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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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隻是猜測,先別忙著開心。」楚謠往後一仰,嫌棄他下巴上的胡茬紮臉。

「八九不離十了。」寇凜說話時嘴角上揚,難以自控,要知道這可是開國首富沈方的遺產,被埋了兩三百年,是時候重見天日了。

說著,又捏了捏楚謠的腮幫,嘖嘖感嘆,「我從前最聽不得酸儒吹什麼『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心想我沒念過書,照樣美人在側,財富傍身。而今才知道,這書讀得多,果然是有大用處的。」

楚謠見他興高采烈的模樣,仿佛那寶藏已經落入懷中,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道:「最好找老師再鑒定一下,北元送畫回來時,翰林院和國子監善畫之人都參與了驗畫,老師是見過的,他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真跡。」

提及柳言白,寇凜飛揚的嘴角逐漸收攏。

楚謠皺皺眉:「是怕他向天影告密麼?他沒見過沈方那副贗品,不會知道真相的。而且,你不是說,他現在對天影已起反心,即使不會調轉槍頭,也不會再助紂為虐?」

「老白是個好人。」寇凜手掌撐在案台上,盡量減少腹部用力,「我先前是想策反他為我所用,後來,我僅僅希望他能從天影安穩抽身就行,可惜我終究算不過天意,眼下的情況,不是他想抽身就能抽身的了。」

楚謠不懂,抬頭看著他。

他道:「十八年前死在塔兒穀的是咱外公謝埕,如今的天影影主是謝煊,柳言白算是謝埕和謝煊兩個人的兒子,你的親舅舅……」

楚謠聽他講著,眼睛越睜越大。

他講完之後,她好久才有反應,抓住他的手臂:「夫君,你和爹準備拿老師來對付謝煊?這不是老師的錯,他才是既無辜又可憐的一個。」

「但一切都因他而起……爹做事,我也扌莫不準。」寇凜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楚謠憂心忡忡,知道他在想事情,不出聲打擾他,隻盯著他緊鎖的眉頭。

憑借經驗,當他眉頭開始舒展之時,便是豁然開朗之時。

但此一回他眉頭剛要舒展,卻驟然收回了撐在案台上的手掌,站直了身體,低頭看著案台上的《山河萬裡圖》。

看著看著,眼神露出片刻茫然,旋即瞳孔緊縮,眼波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楚謠心頭一個咯噔,明白他是突然想到某些被他忽略掉的要事。

細觀他神態,不隻是要事,還是大事。

等他神情歸於平靜,楚謠才開口:「怎麼了?」

「沒事。」寇凜收回看向《山河萬裡圖》的視線,撥了撥她鬢邊亂發,「謠謠,我問你一個問題。」

「恩。」

「你希望惡有惡報麼?」

「當然。」

「但有時候,我們為了換取更多的利益,不得不對『惡』妥協。」寇凜見她皺眉,解釋道,「我說的利益不是錢財,是綜合考慮各種因素之後,能使一切達到最完美的狀態。」

楚謠沉吟良久,依然不懂他的意思:「能具體一些麼?」

寇凜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罷了,你隻需信我就行了。」

楚謠反握:「我信不過你口無遮攔,但你做正事兒,我從來都是一百個放心。」

「那就好。」寇凜俯身在她唇瓣上親口勿了下,復又托住她的後頸,唇齒好生纏綿一番,才鬆開已快喘不上氣兒的她,「將畫收起來吧,我拿去找柳言白。」

他自己則慢慢走去櫃前,挑了身寬鬆的月白長袍,脫去剛換上不久的寢衣,穿好袍子。

楚謠微啟雙唇,想說他傷的不輕,先顧著身體要緊。

但他一貫知道愛惜自己,更分得清輕重緩急,她完全沒必要操心。

她將畫卷好,小心翼翼放回畫囊中,送他出門。

*

此時,柳言白正坐在房間裡發呆。

寇凜和江天嶼約在海上的交易,他派了阿飛尾隨著,告訴阿飛在必要時幫寇凜一把。

豈料變故一個接著一個,一臉懵的阿飛全程看戲,爾後回來講訴給柳言白聽。

知道寇凜脫險,柳言白心安不少。知道死了一船天影教徒,宋家的船也沉了,《山河萬裡圖》很可能已經落在寇凜手中,作為天影少主,他心中波瀾不驚。

他現在對天影充滿疑惑,對自己的義父更是疑惑重重。

他執掌天影將近十年,以為自己是站在頂端操控一切的存在,突然發現自己對天影幾乎一無所知。

尤其是江天嶼那天數落他的話,令他領悟出義父挑中他作為少主,並不是看中他的才能。

那是因為什麼?

