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樓(二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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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來了!

這是範婉的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則是……這聲音有點耳熟!

「你若不吵不鬧,我便鬆開手。」男人的語氣有些不自在,顯然,這樣夜探香閨的行為他也是頭一回做,業務不大熟練,所以整個人繃的非常緊。

範婉一副被嚇到的模樣,瑟瑟發抖,眼淚簌簌流下,落到男人的手背。

房間裡漆黑一片,她看不清男人的長相,可聯想到家裡這些人,其實也不難猜。

水涵水溶已經被過繼,而且年紀很小,還沒到委以重任的年紀,下人們又有武師父鎮著,塗夫子年歲又大了,雖然有動機,但著實沒必要,他是賈惜春的夫子,隻要隨意找個借口,就好比前幾日那樣,就能順利與她見麵。

這麼一分析……這人是誰,已經很明顯了。

除了那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不做他想,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人竟然親自過來找她。

現在當皇子都要內卷了麼?這種掉節操的事也要親力親為?

她一邊裝作害怕,一邊悄悄伸手到枕頭下麵,那裡有她一直放著的,用來防身的剪刀。

剪刀不大,就是繡花時用來拆線的黃銅鶴形剪刀,這種剪刀最大的優點便是它的刀尖格外的尖且細,紮了人會格外的疼,出血量卻不會很大。

用在此時正合適。

範婉冷靜的分析著此時她該做什麼反應,手卻已經將剪刀給捏在了掌心。

如今不是後世。

現在的女子名節格外重要,一旦四皇子出現在她房裡的事被旁人知曉,四皇子或許隻是增添一樁風流逸事,可她卻是要被人唾棄,名聲皆毀,死都無用。

所以她下手一定要有分寸。

心跳在狂跳,額頭因為緊張出了不少汗。

水淵卻以為她在害怕,其實想想也是,哪個女人麵對半夜鑽入房內的登徒子會不害怕呢?其實他是以為秦氏已經睡了,才臨時決定進來搜尋一番的,畢竟按照宮裡的習慣,至少得主子睡熟了,下人們才能離開,誰能想到賈家的規矩這般不一樣。

「你不說話我就鬆手。」他又確認了一遍。

範婉這次點了頭。

水淵鬆了口氣,他也不想做這登徒子,若這秦氏真與廢太子有關係,看這年紀很可能是自己的堂妹,對自己的堂妹下手……他還沒那麼禽獸!

感受到捂著嘴巴的手,力道慢慢鬆了開來。

範婉立即一副脫力模樣往前一撲,瑟瑟發抖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孱弱,可就在男人抽身想要後撤的時候,她猛地一轉身,捏著剪刀就對著男人的脖子用力捅過去。

這一刀,她是下了死手的。

水淵反應不及,隻避開了脖子,那一剪刀直接紮在了他的肩頭。

範婉一邊抽噎,一邊猛地抽出剪刀,仿佛一隻嚇得快要崩潰的小兔子,趁他捂傷口的空檔,捏著剪刀就沖下了床,結果卻因為腿軟猛然摔倒在地,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她手腳並用,捏著剪刀往門口爬,狼狽至極。

而她身後,水淵猛地捂住自己的肩膀,鮮血從指縫中溢出,疼痛讓他的額頭瞬間冒出冷汗,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一個弱女子給傷了。

他猛地轉身,就看見範婉已經快要爬到房門,眼看著就要夠到門,顧不得肩膀上的傷,迅速跑過去,用沒受傷的手一把將範婉給掀翻了,範婉本就沒真的打算出去,乾脆順勢換了個方向繼續爬,最後爬到了窗戶口的大衣櫥旁邊,背抵著大衣櫥的櫃門,手裡舉著染血的剪刀,渾身哆嗦的看著漸漸逼近的身影。

嘴裡嗚咽著:「不……不要……你到底是誰……」

水淵捂著肩膀走到範婉跟前,今天月色極好,透過窗戶,恰好灑在衣櫥的門上,也恰好灑在了範婉的身上。

他借著窗外月光低頭看向她。

女人很狼狽。

頭發淩亂,滿麵淚痕,身上隻著單薄的褻衣,瑩白如玉的肩膀與手臂在月光下仿若發光,攥著剪刀做防護姿態的手微微顫抖,鳳仙花染就的指甲此刻沾了血,愈發顯得十指纖纖,她蜷著身子,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這就是個被嚇壞了的女人罷了。

