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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方向的鍾》
從反方向開始移動，回到當初愛你的時空
李靜雲開車開得很嫻熟，一路上他不忘調侃自己是托福托業司機，被楊碧威笑罵了幾句，他又問楊碧威回來到底做什麼，楊碧威回答得輕描淡寫：「咱們家這邊有家公司想做上市，我過來幫他們看看情況。怎麼，幫我開車就這麼多意見？」
「表哥，我哪敢啊，你都要是合夥人的人，我們家最光宗耀祖的人就是你了。我媽成天拿你當例子說我，說完就要掐我，哎喲，我現在還疼呢。」
沐芷對他們的話題不懂，也不好參與，她就裝什麼都沒聽見。車很快就到了吃飯的地方。李靜雲把車停好，下了車，等兩人下了車，就和他們告別：「沐芷，你可得好好的，別辜負我暗戀你多年的心，你過得不好，我會傷心的。」
楊碧威忍無可忍，踹了他一腳，笑罵道：「滾犢子，滾滾滾，再來這套，我和你媳婦兒說了啊，讓你晚上跪搓衣板。」
「心狠手辣，呸！」李靜雲指著楊碧威對沐芷說，「沐芷，我告訴你，我們家楊碧威可不是什麼好人，他要是追你，你千萬別答應他。」
沐芷：「……」
楊碧威說他：「李靜雲，你賴著不走，想蹭飯？」
「走走走，我馬上走，你們玩得愉快啊。」李靜雲笑眯眯地說著，走了一段路後，又回過頭看著沐芷，臉上帶著嬉皮笑臉，「沐芷，你可得活得好好的，知道嗎？」
沐芷沖他招手：「絕對的，你放心。」
她看著李靜雲的背影，眼角開始有點濕潤。
楊碧威拍了拍她，語氣輕鬆：「別想啦，同學們都到了。」
十年沒見。
沐芷有點緊張。
飯店一樓大廳正在播放《我是歌手2》，一個長得像外國人的女人正在唱《最長的電影》，沐芷聽在耳裡，腦海裡卻是周傑倫的聲音：記得你叫我忘了吧，記得你叫我忘了吧。你說你會哭，不是因為在乎……
沐芷想起她和趙可以最後分手的那天趙可以對自己說的話。
「你忘了我吧，我不是個好男人，你，別恨我。」
「你和我分手，就是為了王蒙蒙？」
「對，我和你談戀愛談得太久了，現在對你沒感情了，我們還是分手吧。」
「真的是為了王蒙蒙？」
「沒錯。」
「真的是為了王蒙蒙？」
「沐芷，你別鬧了，好嗎？」
「我沒有鬧。」
「你一直在鬧，你不知道嗎？死心很難嗎？你不要隻盯著我好嗎，滿大街都是男人，你隨便拖一個，都能對你更好。」
沐芷沒想到趙可以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聲音變得艱難：「趙可以，你怎麼這樣！」
「我這樣你接受不了？我就是這樣的男人，我不願意伺候你了，這樣的日子，一天我都過不下去了。」他放緩了語氣，眼神看起來濕潤而哀傷，「沐芷，你別想著我了，我不好，我的確被王蒙蒙勾引了。她比你溫柔，對我很好，我隻不過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我累了，這樣挺好的。你，忘了我吧。」
哪有那麼容易忘記的啊。
人類又不是金魚，隻有七秒鍾的記憶。
要真是容易健忘，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回憶，那麼多的失望，那麼多的傷心，在時間的沖擊下，依然泛著悲哀之光。
楊碧威在前麵給她引路：「咱們的包廂在二樓，同學們都到了，你跟我走這邊啊。」
她覺得自己的腳步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就好像在重走一遍青春。
過去的人，現在還好嗎？
他們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們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人一旦過了二十五歲，是不是就容易回憶起從前的時光？以前的一朝一夕，都會變得格外清晰，以前的音容笑貌，都會變得歷歷在目。
她懷著一種復雜的心情，推開了包廂的門。
「大家好，我是沐芷，你們還記得我嗎？」
人群朝她看來，她仿佛看見十年彈指一揮間，從她的眼前一一閃過。
那是她唯一的青春，和最好的時間。
高一分班的名單被寫在大紅紙上，貼在了同安一中的展板上。
第一張是重點班的最後名單，沐芷的名字被寫在了第一行。
展板前站著不少人，新生入學，整個學校都是鬧哄哄的。
趙可以擠在人群的第一排，口沫橫飛地正在和身邊人炫耀：「看到沒，這個重點班第一名是我的朋友，她讀書超級厲害的，對不對？」
