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紅樓(三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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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三,賞梅宴後,雪下的愈發的大。

就連平日裡喜愛在外頭武場裡訓練的賈蓉也不出門了,隻在屋子裡練些把式。

賈惜春也歸家準備過年。

她不僅自己回來了,還帶了林黛玉一塊兒回來,好在賈惜春的小院兒大,不需要再收拾一個出來。

「我也邀請了二姐姐與三姐姐,隻是她們不曾答應。」賈惜春嘟著嘴巴,肉呼呼的小手環著月匈:「她們也著實太小心了些,便是跟著來了,大太太二太太也不見得真的會生氣。」

林黛玉嘆了口氣,手扶著暖融融的茶杯:「二姐姐膽子小,向來不愛麻煩人,探春妹妹又……,她們哪裡是不想來,不過是心裡存了顧忌罷了,反倒是我,去了哪裡,也沒人會在意。」

賈惜春也知道兩位姐姐在家裡地位尷尬,聽到林黛玉的話,忍不住歪過去笑道:「若真是沒人在意倒好了,這樣我就把林姐姐拐到家裡來,日日與我作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臨出門了,還被老祖宗拉過去問了又問,也就二哥哥懼怕家裡的夫子,否則,一準兒也要跟過來呢。」

「他那樣不愛讀書的人,哪裡敢撞上來。」

林黛玉說起賈寶玉對寧國府的恐懼,忍不住掩嘴笑道:「也就蓉兒媳婦能治得了他,可惜二舅媽與外祖母舍不得,不然真聽二舅舅的,把寶玉送來,也能讀一兩本書了。」

賈惜春心說『可別』,別人她不曉得,反正自家侄媳婦對二哥哥可沒啥耐心。

所以她連忙轉移話題道:「我聽侄媳婦說,上個月已經給你父親去了信,隻等著開了春,你父親的信到了,便能到東府來讀書了,你可願與我一起學畫?」

琴棋書畫……賈家四個姑娘,每人都有一個擅長的技能。

宮內的賈元春琴藝一絕,是當年特意從金陵請的大家來教授的,賈迎春性格沉穩,心思細膩,擅棋,賈探春則是自小抄經寫字,一筆簪花小楷,秀婉中帶著幾分淩厲,很有幾分風骨,到了賈惜春,範婉更是不遺餘力培養,親自寫信去的金陵祖地,請回來常夫子這樣的畫夫子。

如今多了個林黛玉。

賈惜春隻知道她素來愛讀書,孤本絕章是她最愛,反倒是這些技藝上麵,瞧不出喜好來。

林黛玉確實沒什麼偏愛,既然賈惜春邀請了,她也就點了頭:「自然是願意的,隻怕沒這個機會。」

「怕什麼,隻要你父親同意了,其它的,讓侄媳婦去操心去。」

賈惜春說的肆意極了,惹得林黛玉忍不住笑道:「你是蓉兒媳婦的長輩,好歹做出個長輩樣子來,如今蓉兒媳婦隻管寵著你,日後你長大了,難不成還這般倚著蓉兒媳婦?」

「哎……我雖說是長輩,年歲卻小,自生下來起就沒見過我那親娘,是死是活都不曉得,如今想來,便是親娘在身邊,也不一定能過的如現在這般自在,侄媳婦隻將我當做親生的一般養,我雖說輩分高些,心裡卻也拿她當娘一般。」賈惜春靠在林黛玉身邊,神色淡淡:「我這人心小,隻顧得自己,顧不得她人,我娘難不難過,我都不管了,從此我就隻孝順侄媳婦一人。」

林黛玉聞言愣住,回想蓉兒媳婦待賈惜春的模樣,倒也能理解賈惜春的選擇。

賈惜春說完後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捂著嘴巴小聲說道:「這是我倆的知心話,可不許告訴旁人。」