剛剛那一刀,大約已經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氣。

水淵蹲下身,抬手握住那捏著剪刀的手,隨著他的動作,他的臉暴露在了月光下。

範婉的身子猛地一顫,聲音裡帶上不敢置信:「四……四殿下?」

水淵低低的『嗯』了一聲,手下發力,略微強勢的將剪刀從她手裡給奪了下來,站起身來:「你先穿衣服,我有話問你。」說完,他繞過屏風走到內室,掏出火鐮點蠟燭。

很快,內室亮了起來。

範婉呆坐了一會兒,才仿佛找回力氣一般,顫顫巍巍的起身,哆嗦著開始穿衣服。

點燃蠟燭的水淵環顧整個內室,隻見一張雕花大床,帳子半開,被褥有些淩亂,顯然是剛剛範婉掙紮的結果,雕花大床外頭有一張月桌,上麵放著一個笸籮,笸籮裡有做到一半的針線,還有……一把與他手中這把一模一樣的黃銅剪刀。

水淵頓時覺得眼睛被燙了一下,端起笸籮就放到了旁邊博古架的頂上……一個範婉絕對夠不到的地方。

放完笸籮,他舒了口氣,轉身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等待著秦氏穿好衣服進來。

至於秦氏會不會出去喊人……

已經完全暴露自己的水淵並不擔憂,除非秦氏真不想活了,否則她絕對不會乾出那樣的蠢事。

範婉確實沒有鬧開的打算。

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自己剛剛的一係列行為,再三確認沒有疏漏的地方,這才腳步沉重的,慢慢地往內室挪,裡麵的人似乎也不著急,悄無聲息的等待著。

內室和外室間隻隔了個屏風,所以就算是挪,也很快挪進了內室。

範婉雙手抱臂,縮著腦袋一副小可憐樣,進了內室也站在距離水淵最遠的地方。

「過來。」水淵開了口,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那道身影。

隻見那道纖細的身影猛地一顫,卻下意識的又往後退了兩步,顯然對他懼怕不已。

「殿下有什麼話這般問就是,民婦聽得見。」範婉的聲音帶著哭腔,還在微微的顫抖著,麵上淒楚惶恐,腦內cu卻在瘋狂運轉,隻等著水淵詢問關於玉佩的事,就能做出最完美的回答。

卻不想,水淵直接走到範婉麵前,壓低了聲音問道:「夏至次日,你可去過煉虛宮?」

cu瞬間卡殼。

煉,煉虛宮?

範婉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水淵。

隨即猛然發覺自己的反應不對,心一沉,頭皮頓時冒出一層冷汗,她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虛弱回應:「殿,殿下怎麼知道?」

「夏至次日巳時三刻左右,你攜一小童登上了煉虛宮天王塔,同一日,二皇子妃巳時左右自南北峰相連的瀑布拱橋失足落水,所以……」

水淵垂眸,盯著範婉的表情,不放過她一絲情緒波動。

拱橋失足落水……範婉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天看見的凶案,那個穿玄色衣裳的男人將那個湘妃色衣裳的女人推下拱橋的畫麵。

原來……那個女人竟然就是剛剛薨逝二皇子妃麼?

水淵突然微微傾下身子問道:「你都看見了吧。」

「沒有!」

範婉想也不想的否認。

她不停的搖頭,也顧不得眼前男人是不是皇子,直接側過身子從水淵身邊走開,走到梳妝台邊,手撐在了妝台上,明明否認了,可那姿態卻仿佛在說,她確實看見了。

「她真的是自己落水的?」水淵快步走到範婉身側,隔了大約一尺距離。

範婉再次側過身去,不看水淵的臉:「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滿滿的逃避姿態。

反應不對勁。

水淵眼底滿是探究,看來二皇嫂的死真的有問題。

「既如此,我便不打擾了。」

水淵往後退了一步,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轉身就準備走。

範婉這才全身脫力似的,靠著梳妝台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卻不想,那道本該離去的身影突然回過頭來,直沖沖的沖到範婉跟前,雙目盯著範婉的眼睛:「今日確是我的不是,冒犯到夫人,本殿下欠夫人一個人情,日後若有需要幫助的,可托人去找福源樓的掌櫃。」