在同安一中的普通學生眼中，這些從幾萬學生中廝殺獲勝，拿到最後五十個名額的學生，身上都是自帶光環的，他們的名字上也都打著北大、清華、人大這些一流學府的印記。他們是活在雲端上的人，和普通人已經有了明顯的區別，而這些普通學生費盡心機才能考進一個本科，在這些人眼裡，卻都是不值得提起的不知名院校而已。他們是社會的精英，未來的希望，而自己這些普通人，都是被淘汰下來的……
想想就讓人悲傷啊。
有人不相信趙可以，看他一直在那兒得瑟，就酸他：「別逗了，這位同學，人家三好學生，會認識你？好學生從來不和我們這些普通人說話的，那是浪費人家時間好嗎？」
趙可以眯了眯眼睛：「怎麼？你嫉妒了？我就是和好學生做朋友啊，你做不到，不代表別人做不到啊。」
「你……」那人差點被趙可以氣得半死。
終於有一個小個子男生開了口：「認識沐芷，有什麼好炫耀的？她可不是什麼好人，踩著男人上位，做了多少不要臉的事情出來，我們同安一中初中部的，誰不知道？」
剛才那人好像找到了一個出氣口，立刻接話道：「喲，這麼誇張？」
小個子男生看到有人附和，說得更加繪聲繪色：「對啊，當年她就是玩弄人家男生的感情，哄人家給自己花錢之後，又一腳把人家踢開，逼得人家都要自殺了，可不要臉了。我聽說她很有手段的。」他上下打量著趙可以，「也隻有一些傻子才看不清她的真麵目，大概又是一個可悲的裙下之臣。」
趙可以勃然大怒：「你說誰呢矮子怪？」
小個子被人戳中了自己的傷心事，說話更加口不擇言：「喲喲，心疼啦？她沐芷是什麼敏感詞嗎？我為什麼不能說了？她自己做得出不要臉的事，還不讓別人說實話嗎？」
「你這是造謠，這叫實話嗎？像個男人一樣，很難嗎？怎麼？你個子矮下去了，別的也不行了？要不要換身衣服，去和那些娘們玩啊？」趙可以譏諷他。
「你個子高了不起？」小個子男生說，「你個子高，你打籃球去啊，你學姚明啊，你怎麼不去nba啊，怎麼就隻會圍著女人轉？我是為你好，提醒她不是好女人，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到時候吃虧上當，後悔就來不及了。」
「哈哈。」趙可以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指點別人！」
「你……」小個子指著他，「你這是自取其辱，如今這世道，什麼人都有，你這樣的學生，怎麼還能進我們學校？」
「是嗎？」趙可以捏著拳頭，「你想看看我怎麼進來的？」
小個子往後退了幾步，撇撇嘴，不服輸道：「我警告你，青天白日的，你這個小流氓別因為沐芷就和我動手動腳的，不然，你吃不了兜著走，前麵進來，後麵開除。」
「廢話真多。」趙可以低聲說了一句，迎麵給了小個子一拳。
小個子沒想到這男生真的對自己動手了，他撲通一聲就摔倒在了地上，哼了兩下，從嘴巴裡吐出了一顆牙……
看著自己的牙掉了，這人放聲大哭：「我要告老師去，你這小流氓，怎麼打人呢。告老師你，開除你。」
旁邊有人附和：「打人是不對的……」
趙可以一眼瞪了過去：「你也想試試？」
那人立馬訕笑著往後退：「不不不，我不是這意思，我可什麼都沒看見。」
小個子看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不禁心生絕望，在地上哭著不起來：「我們學校怎麼能收這樣的人呢，嗚嗚嗚嗚……」
趙可以不耐煩地道：「你對我有意見，就像個男人一樣起來和我打啊。」
「不起來，我就不起來。」小個子瞪著眼睛，「起來讓你打嗎？我就要大家都看到，你怎麼欺負人的，你等著被開除吧。」
哼！趙可以被他弄得一肚子火，他上前抓住小個子的衣領，啪地給他兩個重重的耳光，這才起身又踢了他兩腳，然後輕飄飄地拍了拍自己身上若有似無的灰塵，輕蔑地說：「矮子，我是趙可以，高一八班的。冤有頭，債有主，是我趙可以看你不順眼，誰讓你長得矮呢，要告狀，直接報我的名字。」
他呸了一聲，得意地走了。
小個子在地上坐了半天，確定趙可以真的走了以後，這才破口大罵：「什麼玩意兒，當自己是什麼人物啊，一看就不是好人，等著瞧吧。」
「他看起來很囂張，是不是？」旁邊有人冷冷地接話。
小個子看到說話的人十分眼生，但聽到對方說趙可以的壞話，立刻附和道：「就是，你看他那股勁，看著就不是我們學校的人，我們學校的學生沒那麼品德敗壞。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不知道染坊兩個字怎麼寫。」
「是挺可笑的。」
「你剛才看到他打我的啊，你可要給我做證，我們現在去政教處。同學，你扶我一下，哎喲，這小子下手可真狠。」
那人一把就把小個子扶了起來。小個子正準備和他道謝，那人卻趁他沒站穩，又把他推在了地上：「真不好意思，我手滑，沒扶住你。」
