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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從前快樂》

你不難過你比從前快樂

雨越下越大。

從同安到機場,大概要開三四個小時,因為下大雨,交通混亂了許多,司機熟練地避開了主乾道,穿城走巷,一路上了高速。

這樣的雨天,隻有南方才有,綿綿細雨下得無盡愁。李沁看著窗外,雨水一遍又一遍地溫柔襲來。她不禁想起張愛玲在《小團圓》裡寫的那句: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南方就是這樣,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不像北方,要麼一直不下雨,要麼下雨就恨不得劈裡啪啦一陣放,把所有雨水一次性放得乾淨。記憶裡像這樣的雨,已經變得模糊。在北方生活得太久,早就不記得從前的日子和模樣,現在因景生情,李沁想起那個夜晚她擋在嚴密麵前,好像是在下著細雨,當時的自己,感覺下一秒可以為了愛情去死。

然後,那個男人拉著蔣嵐的手,快速地從小巷後麵跑掉了,留下她一個人麵對一群流氓。

因為自己長得難看,流氓對她本人並沒有什麼興趣,卻遷怒於她,把她打了一頓。她隻覺得疼啊,但身上的疼,好歹緩解了心裡的疼。

後來她再也不喜歡下雨天。

那是一個被背叛的印記,打在了她的心裡。

沐芷睡了一覺才醒,她看了看外麵,半天才傻乎乎地對李沁說:「怎麼還在下雨?」

「是啊。」

「我們回北京了?」

李沁給了她腦門一下:「我們還在去機場的路上呢。你趕緊醒醒。」

沐芷坐直了身體,回過神:「哇,開了多久了?」

司機看著她:「馬上就到了,別擔心。」

「不擔心。」李沁懶洋洋地說,「看這雨,就知道我們的航班肯定會晚點。機場又沒什麼好吃的,慘了慘了,早知道中午就多吃點了。」

沐芷扌莫了扌莫臉,從包裡掏出了一張濕巾,擦了一遍,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

她的手機剛好這時響了,李沁在一旁幽幽道:「你手機一直響,一直響,我都擔心它要沒電了。」

沐芷嚇了一跳,以為又是王蒙蒙,不過掏出手機一看,是自己導師的電話。

沐芷怎麼都想不明白導師這時候找自己是因為什麼,明明走之前那個項目的數據大家都做得非常好。她有點忐忑地接了電話,電話裡導師告訴她,她之前申請的美國博士交換計劃已經得到了批準,隻要她準備好了,就可以去美國了。學校在加州,實習醫院也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好醫院。導師問她有沒有什麼顧慮,比如要不要和男朋友商量一下,畢竟這是人生當中的大事。

「當然去,必須去,這是我一直都想要的機會。」沐芷斬釘截鐵地說。

「男朋友……」

「真的已經分手了。」沐芷無可奈何,自從導師從她研究生時期見到趙可以時不時來給她送湯以後,導師好像就對她的個人問題完全放心了一樣,「這次我請假回來就是來參加他的婚禮的。」

她決心加一下猛料。

「對不起。」導師這次真的相信了,繼而有點內疚,「那你好好準備,交換的其他的事情和使館你都不用擔心。」

掛了電話,沐芷隻覺心口的大石就好像被移開了一樣。

研究生期間,她其實有一次直接推薦去美國讀研的機會。

那次她剛剛收到消息,後麵就接到了趙可以的電話。

他的聲音透著疲憊:「沐芷,我被趕出來了。沐芷,我沒地方住了,我是不是很沒用?我真的沒辦法了。」

她掛了電話就往趙可以的方向趕,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他。他穿得特別糟糕,頭發也是亂蓬蓬的,整個人看上去完全喪失了朝氣。

他又失業了。

沐芷這才知道,他又失業了,這是他第三次失業,而這次他完全找不到新的工作。他又沒有錢,交不了房租,因此被房東趕出了家門。沐芷十分氣憤:「押一付三,他怎麼可以趕你出家門?怎麼的你也能多住一個月。不行,我一定要幫你把這錢要回來。」

趙可以哆嗦著嘴唇,最後還是拉住了她:「別去。」

「為什麼不去?你這權利是受法律保護的。我就不相信了,走遍北京城,還沒個說理的地方?」

「別去,沐芷,你別去。」趙可以的眼裡滾下淚來,「我、我、我住的是地下室,一直都是按月交的。你別去,求你了。」

「可以,你?」沐芷眼裡都是震驚。

她看著趙可以蒼白的臉,不由得大慟。她哭著說:「你怎麼這麼傻?還一直瞞著我,你住我那兒,怎麼就不行了?」

「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所以才瞞著你。」趙可以揉了揉冰冷的臉,苦笑著說,「但還是瞞不了你,我還真是沒用啊。」

「咱們走,趕緊回家。」沐芷伸手拉住他。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地上很快就白了一層。