說完,也不等範婉反應,直接按著窗戶輕輕一躍,猴子一般輕盈的上了牆,飛速的離開了。

範婉呆坐在地上好一會兒,這才起身迅速脫掉衣裳,將屋子裡的狼藉收拾好了才上了床,等終於重新躺下後,範婉才終於長籲一口氣,忍不住輕叱一聲:「道貌岸然的狗東西。」

就這麼乾躺著,也不知躺了多久,天都有些蒙蒙亮了,她才起身重新點燃蠟燭,快步走到梳妝台前。

昨天夜裡她就發現了,她的妝奩被人動過。

打開一看,果不其然,最下麵抽屜裡原本正放的小玉佩,此時被翻了個麵,下麵綴著的絡子,也不是她之前擺的模樣。

果然,問什麼二皇子妃的死因都是借口,看小玉佩才是真的。

不過……

她去煉虛宮不是秘密,可這四皇子,又是從哪裡知道,她曾經登上過天王塔的呢?

一謎解開,又添一謎。

範婉突然覺得這四皇子身上,也處處是秘密。

將妝奩重新收拾好,又端著凳子把博古架頂上的笸籮取下來放回桌上,這才重新回到了床上,一夜沒睡的她還得繼續熬一會兒才行,不然臉蛋子紅撲撲的,誰會相信她病了?

第二天水溶他們辭行的時候,就聽說大奶奶病了。

水溶是真有些擔心,這些時日他在莊子裡,也是多虧大奶奶照顧,臨走前還不忘讓奶娘去探病,說實在不行,就拿著他的名帖回京城去請太醫去,總之務必好生照料。

水淵則是翻身上馬:「先去見父皇,若病的嚴重,倒不如直接從行宮裡請太醫。」

水溶嘆息著爬上馬車:「能到行宮的太醫都是負責給聖上娘娘們看診的院判,我哪裡敢勞煩他們。」

他如今已經過繼成了北靜郡王世子,嚴格說起來,他雖是皇帝血脈,卻已經不算是皇帝的兒子了,做人就是得清醒些才好,什麼身份辦什麼事,僭越慣了,最後倒黴也隻會是自己。

水淵昨天累了一天,晚上還被刺了一刀,這會兒正渾身不爽,聽水溶否決了自己的提議,也有些煩躁,乾脆一揚馬鞭:「駕。」

另一邊,賈蓉正端著粥碗坐在床邊做孝順兒子。

範婉那一臉蒼白,讓他擔心壞了。

「奶奶,你就用一口吧。」

範婉搖搖頭,閉了閉眼,十分虛弱的歪過身去:「我實在沒什麼胃口,先不吃了,倒是你,一大早就跑過來,飯也不吃,書也不讀,武也不練,你這叫我怎麼安得下心來。」

「奶奶都病了,我哪裡還用的下去,若是讀書練武能讓你身子好起來,我肯定去。」

賈蓉端著碗,用勺子攪和了兩下:「廚房特意給奶奶做的碧梗米雞蛋粥,裡麵還放了糖,奶奶就喝兩口吧。」

「先放著吧,我實在是不想吃。」

範婉捂著嘴巴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不然先讓瑞珠放在爐子上溫著,我若是餓了,隨時可以吃,可行?」

賈蓉還想再勸,可看著自家奶奶這副難受模樣,到底沒忍心繼續勸。

又過了一會兒,大夫來了。

他給範婉看診,把了半天的脈,最後隻得出一個結論:「這是勞了心神了,我開服安神湯,喝下後好好睡會兒,日後切不可再這般勞神。」

範婉也知道自己沒病,就連這勞神都是她熬了一個大夜的結果。

賈蓉卻覺得這就是個庸醫,沒見自家親娘那張臉白的跟紙似的,怎麼可能隻是單純的勞了心神?於是他發揮出了賈家兩府一脈相承的財大氣粗:「大夫,可有什麼補藥方子,給奶奶開兩貼補補身子。」

對於這樣的要求,老大夫顯然很有經驗,立刻大筆一揮,開了一劑藥材昂貴,卻中正平和的清補藥方給賈蓉,賈蓉這才高興了,立刻指派硯台回寧國府取藥。

硯台回了府裡剛取了藥就聽說太太找。

忙不迭的就去見尤氏。

尤氏本以為賈蓉夫婦倆是要回府了,結果卻得知範婉病了,心裡頓時又是高興又是糾結。

高興的是範婉病了,就算回來也不會搶她的管家權柄,糾結的是,這兒媳婦病了,不知道還好,現在知道了,她這做婆母的總要有些表現才是,不然落到旁人耳朵裡,保不準會說『到底不是親的,就是不上心』這樣的話。

