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世間冷暖蒼天有知，恩怨情仇終歸靜寂（1 / 2）
執明看著眼前的人。
那人一身華麗的王服，頭戴金冠。他的容貌和慕容離有些相似，然而更加俊美出挑。冰琢般的臉上帶著肅殺的寒氣。鳳眼含威，居高臨下地瞪著執明。
「哈哈哈哈。」醉仙芙蓉的威風霸氣頂多就維持了一刻。他見了執明滿臉驚訝的樣子立刻就憋不住笑，伸手用力揉搓著執明的頭發，神氣活現地說道：「乖孩子，快叫父王。」
執明看著扮成瑤光王的醉仙芙蓉，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幸好醉仙芙蓉又變回了慕容離的樣子。執明這才道：「那個夢境是父王做的？可是本王和阿離在夢境裡見到他的時候，他不是這個樣子的。」一想到夢境中的骷髏亡靈，執明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醉仙芙蓉道：「死靈可以托夢給活在世上的親人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瑤光王雖然脾氣差了些，畢竟疼愛自己的孩子。似乎拐彎抹角拐得有點多，但還是想要讓王上保護阿離的意思。」
疼愛自己的孩子……執明真的不敢苟同。當初在瑤光廢墟的夢境中，阿離可是差點被亡靈給殺死。隻是他不能說對死者不敬的話，何況那還是父王。
醉仙芙蓉看出了執明的心思，解釋道：「王上不要怪罪瑤光的亡靈。那裡的怨氣實在太重了。瑤光王室在死後均被戮屍，他們的亡靈被怨氣困住而得不到超度，久而久之就變得心智失常。靠近那片廢墟的人都會被其所害。」他笑了笑，「虧得王上在夢境中拚命也要保護阿離，讓亡靈看到人間尚有真情，怨氣才漸漸平息。」
執明沉默了一會，問道：「他們的怨氣平息了，就不會再害人了是嗎？」
「是啊。」
還沒等執明鬆一口氣，醉仙芙蓉又道：「那裡暫時是沒什麼事情了。可是如今天下動亂，慘絕人寰的事情到處都能發生。誰又知道別處會怎樣，來日會怎樣。所以阿離能活下來，真的已經算是運氣很好了。」
眼前白衣的慕容離消失了，醉仙芙蓉變成了一個五六歲小孩子的模樣。
「王上還記得他麼？」醉仙芙蓉問道。
執明點了點頭，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醉仙芙蓉的時候，醉仙芙蓉就是變成這個小孩子的模樣，站在攬月台上用柳條蘸了酒灑他們幾個。
「他已經死了。」醉仙芙蓉變成的小孩子對執明笑著說。
執明睜大了眼睛。他倒是沒有感覺恐懼，但是十分難受。即使知道是醉仙芙蓉變的，也好像是在聽這個小孩子親口訴說自己的遭遇那般。
「我剛剛開始有完整的靈識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這個小孩子。那個時候嘉成郡還不是天權的領土，在戰爭中也是兵荒馬亂。小孩子是跟著家人逃荒來的。那一家人路過此地，晚上就在樹下休息，把我的枝乾砍下來生火。」醉仙芙蓉晃盪著腳丫撅著嘴。
「我當然很生氣，可是也沒有什麼辦法。後來我才知道那一夜如果他們不生火的話，真的會被凍死。那個小孩子大概是覺得砍掉我的枝乾很過意不去。等入夜時，他悄悄打開自己的水壺想要給我澆一點水，就被他家的大人狠狠罵了一頓。因為逃荒路上很難找水。」
執明以前聽莫將軍講過流民如何辛苦。但他那時候畢竟年紀小，隻覺得像是在聽另一個世界裡的故事。
醉仙芙蓉繼續講道：「大概是因為那小孩子要給我澆水的緣故，第二天他的家人走的時候就沒再帶上他。他們根本也不是小孩子的父母。小孩子醒來之後很害怕，想要爬到樹上看看他的家人是往哪條路走的。可是他餓了好幾天，根本沒有多少力氣，還沒爬到樹頂就摔了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他的頭一定是磕破了，流了好多血。這樣過了一天，又有逃荒的流民路過，就把他撿了起來。那小孩子已經活不成了。而且逃荒路上很多人找不到食物，就會……」
這個莫將軍也講過。為了活下去，有的人會拋棄倫常，用新死的人的屍首來充飢。是執明小時候聽過的最可怕的事情。
「他若是能活下來，也快該有王上這麼大了。」
醉仙芙蓉對執明眨了眨眼睛，「王上，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也很好看？」
酸楚的感覺從心口湧上眼眶。執明小時候聽莫將軍講了行軍途中見到那些事情，就暗下決心：自己將來繼了王位，絕對不要發動戰爭。寧可不開疆拓土，隻要守一方安寧，能讓百姓都安居樂業就好了。
他那時以為世界是隻有天權國這麼大的。後來他成了天權國的王，真的讓百姓安居樂業，以為實現了小時候所想。直到慕容離進入他的世界，他才開始慢慢地明白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和天權一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是有很多人像阿離或者那個小孩子一樣，失去家鄉和親人，漂泊無依，甚至不知哪一日會遭逢厄運而死去。如果天下繼續這樣四分五裂，戰亂不斷，流離失所的事情總是會發生的。
醉仙芙蓉變回了慕容離的模樣，他轉到執明跟前笑道：「王上不要難過啦，難過也沒有什麼用呢。」
「本王知道。」執明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他不想讓醉仙芙蓉看著他難過，於是轉移話題：「你這不是變成誰的樣子都能行。還說什麼生下來就長得跟阿離一樣，分明就是騙本王的。」
「啊，這個嘛。」醉仙芙蓉見掩飾不過去，隻得說道：「真是不好意思，被王上發現啦。」可是他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完全是一副耍到了別人很開心的表情。
執明道：「那你為什麼要扮成阿離的樣子呢？」
「比較容易嘍，因為阿離……」醉仙芙蓉轉了轉眼珠，笑道：「因為阿離生的俊俏。」
「噢，這倒是沒錯。」但執明總覺得醉仙芙蓉像是話說到一半又改了口。
醉仙芙蓉見執明似有疑惑，又補充道：「而且扮成阿離的樣子就算闖了什麼禍，王上也不會怪罪的不是嗎？」
「阿離才不跟你一樣到處搗亂。」執明趕緊反駁，又問道：「那你就沒有自己本來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