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獨立篇】天為誰春-轉之四（2 / 2）
執明一聽「子時」，立刻警覺起來，屏息凝神仔細聽著。
另一個聲音著道：「此人雖要求死，心中牽念卻十分之重。若子時之前有陽間的親眷來接，咱們須得放了他回去。陰差帶人最忌諱提前推遲，免得差錯。」
「嗬，我來之前查過生死簿。此人不隻是父親兄弟，全族都已經死盡了。陽間哪還有什麼親眷。再說你看看這裡光景，即便是有親眷，能來接他麼？不如早鎖了他送到枉死城去，別在這耽誤功夫。」
執明聽得怒火大起，喝道：「給本王住手！」
隨著他一聲高喝，麵前的牆消失了。原來牆後也是一間牢房，比先前見到的走廊兩邊的牢房都要寬闊。牢房除西北角空盪，另外三處角落裡都堆著骷髏，竟似小山高。殘骨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一直鋪到牢房中央。
牢房中央跪著一個人。他一身白衣，衣擺上染著一道殷紅的血跡。長發委地，低著頭看不見相貌。他雙手捧著一隻杯子，赫然是盛著鴆酒的那隻。
阿離！
而離執明更近處卻站著兩人。確切的說是兩個陰差，一個牛頭，一個馬麵。他倆見牆突然消失，大為驚異地看著執明。
執明道：「我是來接他的，你們都讓開。」
牛頭馬麵看他見了陰差毫無懼色，相視了一眼。那牛頭道：「嘿，想不到還真是陽間來的人。」他戳了馬麵一把，「教你磨蹭不快動手。這下怎樣，夜長夢多吧。」
馬麵止住牛頭，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慕容離一眼，對執明道：「此人須得陽間來的親眷才能接走。你是何人，他是你什麼人？」
執明把月匈脯一拍，「本王乃是天權國國主。」又指慕容離道：「此人是我的王妃。我今日非帶他回去不可。」
牛頭馬麵聞言，湊近執明仔細看了看，遂跪下行禮道：「原來是天下共主，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執明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暗自罵道：你們兩個蠢材。模樣長得醜就算了，聽不懂人話的嗎？誰告訴你們是天下共主了。不過轉念一想，先想法子帶阿離回去要緊。管它什麼天不天下共主的，既然這兩個醜八怪認錯，乾脆順水推舟整個噱頭嚇嚇他們。於是道：「朕不同你們計較。這會兒看清了還不快讓開。」
「可是……」牛頭道：「陛下是天下共主沒錯，但此人真是你的王妃麼？」
馬麵道：「天下共主本該是大富大貴之人，但若強為不可為之事，未免惹禍上身。我且多問一句，陛下可要如實回答。陛下是何時娶妃，何時圓房？」
執明差點就喊起來：你們管的真寬！娶親是月老管的，要你們這些陰差多管閒事。
但他為了維持「天下共主」的威嚴，就沒發作。隻道：「他是由先王欽點的，就算沒拜過堂也是王妃。」
居然還沒拜堂，這有點出乎兩陰差預料。牛頭小聲對馬麵道：「可是此人……你說怎麼可能是……啊？」
執明怕事情有變，又補了一句：「你們若有膽，就把我們夫妻兩個一塊帶去見閻王，看他敢不敢收！」
除非是真夫妻，不然怎會肯陪著同下地獄的。況且牛頭馬麵見執明氣勢淩人，身上陽氣又壯，便不敢惹。連聲道：「陰間斷斷不能收活人。陛下這就請帶王妃回去吧。」於是往兩邊讓開，退到那條漆黑的走廊裡去了。
執明踏過殘骸跑上前來拉著慕容離，「阿離，已經沒事了。本王這就帶你回去。」
可是慕容離像尊塑像般紋絲不動，一直跪在那裡低著頭。他想把他的臉扳起來讓他看著自己，也做不到。
「阿離，你是怎麼了？」
執明俯身半跪在慕容離對麵，將他的頭發撥開。見慕容離低頭看著杯中的鴆酒，眼淚止不住地撲簌而下。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喃著。
「執明哥哥，執明哥哥……」
執明替他抹著眼淚，隻覺得臉頰連同淚水都是冰的。又止不住地心疼。溫聲道：「阿離，我來了。我就在這兒啊，你看看我。」
慕容離像是沉浸在那杯鴆酒之中，完全聽不見執明說話。
執明正思量怎樣把慕容離帶回去時，忽然感覺背後一股陰風。竟然是方才離去的牛頭馬麵又折了回來。
牛頭道：「此人不是王妃。」
馬麵道：「所以陛下帶不走他。」
兩陰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靠前，甚至取出了銅枷鐵鎖。
執明見牛頭馬麵來勢洶洶，知道和他們多說無益，遂不理會他們。隻對慕容離大喊道：「阿離，你快醒一醒。跟我走啊！」
慕容離的手腕被執明握得鐵緊。他似乎是有痛感，但仍跪著一動不動。
遠處傳來了打更聲。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子時三更，
平安無事。
慕容離似乎也聽到了打更聲。他緩緩地抬起頭，一雙淚眼滿含不舍地看著執明。可是他卻對執明說道：
「放手吧，我去了。」
執明一驚怔，居然就真的依言放開了慕容離。等他意識到自己不該放手時，早就來不及回轉。
陰差已經上前要用枷鎖鎖住慕容離的脖子。而慕容離的雙眸驟然黯淡下去，又低頭去看杯著中的鴆酒。
執明忽然明白過來，慕容離的心結是在那杯鴆酒上。於是從慕容離的手中奪過酒杯，將鴆酒一飲而盡。
慕容離驚得睜大了眼睛。
他把陰差的枷鎖揮開，撲進執明懷中。
執明驚魂甫定地摟緊他，小聲道：「阿離。」
牢獄轟然坍塌。四周白光大勝，比白晝更亮。刺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有短暫的時間是失去意識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執明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寢宮的床榻上。慕容離也醒過來了，大睜著眼睛看著他，就像在夢境中一樣。
他又高興又緊張，正要和慕容離解釋。而慕容離忽然摟緊他的脖子，口勿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