柳言白百思不得其解。

「少主,寇凜來了。」施展忍術隱匿於房頂的阿飛道。

柳言白回過神,看向房門處。

果不其然,不多會兒,寇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白。」

柳言白起身去開門,見他臉色蒼白,手裡提著一個圓柱形的皮製物,知道裡頭裝的是《山河萬裡圖》。

他側身,寇凜入內,畫囊擱在桌麵上,爾後走到案台後,提筆抽紙,在紙上寫了幾行字,隨後將紙豎起來。

柳言白看過去,怔住了。

紙上潦草寫著:信得過我,就支走跟著你的那個忍者,我有話與你說。

*

兩個時辰後,已近深夜,寇凜提著畫囊從柳言白房間裡出來,沒有回房,拉了個侍女詢問金鴆將楚修寧安排在哪兒了,又去敲楚修寧的房門。

進去後直截了當地道:「爹,咱倆能不能分工合作?」

楚修寧關了門正往屋裡走,一愣:「怎麼個分工法?」

「您眼下主要在做兩件事,一是與袁首輔爭權,一是對付天影。」

「恩。」

「無論您有什麼打算,希望您稍後專注於您的黨爭,那才是您的強項。而對付天影的事兒,全權交給我,您別再插手。」

「不可能。」楚修寧擰著眉頭走去桌前,在他對麵坐下,「鏟除邪教,的確是你們錦衣衛的職責,但你知道天影和我楚家的關係,我不放心……」

寇凜打斷他:「您對我的能力不放心?」

楚修寧沉默。

寇凜的手指點著畫囊:「您是楚黨領袖,我是錦衣衛指揮使,您有您的主意,我有我的想法,咱們獨斷慣了,很難齊心協力,定會誤事。不如分工合作,反而可以殊途同歸。畢竟我也是楚家一份子,同樣盼著楚家好。」

楚修寧微垂眼睫,似在認真思考他的建議:「我不插手你處理天影,你也不插手我對付袁首輔?」

「當然了。」

「既然如此,為何要護著袁少謹。」楚修寧看著他,「你讓錦衣衛將袁少謹藏起來是幾個意思?見我留下阿琰,你也留下段小江,又是幾個意思?」

寇凜笑笑道:「我知道您近來最猶豫的事情,是取不取袁少謹的性命,因為他若死在沿海,袁首輔必定要增兵給虞康安,卻不知虞康安已經倒戈……」

楚修寧勾了勾唇:「既然心知肚明,你還要護著,還對我說你盼著楚家好?」

寇凜回的很快:「在我眼中,袁少謹並非袁首輔之子,他是我的下屬,我將他從京城帶出來,身為上官,有責任護他周全,將他平安帶回京。」

楚修寧瞥他一眼。

寇凜又賠笑:「這不也是替爹您拿主意麼,我知道關於殺不殺袁少謹,您內心是掙紮的,不是您對政敵之子心慈手軟,是怕被楚簫知道了,又要與您鬧起來。」

提到楚簫,楚修寧的神色略有鬆動,苦笑:「這就是我總鬥不過袁首輔的原因,一沒他膽子大,怕牽連兒女。二沒他心狠,怕失了底線,失了對兒女的以身作則。」

「以身作則……」也即將為人父的寇凜似有所悟,旋即又道,「那關於我的提議,爹究竟同意不同意?」

「你必須先大致告訴我,你準備怎樣對付天影。」

「行。」

燭火熄了兩回,翁婿倆一直密談到五更天。

……

楚謠躺在床上同樣沒合眼,一邊想著楚家天影柳言白,一邊等著寇凜。

海邊濕氣重,寇凜回來時,衣裳上已經沾滿了晨露。

傷著病著,還不停歇的熬夜奔波,楚謠看著心疼,從重衾裡拿出始終貼在月匈口暖著的寢衣:「快將衣裳換了。」

寇凜道了聲「遵命」,更換好寢衣,躺上床,將她抱進懷裡,像是抱著一個小暖爐子,從身暖到了心。

「我與你說了會回來的晚,讓你先睡,又不聽話。」下巴抵住她的額頭,他輕聲說道,「總這樣的話,我在外做事難以心安。」

「我今兒不是等你,是真睡不著。」楚謠往他懷裡蜷了蜷,小心不碰到他的傷口。

「有我和你爹在,你琢磨什麼?要琢磨,等我倆死了你再琢磨。」

「你又胡說八道。」楚謠從被窩裡抬起手臂,在他嘴唇上拍了下,卻被他含住了手指,「鬆開,屬狗的麼?」

寇凜抱緊了她,靜謐中輕笑道:「不鬧了,睡吧。」

楚謠在他懷裡點點頭,呼吸著混有他氣息的空氣,滿腹心事漸漸沉了底,安穩睡去。

……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隻剩下楚謠自己。

起床後,慣例是侍女先伺候著她沐浴梳洗,緊接著兩個大夫來為她診脈,依然沒診出她有孕的消息。

以大梁的醫學水平,通常有孕超過二十日,大夫就能診出喜脈來。若此時她真的有孕,必定是沒有超過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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