沐芷拉著趙可以從天橋走下來,到街道一旁去打車。大概是趙可以的運氣到了,讓沐芷很快就攔了一輛車。她扌莫著趙可以冰冰涼的雙手,就好像是在扌莫著兩個大冰塊。她扌莫了扌莫他的手,就聽到他嘶了一聲,沐芷這才看到,他的手全部都凍僵了,又紅又腫,一看就是室內長期沒有暖氣導致的。

沐芷拉著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放,想幫他暖和一下手。

趙可以連忙把手往後縮,他不敢看她,嘴裡小聲說:「別凍壞你……」

沐芷含著淚,拉過他的手就塞進自己羽絨服裡,說:「這裡不冷。」

觸手之間一片柔軟。

趙可以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升起,一路升到了頭頂。

沐芷看他終於不掙紮了,這才把他的兩隻手放在自己兩隻胳膊下分別夾著,但很快,她的腋窩下麵也被冰得涼颼颼的。她兩眼發紅地看著趙可以,又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哽咽著對趙可以說:「可以,以後你不可以隨便瞞著我了。」

「嗯。」

「別敷衍我,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我們倆既然在一起了,有什麼問題,一起麵對,不好嗎?」

「好……」

「你抬起頭看著我,和我說,說你以後都不騙我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趙可以眨著眼睛。

出租車裡暖氣很足,從沐芷的身後看過去,外麵大雪下得沸沸揚揚,他看回沐芷,認真地說:「以後都不會瞞著你了。」

出租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趙可以還是幾年前幫沐芷做房屋買賣的時候來過這裡。小區看起來和從前沒什麼變化,時間在這裡簡直就是被停止了。沐芷付完車錢,幫趙可以拿了一部分行李,兩人走到小區的大鐵門前。趙可以站在一旁,看著沐芷和一旁保安室的人亮了亮臉,門開了。

他說:「你住這兒怎麼樣?」

「別看這兒房子破,其實住起來挺舒服的。」沐芷說,「咱們小區的建築做得好,暖氣特別足,住著可舒服了,以後你……」她看了看趙可以,有點說不下去了。

太可憐了。

怎麼都受罪成了這樣?

以前是天之驕子,現在卻變成這樣……偏偏每次約會的時候,他都能找出種種理由搪塞過去。

聽到暖氣兩個字,趙可以的眼睛裡劃過一抹光亮。

以前,他從未這麼渴望過溫暖。

這是他在地下室住的第二個冬天。

順利在保險公司入職後,一開始趙可以信心滿滿,不就是推銷保險嘛,現代都市人,多少都怕死。別的不說,光他自己在家的時候,健康險、意外險、各種保險就買了一堆……

因為心情太好,連地下室的前台姑娘對他獻殷勤,他都沒有排斥。

這女孩叫文蓮,打扮得挺大眾的,齊劉海,層層疊疊的廉價蕾絲裙,一對大黑美瞳,抬頭看人的時候怪瘮人的,都找不到眼白在哪裡。

文蓮的媽媽承包了這個地下室,然後靠房租過活。住進來以後,趙可以才發現,這地下室真的不小,光他住的那一排,就有十幾個年輕小夥子。一到上班時間,大家為了搶洗漱的水龍頭,都能打起來。

有點大學宿舍的味道,但條件比大學宿舍還差。

趙可以沒想到自己讀書時候沒住過的宿舍,等到工作了,反而開始感受這種生活了。

據文蓮說,她爸爸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在北京北邊承包了一大片小區的中介生意。她對趙可以有點意思,經常拿吃的來趙可以屋子串門,時不時套他的話,趙可以本來口風就不緊,一來二去,就被套出來他是留學回來的。

文蓮對趙可以的從前很是向往。

不過她問趙可以為什麼現在過成這樣了,趙可以卻隻字不提。

是啊,他怎麼就過成這樣了?

這才三個月。

三個月前,他雄心勃勃地對媽媽宋婷芳放話自己絕對可以靠自己混出一片天。

僅僅隻是三個月而已。

趙可以隻好借口和家裡鬧了矛盾,離家出走。

文蓮倒是相信,再說了,趙可以說的也是實話。

但趙可以跑了一個月的保險,都沒有拉回來一單。

保險公司裡的銷售,每個人都做了業績表,寫在公司最明顯的黑板上,趙可以的名字,赤裸裸地寫在最後一行。

這下趙可以急了。

沒有業績,就沒有提成。

等到月底的時候,果然!趙可以隻從財務那裡領來了八百元。財務阿姨撇著嘴看著他:「你一個月一單業績都沒有,還想要全工資?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老板說了,下個月你要是跑不來業務,早點卷包袱滾蛋,我們公司可不養閒人。」

