來。

「還得跑半個時辰。」項述小聲在陳星耳畔說,「明年帶你回敕勒川?」

項述喘息著說:「帶你到大草原上,放馬一整天一整天地跑,從太陽升起,到夕陽落下,那裡一個人也沒有,與天地同為一體。」

足足一個時辰後,陳星覺得自己要死了,而目的地總算也已抵達,那是一條瀑布下的小溪。項述抱著陳星下馬,脫下外袍,鋪在地上。

「這裡不會……有人吧?」

「不會。」項述答道。

此間靈力充沛,地底下一定有地脈轉捩,天地靈氣顯得無比旺盛。陳星隻覺得心曠神怡,項述又道:「來,此處是洞天福地。」

秋社日中,陽光燦爛,直到暮色沉沉時,項述才策馬,帶著陳星下了山。

法力共燃之後,項述意猶未盡,足足一天後,紅繩已換到了自己的手上,這下兩人手腕都係著紅繩,猶如一對親昵的小情侶。陳星知道如果他再不要求停下,在這暮色裡,項述說不定當真會縱馬亂跑,直到這一天完全過去。

接近驛站時,項述終於與陳星稍稍分開,陳星這才筋疲力盡地鬆了口氣,下馬時還有點站不穩。項述一手牽著他,一手牽馬,去驛站處借宿。

「明天乘船去赤壁。」項述說道。

驛站內燈火通明,陳星累得有點不想吃飯了,項述卻體力充沛,給兩人斟了酒,又把一條魚挑掉魚刺給他。

陳星說:「又去?」

「與王羲之、謝安會合,」項述說,「不做什麼,四處逛逛,帶你去玩。」

陳星點點頭,想到今夜過去,兩人又得自律上足足半個月,心情十分復雜。

「多吃點,」項述吩咐道,「今天沒過完,待會兒還有。」

陳星剎那又滿臉通紅,兩人坐了一張小榻,不時有人看看他們,項述卻表情自若,係著月貝紅繩的手腕有力而漂亮,過後帶著陳星往房裡去了。

翌日他們於淮水上遊改而搭船,到得南屏山時重遊故地,又騎馬上了山月要,秋社日一過,整個江南已有了寒意。陳星現在騎在馬上,已忘不了那天了,累是很累,卻也非常刺激,尤其馬匹奔跑的快慢,顛簸與力度,簡直在為本來就強悍無比的項述平添了助力。

項述說:「又想了?」

陳星哭笑不得道:「不不,千萬別多想,還有十三天……這人生沒法過了。」

「你也在扳著指頭數日子?」項述說,「還以為隻有我等著。」

陳星側頭,以一個口勿回答了他。

項述便停下馬,低頭,兩人騎在馬背上,專心接口勿。

高處忽然有人吹了聲口哨,山月要的轉折道上,一名女子騎著馬,笑道:「你們來晚了。」

陳星嚇了一跳,那是穿著男裝的謝道韞!幸好沒有在這亂來……不過似乎要亂來也亂來不了。

項述說:「路上遊山玩水,耽擱了些時候。」

陳星才知道項述約了不少人,或許也是謝安等人約他,項述便在山月要上拴好馬,兩人慢慢走上山去。

肖山正在前麵等著,說:「我以為你們今天不來了。」

陳星問:「還有誰呢?」

「都在。」肖山說,「哥哥,你們去哪裡了?」

項述便拾步上去,隨手搭著肖山肩膀,一大一小,轉過山路,走在了前頭。

謝道韞先前與陳星往來不頻繁,隻偶爾來驅魔司看看,不知為何,絲毫沒有陌生感。

「拓跋焱與馮千鈞、青兒他們已經上去了。」謝道韞說,「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像認識了很久的朋友?」

陳星笑道:「咱們之間有緣,你想拜我乾兒子當小師父嗎?」

謝道韞一怔,奇怪陳星怎麼知道的,但似乎這夥人無論是肖山還是馮千鈞,拓跋焱也好項述也罷,甚至謝安,以及那堆半死不活的魃,全都很聽陳星的話,驅魔司裡明顯他就是老大,這麼一想,也不甚奇怪了。

「他還沒答應我。」謝道韞說。

謝道韞平日裡很不喜歡修仙煉丹等事,但隨著驅魔師們習練的道法,以及陳星再三規正之後,慢慢地開始對他們改觀,其間一次陪顧青來看馮千鈞時,偶然在司中見肖山與拓跋焱練武,頓時被肖山的身手所折服,便常常來偷師學藝。

陳星接管驅魔司後,根據古製,直接禁了各種煉長生丹、喝符水等事,並派出驅魔師們前往江南各郡縣,做名為輪轉的當地遊學,發下禁令,明文禁止以驅魔師之名蠱惑老百姓等的行為。又讓新人考察每縣情況,朝當地百姓簡單授業,破除生病不治病喝符水的陋習,更杜絕拿汞丹當飯吃的害死人行為。這使得謝道韞也不再認為驅魔師裝神弄鬼了,雖然她自己對成為驅魔師並無太大興趣,隻想學點武藝,卻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了不少事。