「好。」林黛玉立即點點頭。

小姐妹倆正歪在榻上,蓋著棉被,一邊烤火一邊看書說悄悄話,就聽見外頭傳來瑞珠的聲音,賈惜春立馬丟掉書,爬到窗戶口就推開窗楞,探出頭去:「瑞珠怎麼來了?」

瑞珠聽到聲音,回頭一看,頓時喊道:「小祖宗,外頭這麼冷,你這樣不得凍著了?」

說著,就過來把賈惜春的腦袋推了回去。

窗子重新關上,瑞珠也等不及烤火了,搓了搓手就拿著東西進去了:「都到年底了,若是鬧病了,連大夫都不好請,我烤熱了身子不就進來了?大姑娘也太心急了點。」

「這風大雪大的,你不呆在侄媳婦身邊,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賈惜春直接無視瑞珠的小責備,目光黏在瑞珠手裡的木匣子上。

「大奶奶知道林姑娘愛看孤本,前些個時候鋪子那邊送了些過來,想著雪天也不能出門,怕姑娘們嫌無聊,便叫我送過來了。」瑞珠將匣子抽開,隻見裡麵躺著兩套書。

林黛玉一聽有孤本,頓時來了興趣,掀開被子就爬了過來。

一見書名,頓時有些意外。

「這套書我家也有的。」她捏起書脊,翻開來看了眼:「如今又冒出來一套,恐怕就算不得孤本了。」

瑞珠聞言愣了一下:「那咱家是收貴了?」隨即就發起了火來:「好啊這個王坤,找的什麼朝奉,再來幾套這樣的,不得虧了本?」

林黛玉也微蹙眉心:「這套書確實是孤本,我父親也與我說過,隻是我也不曉得,為何京城又出現了一套。」

她翻開書看了又看,也沒看出破綻來。

「難道說這是套假的?」瑞珠瞪眼,假貨比不是孤本更可惡。

「這我倒是看不出什麼來,不如等化了凍,我寫信問問父親。」林黛玉拿著書翻了又翻,她雖說看過不少孤本,卻不會鑒定,隻能說瞧著像真的,可若真的如父親所說,家裡的書是孤本,那這套書,恐怕就是假的了。

瑞珠連忙行了個禮:「我這就回去告訴奶奶,若真如姑娘所說,少不得要麻煩林姑爺。」說著就轉身打算走,臨出門前,她有些遲疑的回過頭:「那這書……」

「先留著吧,甭管是不是真本,裡麵的文章總不會錯的。」

「那好,我就先走了。」

說完,瑞珠掀開簾子忙不迭的就跑了,那背影看起來匆忙極了。

瑞珠走後,林黛玉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哪家人家當的,假造孤本……真是壞了良心。」

作為範婉的迷妹,賈惜春堅定的認為自家侄媳婦不會虧本,可再一想,若侄媳婦這套是真的話,豈不是林姐姐家裡的就是假的了?原本還想摻和兩句的賈惜春頓時閉了嘴。

算了算了,總歸兩家有一家倒黴,這會兒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另一邊瑞珠急急忙忙回去將這件事告訴了範婉,卻不想,範婉卻絲毫不著急,隻顧著歪在榻上看話本子。