最後,忍著肉痛的從妝奩裡取了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硯台:「蓉兒夫婦離城裡遠,我就不過去看了,這五十兩你帶回去給蓉哥兒,就說是我和他父親的一片心意。」

硯台連忙接過銀票,對著尤氏就是一陣千恩萬謝。

哪怕明知道太太是個不得寵的,也不是他這做下人的能看不起的。

給了銀票,尤氏肉疼的不行,捏著帕子問道:「蓉兒媳婦什麼病?可曾找大夫瞧過?」隨即她心中有了個猜想,忍不住有些激動的問道:「是不是懷上了?」

硯台被問的一腦門子汗:「恍惚著聽說是受了風寒,這奶奶的事兒,小的可不敢多問。」

受了風寒……那就不是有孕了。

尤氏不由有些失望。

她是個繼婆婆,進門的時候賈蓉都長大快成人了,自己又是個不得寵的,少有的幾次承寵也不開懷,這輩子算是絕了當娘的心了,如今隻盼著兒媳婦能懷上,生個孫子,她這做祖母的對孫子好點兒,日後也不怕孫子不孝順,她也算有靠了。

打發了硯台出去,尤氏靠在枕頭上嘆氣。

大丫鬟銀蝶見自家太太心疼那五十兩銀子,立刻出來出主意:「這大奶奶病了,咱們要不要告訴西府那邊?這平日裡那邊誰病了,咱們這邊都是興師動眾的,總不能大奶奶病了咱們幫著瞞,日後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必定說咱們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裡了。」

尤氏心裡一動:「可若是咱們告訴西府說蓉兒媳婦病了,不是逼著人家破費嘛。」

「咱們兩府多富貴的人家,哪裡在乎這幾十幾兩的銀子。」

銀蝶這話可算是說到尤氏心坎裡去了。

尤氏頓時高興了:「好丫頭,你說的很是。」

要破費也不能她一個人破費,得大家夥兒一起跟著倒黴才行。

很快,範婉生病的事就傳到了榮國府去,老太太一聽頓時急了,立刻張羅著賈寶玉:「你那侄媳婦病了,咱們家也不能沒有個表示,鴛鴦你從庫房裡取一份人參來,讓寶玉親自送去。」

賈寶玉最近被賈政逼著讀書,正不耐煩呢,聽到這話可不就像久旱逢甘霖,立刻嚷嚷著要鴛鴦趕緊的,他要立即出發去莊子上。

鴛鴦自不敢讓主子久等,立刻取了鑰匙帶著鶯歌去取人參去了。

賈母這邊則是交代賈寶玉:「你若是見到那世子爺,必不能犯渾,那世子爺乃是鍾靈毓秀的人物,你好好和人家說話,千萬要給世子爺留下個好印象。」

賈寶玉此時心都快飛走了,滿口答應著。

於此同時,王夫人與王熙鳳也在商量著。

王熙鳳如今懷胎八月,眼見著要臨盆,因著剛懷上的時候被賈璉嫖宿粉頭的事,氣的見了紅,這幾個月一直安心養胎,不曾管家,王夫人重新接過中饋,拿著家裡的銀子補貼宮裡的女兒,如今賬目平不了,開始打起了侄女嫁妝的主意。

所以她難得主動到王熙鳳院裡來了。

平兒一見王夫人來了,立刻殷勤的上茶上點心。

王夫人瞧了,忍不住贊嘆:「這平兒著實不錯,對你也是忠心,你既然讓璉兒收了房,該挑個日子讓她跪下來磕頭敬個茶才是。」

賈璉嫖宿粉頭的事情出來後,王熙鳳就將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打發了,隻留下平兒一個,被她安排給賈璉做了通房,如今身子也破了,她卻死活不肯鬆口喝茶,讓平兒做個正兒八經的姨娘。

王夫人這會兒把這事提出來,王熙鳳頓時冷笑一聲:「我還當姑媽是來看我的,卻沒想到是給人說情來了,也怨不得你一來,人家就又是倒茶又是上點心的,感情這是賄賂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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