趙可以灰頭土臉地捏著八百元走了。

回到地下室,交完當月的房租和水電費,那點錢基本就所剩無幾。

本來還打算找沐芷出來好好吃一頓,慶祝他找到了工作……

這期間沐芷給趙可以打過幾次電話,給他又買了一些褲子和鞋。要是以前,他肯定覺得自己是在占女朋友的便宜,可是現在,捉襟見肘,他隻好默默收下。

沐芷並沒懷疑他的理由,畢竟趙可以以前都是有一說一,他說自己工作太忙,對北京又不熟,所以沒來得及添置衣服。沐芷自己本來就是馬大哈,也認為他說得有道理。甚至,她隱隱終於有了一種自豪感,自己可以照顧趙可以了。

以前,都是他在照顧自己。

趙可以在房間裡糾結了一晚上,天逐漸變得冷了,特別是這地下室,入夜以後,簡直冷得人睡不好。一時他開始擔心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一時他又想去找沐芷,但又怕沐芷發現自己一直在隱瞞的情況。他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趙可以咬咬牙,從地下室旁邊的小賣部搬了兩箱子方便麵回去,不管怎麼說,接下來一個月的口糧不用擔心了。

他對著鏡子,收拾自己半天,這才出了門去找沐芷,還不忘買了兩斤蘋果。

雖然是周末,但他對沐芷的作息時間已經非常熟悉。趙可以熟門熟路地扌莫到了實驗室門口,給沐芷打了電話。果然沐芷在實驗室裡,他不著急,反正和實驗室一樓的保安老頭早就混熟了,老實不客氣地擠到老頭的小房間裡,和他混著一起看了半天的電視,還蹭了老頭半包煙。

趙可以不忘套老頭的話:「黎師傅,那個小日本鬼子還向沐芷獻殷勤嗎?」

這家夥,從大一開始,培養了陳銘澤當自己的眼線後,盡管之後被沐芷發現陳銘澤不光偷偷和趙可以告狀,還想撬走自己的男朋友後,他就斷了陳銘澤這條地下線人,但好漢三個樁,好地下黨四處都有眼線,趙可以花在黎師傅身上的精力也不少。

黎師傅眯著眼:「日本人挺有禮貌的,經常請這幫人吃飯,回回都喊著沐芷,挺照顧她。不過沐芷這丫頭心眼沒那麼多,估計都沒看出來。」

趙可以氣得肺都要炸了。

他就知道!

那個日本人沒安好心啊!

他和黎師傅閒聊的時候,眼睛沒少往實驗室門口瞟,至於電視上演了什麼,他哪裡有心思去看。

幸好午飯時間到了,趙可以終於捕捉到了沐芷的身影。

他眼眶一酸,人已經站起了身。

她穿著簡單的外套和牛仔褲,看起來依然是那麼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了。本來她是留著長發的,但上大學後,她說長頭發留著不方便工作,就把頭發給剪了,從此以後就一直留著短發。

趙可以雖然更喜歡沐芷留長發,但沐芷喜歡什麼,他都喜歡。

他遠遠看著沐芷,看她仰著臉沐浴在陽光下,淺淺地笑了笑。

她其實不怎麼愛笑的。

十四歲,他就認識她了。那時候她是一個十分冷漠高傲的小姑娘,趙可以接觸她,純粹因為好奇和看她長得漂亮,但沒想到兩人一下就認識了那麼多年。

本以為她隻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但她比一般人都要冷靜自持,對自己想要的,從來都是毫無畏懼地去追求。趙可以每次麵對她,總有點犯怵。

自己不像她。

她好像渾身都充滿了精力,隻要她想做到的,她都可以做到。

唯一一次見到她的脆弱,還是因為她父母都過世了。

有時候趙可以回想,若是自己那時候沒「乘虛而入」,他都沒把握自己是不是可以和沐芷在一起。

在她麵前,他很沒自信。

好像她隨便看自己一眼,自己都恨不得慚愧地低下頭。

就是不如她。

不如她強悍,不如她學習能力強,也不如她那麼懂得規劃人生,更不如她活得那麼自在。

趙可以不是沒想過勸沐芷跟自己一起回同安,但大一那次試探和爭吵,在他幫沐芷辦完房屋過戶後,他心裡隱隱約約就認識到,沐芷是不會跟自己回去的。

大概,那裡是她的傷心地吧。

隻能自己來。

哪怕是飛蛾撲火,也要飛向她,和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而現在,雖然他暫時辛苦了一點,但終於可以和她長長久久在一起了,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走著共同走過的道路,看著同一片天空……

但他的目光在捕捉到那個緊跟著沐芷追出來的身影後,趙可以原來稍微好一點的心情,頓時盪然無存。

那個男人比沐芷高出一個多頭,天知道這些日本人怎麼現在都能發育得這麼好了。說實話他長得不賴,如果說趙可以看起來是那種養在溫室裡的貴公子,沐芷的這位學長,整個人看起來更健康,光掃一眼他渾身上下的肌肉,就知道他不僅僅隻在實驗室動動刀子而已,他對自己的身材管理也很上心。趙可以看著他幾步就追到了沐芷身邊,嘴角含著笑對沐芷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就看到沐芷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繼而是喜悅的笑容。

趙可以簡直心如刀絞。

他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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