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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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州離京城頗遠,韓蟄問過令容的意思後,決定策馬而回,身後隻帶兩名隨從。

阮氏原本備了些禮請令容轉致太夫人和楊氏,見無馬車,裁剪了一半,將些易於攜帶的裝在包袱裡。宋建春也未料令容住兩日就走,頗為不舍,親自送出府門。

宋重光倒是沒來——那晚韓蟄懷疑她跟表哥有私,令容雖解釋清楚了,畢竟惱恨,將挑起那事的罪魁禍首宋重光堵在府裡,正色請他勿再妄言,早些另覓佳偶。宋重光大抵是生氣了,那之後一直沒露麵。

令容也不在意,跟宋建春和阮氏道別,便跟韓蟄各乘駿馬,馳出潭州。

官道兩側栽滿古柳,比起記憶裡的晴川綠蔭,初冬時節頗顯蕭條。

令容跟著韓蟄朝行夜宿,因走的都是官道,特地在前世喪命的山坳駐足。

山道崎嶇,抬眼望過去,對麵山崗起伏,冬日野草凋敝,一座重簷歇山的亭子格外顯眼,修得比常見的避雨茅亭整齊莊重許多。

令容瞧見,心跳驟急。

她死前身在車廂,簾外唯有暴雨傾盆,視線被車簾攔著,並不曾見過那亭子,哪怕做夢,也該是常見的簡陋茅亭。然而夢裡所見的,卻跟眼前這座一模一樣!

她強壓震驚,看向韓蟄,「夫君,從對麵那亭子射箭,能到這裡嗎?」

韓蟄打量了下,道:「須用鐵箭才能準,射箭的人還得有好箭法和臂力。」

「夫君身邊也有這樣的能人嗎?」

「有兩三個,不過箭法參差不齊。怎麼?」

「隨便問問。」令容沒敢多說,站了片刻,因急著趕路,仍舊騎馬前行。腦海裡翻來覆去都是山崗上的亭子和三番四次出現的怪異夢境,晌午歇息用飯時,她到底沒忍住,「先前曾到夫君書房稟事的那位唐大人,他能射到嗎?」

「是說唐敦?」

「嗯。」令容頷首,「聽說他不止武功好,箭術也很出色。」

韓蟄覷她一眼,見令容盯著他的碗,遂將裡頭的肉丸夾給她,「他的箭術精準,這點距離不算什麼,隻是臂力不及,怕要多練幾年才能精準。你問這做什麼?」

「就是隨口一問。剛才經過時忽然想到,那亭子居高臨下,倘若設伏,很有地勢之利。」

韓蟄唇角動了動,「眼光不錯——前年我被伏擊過,就在這裡。」

「那夫君可曾受傷?」令容目光微緊。

韓蟄將碗裡肉湯喝盡,「唐敦替我擋了一箭。」

令容鬆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埋頭加緊用飯,心裡卻突突直跳,憑空理出條脈絡。

前世她在潭州數年,不曾經歷半點波瀾,陡然遇害,要麼是有人伏擊宋建春時捎帶了她,要麼是有人專程取她性命。若為伏擊宋建春,在她被射之前,走在前麵的宋建春隨行仆從應當會有動靜,但當時除了風雨聲,她沒聽到旁的任何動靜。

那道猝然射來的鐵箭,仿佛隻為取她的性命。

她居於潭州多年,並無仇家,細想起來,唯一能招來高手設伏的意外就是韓蟄。

原本她以為韓蟄那句娶她的話隻是登徒子的戲語,沒太放在心上,如今卻已明白,韓蟄並非那樣孟浪的性情——至少不會對初次見麵的女人隨意說婚娶的話,那句話的背後必有緣故。

倘若不是戲言,登基後這心思為人所知,以韓家的情形,有人想阻攔,半點都不意外。

唐敦是老太爺的心腹,唐解憂的堂兄,派他出手,順理成章。而唐敦不止箭術精準,還見識過在那山崗設伏的便利,知道那是潭州到京城的必經之處……

前事漸遠,旁的令容都能釋懷,除了兩個人——

辜負少年情意的宋重光,和奪走她性命的射箭人。

尤其故地重遊,舊景再現,當時被射殺的驚恐疼痛便愈發清晰。倘若真是唐敦出手,這筆賬不可不算。她最初隻憑夢境做三分猜測,此刻卻已有五分推斷,剩下的,便是看看唐敦真容。

——等到了年節,雖被貶謫懲治,卻仍身在京城的唐敦必會來韓家!

……

沿官道疾馳趕路,比東躲西藏的亡命之旅快了許多。

五日之後,韓蟄跟令容途徑金州,正巧夜色已深,便繞往傅家報了個平安。次日晨起趕路,晌午之前便抵京城相府。

韓鏡和韓墨都還在衙署沒回來,兩人不急著回銀光院,先往楊氏的豐和堂去。

京城十月,幾場蕭瑟秋風後,樹葉大半凋零,在地上堆積厚厚一層枯葉。因前天下了場夾著雪砧子的冷雨,豐和堂裡已換了厚簾子,趁著今日晴好,魚姑正帶人晾曬過冬的衣裳,楊氏穿著秋香色團花錦襖,坐在躺椅裡,教訓韓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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