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獄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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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蔣嶠西會在實驗高中的走廊裡遇到蔡方元和餘樵、杜尚幾個人。他與他們不在同一個班,就算目光接觸到,他也不與他們交談。

蔡方元偶爾會給他發發短信,還算保持著來往。杜尚不喜歡他,餘樵,就更談不上有什麼交集了。

梁虹飛有時也會問:「群山那幾個小孩還來找你嗎?」

蔣政糾正道:「都是總部的孩子,什麼群山群山的。」

梁虹飛話裡有話,她對蔣嶠西說:「還想嗎?」

梁虹飛像忌憚病菌,忌憚著與群山有關的一切。她優秀的兒子,她的「夢初」,絕不可以碰上任何會走上歪路的東西,譬如「早戀」。蔣嶠西曾經表現出的任何叛逆不配合,在梁虹飛眼裡都是屬於「群山」和那個叫「林其樂」的小姑娘的罪惡。

蔣嶠西後來收到林其樂的第二封信。

她在信上說,她沒有給他寫情書。

「我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我不喜歡你,我也沒纏著你,蔣蓴鱸和你也沒有什麼關係,我隻是畫給你看一看而已。」

「我去省城不是找你,是正好碰到你了。我以後也不給你寫信不給你打電話了……」

蔣嶠西在費林格的注視中看完了這封信,他把信團起來,團在手心,像攥住一團無所謂的廢紙,像馬上就要丟掉了。

他一點兒力氣也沒有,那麼坐著。

堂哥定時打電話來,像害怕他不定時打,就會再也打不通蔣嶠西這個小堂弟的電話一樣。

「小林妹妹是不是沖著你來的呀?」堂哥調笑道。

蔣嶠西卻笑不出來。

「應該不是吧。」他說。

堂哥沉默了一會兒:「還有機會在一個學校上學,還可以做好朋友。」

什麼他媽好朋友。

蔣嶠西想。

如果說那一次有什麼是好的,那就是林其樂沒有真正出現在梁虹飛眼前。

「嶠西,」堂哥說,「你的心思太深了,你在想什麼,和我也不能說嗎。」

蔣嶠西蹲在小白樓的天台上,他望著頭頂變近了的天空,他想現在就走出校門,打車去南校看看,他想去見林其樂。

「我有一個瘋子一樣的媽。」蔣嶠西說。

堂哥無奈道:「嶠西。」

蔣嶠西推開天台的門,他看到岑小蔓正站在門後,和賣煙的高三學長講話。

岑小蔓回頭,笑道:「你又在給香港那邊打電話呀。」

她隻是個無知的,自以為關心他的小姑娘。

蔣嶠西經過了她,下樓去。

學校廣播站有時也會放孫燕姿的歌。蔣嶠西學著習,抬起頭,聽上一會兒。

他踩著樓梯下樓,聽到樓下有人說,蔣嶠西喜歡短頭發的女孩:「像孫燕姿的那種。」

根本沒有人理解。沒有。

蔣嶠西生活在一個充滿了誤解的,自以為是的世界裡,每個人都在自作主張地解釋一切。

競賽班的同學問,蔣嶠西,你究竟是怎麼做到每天學習,拿做題當消遣的?

蔣嶠西想,可能因為他很難感受快樂。

費林格立刻幫他回答了:「對蔣嶠西來說,解題比乾別的爽多了!」他回頭笑著問:「是不是!」

蔣嶠西也沒否認。

但他並不認為,解出一道數學題來,就是他蔣嶠西人生裡最快樂的事了。

臨近期末,實驗高中表彰欄裡貼出消息。

本校百餘名同學通過省內選拔,正式進入數學競賽復賽。其中,高一21班學生蔣嶠西等十一人獲得省一等獎,獲特別表彰。

蔣嶠西和獲得省一表彰的幾位學長學姐站在一起,杵在校長辦公桌前,他聽見校長在和南校區校長打電話,彼此分享喜訊。校長在電話裡說:「好,好,我看到高二申請轉學過來的學生名單了。」

蔣嶠西沒有抱任何指望。

期末考試那天,蔣嶠西拿著他的準考證,走進被打亂了次序的考場。

他坐下,放下筆,想趁開考前再睡上一會兒。

有人從後排發出氣聲,叫他。

「蔣嶠西!」是蔡方元。

蔣嶠西回過頭去,整間考場裡都是陌生人,他聽見蔡方元說:「林櫻桃要轉來本校了!」

「考完一塊兒吃飯,你來不來?」

蔣嶠西像往常一樣,坐進了梁虹飛的車裡,他去上輔導班。夜深了,千家萬戶都聚在飯桌前享用晚餐。蔣嶠西坐在岑小蔓身邊,他一分鍾的課也聽不下去,但他裝作若無其事。雖然還沒見到她的麵,他已經能想象她的樣子了。

他是一個越獄者,他不知道回來時又要麵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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