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番外】未亡人-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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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曲風酒樓。

仲堃儀皺著眉頭飲了一口劣酒,比想象中更加難以下咽。但這地方是他挑的,也隻得忍了。乾脆少飲酒,多閒話。他開口問道:「明公子,上回一別可有見到你家少主啊?」

明熙道:「不曾。」

「噢,難道是他做了什麼令你不快的事?」仲堃儀問得漫不經心。

「算是,也不全是。」 明熙品著酒難喝,索性也放下不飲了。「聽說他受了傷,一直都不曾出回鸞閣。往後沒過多少時日,禁衛首領忽然喚了我們幾個先行到嘉成郡的人前來。說我們壞了規矩,還差點給王上走漏了風聲,應該要罰。但念在我們有護主的心思,就賞了一筆錢,都遣出宮中。因為賞的錢足夠後半輩子花銷,其餘那幾人反倒是歡天喜地的謝了恩。」

仲堃儀道:「這也算得妥當。況且天權最不缺的就是錢。隻是聽公子的意思,似乎不太滿意?」

明熙道:「我自是跟他們不一樣的。離宮後先在嘉城郡中逛了幾日,也無甚辦法好想。記起先生足智多謀,或許能來求些指點。況且,我還欠你一頓酒呢。」

「唉。」仲堃儀嘆了一聲,「虧得我還有這點智謀,否則可就消受不起公子這頓酒了。」沒等明熙辯解,他收斂了玩笑的表情,湊近明熙道:「在下不與公子拐彎抹角,依我看來你同你那位少主關係並不算好。為何還要放棄舒坦日子回到他身邊去?你是想要效忠他,還是想要……」他伸出手掌,比了一個下切的手勢。

「都不是。」明熙閉住了眼睛,「我雖憎慕容離。但我受人所托,一定要幫他完成他該完成的事情。」

仲堃儀道:「復國?」

明熙的眼睛猛然睜開,瞪著仲堃儀,「你如何知道?」

「嗬。一個被滅了國的王子,他該完成的事情除了復國還能有什麼?」仲堃儀說笑般地看著他。「我可以幫你。隻是這並非易事,公子是已經下定了決心,還是隻喝酒喝得腦袋熱了些?」

明熙握緊了酒杯,「若非下定決心,我何必同先生提起這樁事來?」

「噢,」仲堃儀點了點頭,「公子手上可曾沾過血麼?」

明熙以異樣的眼光看著仲堃儀,道:「沒有。」

「這便不行。」仲堃儀不動聲色地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來,往桌上一放,正放在兩人中間。他指著信封道:「不過也好說。今晚夜深人靜時,你到這個地方去,把一戶人家全都殺乾淨。」

明熙大驚,正色道:「我當先生是正人君子,為難之際前來請教。先生不為我解惑,反倒教唆我殺人。天權數年都未發生過凶案。我既受了天權王的恩賞,怎能隨意行凶?況且這戶人家與我並無仇怨。我若滅人滿門,是天理不容。」

仲堃儀笑了笑,「公子果然是識大義明大理之人。你就當我酒後失言吧。隻是瑤光若要復國,別國必定會有失。在那些國君看來,掠人國土和趁夜殺人還不是一樣的行徑。你既受了恩賞,不如趁著天權被滅之前,過一段安穩日子吧。」說著要把那信封收回。

「先生且慢。」明熙按住了仲堃儀的手,卻不敢正視他。蹙緊眉頭道:「我不會罷手。可是即便依先生所言,無端殺人這種事畢竟是做不得的。」

仲堃儀看了看自己被扣住的手,又看了看桌上的信封,輕聲道:「我自然不會教公子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戶人家也不是與你無怨無仇。這家有一人名叫喜貴,在宮中當差。你們被遣出宮之事都是他在背後搗的鬼。」

明熙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即使如此,要殺他全家,這也太……」

仲堃儀道:「哎,我還沒說完呢。他們本不是天權的人,而是天璿的軍戶,駐在疏留城。你難道不知當年天璿滅掉瑤光後是如何戮屍的,他們可都有份兒。」

隻聽「嘩啦——」一聲,明熙氣得把酒杯掃到了桌下。怒罵道:「他們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我今夜就去。那喜貴雖在宮裡,我也斷饒不了他的狗命!」

仲堃儀輕拍了明熙一下,「聽說昨日喜貴在宮中不慎落水而死。也算蒼天有眼,不用公子動手了。」

明熙恨聲道:「死有餘辜!算是便宜了他。」拿了信封就要走。

仲堃儀拉住明熙,「公子,那信裡是空的。你來看這兒。」他用手蘸著酒,在桌上寫下一行字。抬頭問道:「記下了嗎?」

明熙知道這個地方,就在嘉城郡附近的村中。

仲堃儀見明熙會意,用手在桌上一抹,將那字跡全都抹淨。隨後道:「做成了這樁事後,公子須得暫時離開天權一陣子。你趁著白日,把金票兌成金子帶在身上。夜裡成事。等到四更天時,到嘉城郡郊五裡外的一口枯井處等候。我會自派人來接應。」