「他們在山上布了一個陣,」謝道韞說,「應當快完工了。」

「師兄也在嗎?」陳星問。

陳星性格極其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大驅魔師的自覺,平日裡笑嗬嗬的,充滿了好奇心,碰上下屬在做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總喜歡主動問長問短。更難得的是,每個人在他眼裡,男人女人,貓貓狗狗哪怕園中的蚱蜢,妖怪,都是一樣的。

起初建康城內,有不少士族很嫉妒這小子,為什麼來了個未及弱冠的小孩兒,一群人便開始眾星拱月般地陪著他轉,什麼武神、護法、胡人、漢人,連個更小的小孩都時時跟在他身邊。

謝道韞也是個彪悍的,當時聽得十分不舒服,進宮也好登門也罷,看診時什麼不順眼便斥責什麼,你對驅魔師們有意見,當麵說去,在這裡私下議論別人算什麼事?當即直斥:「「這關你們什麼事啊?」

後來與陳星熟稔,謝道韞不得不承認,難怪大夥兒都喜歡他——所謂「心燈」,很少有人親眼得見,但陳星身上確實有種溫暖的光華,時時能給人以希望,言談之間真誠而懇切,帶著對眾生的尊敬之意,是個像桃花般絢爛的人,令人如沐春風。

謝道韞斜瞥陳星一眼,說:「小叔早早的就來了,在山頂等你呢。」

陳星知道謝安來了就放心多了,他一向是很靠得住的,就像項述一樣靠得住。

謝道韞忽然覺得好笑,陳星一臉莫名其妙。

「笑什麼?」

「你和我小叔挺像。」謝道韞說。

陳星誠懇道:「那可真是太抬舉我啦,我做夢也沒想過能成為像師兄一樣的人。」

謝道韞說:「小叔可是羨慕你羨慕得不得了呢。」

陳星哭笑不得道:「當驅魔師有什麼好羨慕的?反而是他,守護了大晉的百姓,這才不容易好嗎。」

所有人都同意陳星與謝安有相似之處,區別隻在於陳星懷抱少年人的一腔赤誠,謝安則是歷經大起大落、大風大浪後,對世事的洞察與豁然。這也難怪江東各地士族會對陳星抱著警惕,畢竟謝安這一輩子,又征稅又募兵,還主張重劃土地,收權予大晉皇室。一個已經夠所有人折騰了,更奈何不得他——畢竟這廝出身於最顯赫的王謝二家中的謝家。

現如今江南各家唯一指望的就是陪謝安熬,把他給熬死大夥兒就贏了。

一眨眼再來個「小謝安」,身份還是謝安的師弟,更是個與司馬曜走得極近的驅魔師……雖然也並沒有辦法治好司馬曜的禿頭,但這小子來日將做什麼?!聽說所謂的護法,還曾經是北方那位比苻堅還能打的大單於!

整個江南一地頓時惶惶不可終日,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豬狗都要爭鬥,何況驅魔師?

當然,陳星對此是半點不知情的,謝安也從不在意這些繁瑣事。

陳星也覺得謝道韞十分親切,而且為人爽利,向來有話直說,上一次見麵時亦是如此,很快就熟稔了,於是問道:「你要來當驅魔師麼?」

「沒有興趣,」謝道韞答道,「訂婚了,我未來夫君倒是很想拜進你門下學藝,可千萬別收他進來。」

陳星知道謝道韞已與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有婚約,這等士族聯姻,亦肩負著許多責任,不是說走就走的。

「他不能來,你倒是可以。」陳星見謝道韞喜歡掄刀動槍,平日裡也愛治病救人,反而比王凝之更適合當個驅魔師。

謝道韞不易察覺地輕輕嘆了一聲,仿佛有許多無奈,卻眉毛一挑,說道:「人世間有許多問題要去麵對,不能逃避。」

陳星笑了起來,說:「譬如說呢?有什麼問題?」

「譬如說陛下的頭發問題。」謝道韞一本正經道。

陳星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知道謝道韞還是想當個大夫,這樣也挺好。

到得山頂時,顧青、馮千鈞、謝安、拓跋焱等人已經先到了,一如上次前來赤壁般,隻是三年後的今天,隊伍中又多了不少人,連溫徹與新垣平也在。

新垣平擦去當初孔明留下的法陣,做出了新的布置,溫徹在一旁端詳,皺眉道:「你每次畫法陣都這麼草草了事,就不能細心點兒麼?」

陳星根本就見都沒見過那法陣,基礎道法卻是能看懂的,在他眼裡,新垣平布設的法陣,簡直就比王羲之還要俊逸大氣,乃是鬼斧神工的傑作!溫徹居然還嫌畫得不好看?

「太久沒布陣了,」新垣平擦了把汗,笑道,「哪裡畫得不好,你說,我改改?」

溫徹:「這裡根本就沒對齊!這麼明顯的符文,你沒看見麼?」

眾人:「……」

顧青在旁暗覺老板娘果真彪悍,又看馮千鈞,馮千鈞示意不要插話。新垣平便搓了幾下手,釋出法力,將地麵再次削平,其後重畫。

項述與謝安看著法陣出神,時而對視一眼,仿佛在做無聲的交流。

「這樣好看麼?」新垣平又問。

「算了算了,湊合吧。」溫徹皺眉道,朝陳星招手,示意他過來。

陳星走到陣中,端詳法陣,問:「什麼時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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