「你！」
「來，我再扶你一次，這次我絕對好好的啊。」那人又低下了身。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起來。」
「這怎麼行？」那人說，「我必須扶你啊。」
他強行把小個子從地上拖起來，又把他推在了地上，麵無表情：「哎呀，我手又滑了。」
「你！」小個子又哭了。
「哭什麼呢？男人流血不流淚。來，我幫你擦擦。」那人蹲到小個子麵前，伸手啪啪又給了他兩個耳光，「我叫嚴密，高一八班的。我看你長得醜，忍不住就想打你，告狀的時候，別忘記說我啊。」
他鎮定地說完，揚長而去。
與其同時，沐芷正在高一一班的講台上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沐芷，很高興接下來三年和大家一起學習。」
她說完這句話，眨巴著眼睛看著一旁的班主任蘇老師。蘇老師連連給她使眼色，意思是讓她多說幾句，但沐芷沒怎麼看明白，疑惑地看著蘇老師。
蘇老師隻好說出了口：「沐芷同學，作為第一名，多講兩句嘛，不要害羞，比如聊聊你喜歡什麼啊，以後的理想是什麼啊。」
沐芷恍然大悟：「我喜歡周傑倫，理想就是做個有用的人。」
蘇老師：「……」
讓你多說兩句，你真是一句都不多說啊。
蘇老師隻好繼續引導她：「什麼是有用的人呢？」
「啊，就是我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義，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大概就是有用的吧。」
這說了也等於白說吧？
蘇老師隻好說：「沐芷同學很有想法，那麼我們歡迎第二名的楊碧威同學來介紹一下自己。」
楊碧威大大咧咧地跑上講台：「我是楊碧威，這班裡有一大半的同學其實都認識我，了解我，但考慮到有一小半的同學是新同學，我還是要說明一下。我呢，喜歡贏，不喜歡輸，所以我不喜歡沐芷，目前我的理想就是考過她，不過我要說的是，這一天不會很久的。」
沐芷：「……」
她在自己座位上不冷不熱地說：「有些話不要說太早，你先考過我再說啊。」
「姓沐的，別以為你贏我這幾次，就多了不起。」
「是嗎？中考前的會考成績，好像你也是比我少吧。」
「你別得意，高中可不像初中，你這樣的女人，輸定了。」
「我好怕啊，那你證明一下自己啊，別說空話。」沐芷冷冰冰地說。
在場的同學都驚呆了，第一名竟然和第二名嗆上了，這是要打起來嗎？有人在心裡默默許願，快打啊，快動手啊。
但楊碧威隻是看了沐芷一眼，哼了一聲，回了自己座位上。
而這時，一個攪局的人出現了，他推開了教室的前門，頭伸了進來，看著沐芷說：「沐芷，有人因為你打了新生，你來一下政教處吧。」
哦，桃色新聞！
沐芷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走出教室，楊碧威在她身後用她剛好能聽到的聲音說：「不錯啊沐芷，這麼快又有人為你做這做那了。」
沐芷握緊了拳，回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姓楊的，想贏我，就考過我，背後說人風涼話，是人能做出來的嗎？」
她眼神裡透著狠色，好像下一秒就能拔刀而出。
楊碧威被她這種氣勢嚇住了，以為她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沒想到沐芷扭頭就走，他頓覺悵然若失，就好像一個自己從來都很重視的對手，多年以後，才發現對方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
她憑什麼就這麼拽？
他恨恨地從書包裡取出一本數學習題集，開始做起了微積分，心裡卻老是在想，是誰為了沐芷打了人？他本能地想起那天公交車車站打自己的那個男生，高高大大，皮膚白白的，一看就知道是那些女孩子喜歡的類型，沒想到沐芷也這麼自甘墮落，和這種差生有來往。
他心神不定地一邊寫著字，一邊眼神老往門外瞟。
但是他等了一上午，沐芷也沒有回來。
一直到放學鈴聲響起，沐芷才從政教處的辦公室出來。
剛才政教處主任對自己說的話還歷歷在目：「知道你學習好，人長得好，但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小狼狗，別二話不說就打人好嗎？」
「他不是我的小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