明熙謝過,先行離了酒樓。

仲堃儀看著明熙的背影,眸中染上一層深不見底的墨色。

是夜,大約還不到四更天。

畢竟手上剛沾過血,明熙忐忑不安。一口氣跑到嘉成郡郊外,隻盼接應的人早些來。

當晚月影半昏,郊外寂靜無人,隻有沙沙的風聲。明熙約扌莫走出了五裡,果然見一枯井。正有一人站在枯井旁。隻是光線太暗,看不清相貌。

明熙快步上前,對那人道:「你可是仲先生派來的?」

那人先是不答。忽然轉過身來大喝一聲:「殺人不眨眼的狂徒!」

明熙冷不防一驚。同時腳下被繩索之類絆了一下,幾乎摔倒。猝不及防之際,對麵那人抽出鋼刀劈他麵門。刀鋒劃破了他的外袍。他向後一躲,正撞到井圍上。那井圍竟然被撞破了。對方趁勢起腳一踢,把明熙踢入井中。

落入井下時,明熙才看清此人是那日在關外與他爭奪古泠簫的黑衣刺客。

緊接著,後腦的劇痛讓他失去了意識。

明熙再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像全身的骨頭都碎掉一般疼。過了許久,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井下。此時已是白日。井上像是被蓋了木板和茅草之類,被遮擋得嚴實。隻有幾屢光線順著縫隙透下來。

此處本就人煙稀少,枯井上又被蓋住,幾乎不可能有人發覺他在井下。枯井四壁都沒有可以攀附的地方,況且他受了傷,根本沒可能爬出去。

身在絕地,隻剩下等死。

「可惡!仲堃儀竟然是個偽君子。」

從頭至尾都是在利用他。或許被殺死的那一家人根本不是天璿的軍戶。屍首上留下的傷痕,則說明是死在燕支劍下。他想起在荒郊野店與仲堃儀說起慕容離時突然明白,一定是宮中發生了什麼事,仲堃儀要滅口,而且要嫁禍給慕容離。

按天權律法,殺人當償命。慕容離若是傷了殘了都無所謂,死了是絕對不行的。

他必須想法子出去。

出聲大喊很快會耗盡體力。不如吹一曲簫,還可省些氣力。而且簫聲綿長,會傳得更遠。

明熙在懷中一找,竟發覺古泠簫不見了。

忽然記起自己和黑衣刺客打鬥時被劃破了衣服,一定就是那個時候丟的。而且帶在身上的兩包金子也都不見了。金子無用。古泠簫是如命般金貴的東西,居然被那黑衣刺客……

明熙一拳搗在井壁上,卻也無濟於事。

不知過了幾日。明熙以井底的一點野草為食。白日一直提著精神,耳朵貼在井壁聽著。若有風吹草動,他就大聲呼救。卻始終未見到人。他的喉嚨漸漸啞了,身上的傷口開始潰爛,野草也幾乎食盡。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漸漸分不清白天夜裡。

他不甘心,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想,自己很快會在這個無人知道的地方死去。無人知道他的名字,身世。甚至或許無人找得到他的屍首。他這一生,輕得像是幾乎沒在這世上留下什麼痕跡。

即使身上流著王族的血,也不過命如草芥。

明熙意識混沌間聽見數響,有土塊掉下來砸在他身上,這才清醒了些。他意識到井旁有人,立時大喊:「小心!井圍塌了。」

這一發力扯傷了他的喉嚨,他不住地咳血,再喊不出聲音來。隻聽見驚惶立開的腳步聲。

之後,便沒有動靜了。過了許久都沒有動靜。或許是那人受到驚嚇,已經跑遠了。

「可惡!」他罵自己道:「我是笨蛋麼?」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來,一線生還的機會就這麼沒有了。

過了一天一夜,天上下起了大雨。

意識不清的時候,明熙似乎又聽見有什麼東西落到井下。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喊了。又過了不知多久,明熙才稍微清醒了些。竟赫然發現自己身旁有一隻木碗,碗中有半碗水。他抓起碗來兩口喝完。又見不遠處有一件被稻葉包裹的東西。拾起一看,裡麵是半塊乾得發硬的麵餅,他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他吃完之後,還是餓,還是渴。但已經比先前好了許多。抬起頭來一看,井蓋被稍微挪開了一點。那木碗和饅頭就是從上麵扔下來的。幸虧木板掉下來時是碗口朝上,才從井蓋移開的縫隙處接了半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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