瑞珠說了半天,見自家奶奶這樣,頓時氣的一屁股坐在杌子上:「我這裡急的大冬日的出了一腦門子汗,奶奶倒好,竟一點都不著急的。」

「有什麼可著急的?」範婉慢悠悠的翻了一頁書。

「奶奶如今富貴了,一千幾百兩銀子都不看在眼裡了,倒顯得我這當丫鬟的眼皮子淺,為了這點子錢著急忙慌。」

範婉見她氣成這樣,忍不住笑道:「放心吧,咱們家的肯定是真的。」

瑞珠一愣,猛地轉過身來:「那豈不是說,林姑爺家裡的是假的?林姑爺可是探花郎,讀過多少書,還能看走眼?」

「林家的也是真的,我家的也是真的。」

「那這還算得了孤本?」

「隻此一套,自然是孤本。」範婉坐起身來,瑞珠立刻站起來為她背後添了個大枕頭,讓她舒服的靠著:「你也不看看,這套書是哪家送來的?再想想咱們家那位死去的姑奶奶……」

榮國府……

瑞珠目瞪口呆:「乖乖,這林家是出了家賊了呀。」

連家裡的孤本都給送到娘家來了。

哪怕她識不得幾個字,也知曉這讀書人家,什麼金銀,什麼財物都是身外之物,唯獨這書,是重中之重。

「隻可惜,西府無眼,瞧不清這書的價值,隻以為爛子就給拿出來了,一千二百兩買個單本都勉強,更何況這成套的呢?倒叫我撿了個便宜。」

範婉冷笑一聲:「指不定人家還以為自己得了個大便宜,幾本冊子就這麼多錢,日後啊,隻管等著吧,老太太庫房裡的好東西,且多著呢。」

瑞珠想到幾個月前家奶奶突然起了心思要開當鋪,還特意讓王坤下了一趟江南,從江南薛家當鋪裡挖回來的老朝奉,然後便是西府借錢,老太太開庫房當東西……如今想來,該不會都是自家奶奶算計好的吧!

想到這裡,瑞珠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自家奶奶這心思……可真深吶。

這麼深的心思……當初怎麼就被大姑娘算計嫁入了寧國府呢?

該不會也是故意的吧!

範婉在瑞珠心目中的形象,瞬間被妖魔化了,絕不能背叛,同時也被瑞珠刻在了骨子裡,等到賈蓉晚上回來,平常瑞珠還會湊上去給他脫靴子,拆頭冠之類的,如今她寧可指揮著小丫頭上,自己也不樂意靠近了,生怕被自家奶奶誤會。

「你這丫鬟是怎麼了?」賈蓉脫了鞋,把小丫頭輕輕的踢到旁邊去,轉頭問範婉。

「沒什麼,就是作怪。」

範婉搖搖頭,笑著轉移話題:「今兒個老爺喊你過去作什麼?」

時近年關,範婉反倒比平常要閒一些。

主要是賬本子都交了,如今都在賈珍手裡。

纏綿病榻小半年的賈珍終於能起身了,隻是『子嗣艱難』的魔咒套在腦袋上,整個人看起來比平常要陰鬱許多,每次範婉捧著族產裡的賬本子過去,總能感覺到賈珍落在她身上那陰惻惻的目光。

不過範婉也不怕賈珍這個紙老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等著賈珍出招呢。

然而賈珍如今卻沒空暇理到範婉。

他如今被族裡的族老給纏住了……範婉平常施恩,今年整個賈氏宗族日子都好過,就連遠在金陵祖宅的旁支,今年的年禮也比往年更重些。

押送年禮的也是賈家的旁支,回了金陵一喝就開始吹牛,那邊一聽說京城這邊的賈家子弟,隻要是真有本事的,都得了好活計,祖宅那邊的年輕人就都動了心思,趁著送年禮的機會,三五一夥的就到京城來了。

如今賈珍正被這群人拖著,隻覺得自己剛痊愈的身體,又有虛弱的架勢,哪裡還有那閒工夫去找範婉的麻煩。

東府這邊賈珍被纏的脫不了身,西府那邊的賈政也是冒著暴風雪在乾活。

皇帝有旨,年前必須要把幾個王府給修繕好,賈政作為工部員外郎,原本隻需要點卯上班,如今卻也不得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工地上班。

可憐他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從未吃過這樣的苦頭。

踩著雪,雪水滲透進靴子裡,一天下來,兩隻腳都凍得沒了知覺,不過幾天的功夫,腳上就長滿了凍瘡,晚上熱水一燙,又癢又疼,家裡什麼凍瘡偏方都用了,也沒什麼用。

所以現在西府的情況是,賈政明明得了重用,家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啊……不……

還是有人高興的。

賈政將兩千兩銀票遞給王夫人:「先拿出五百兩來送進宮裡去,剩下的一千五百兩你自己拿著。」

王夫人連忙接了銀子。

嘆了口氣:「這家裡如今的情況是越來越不好,今年雪大,也不曉得莊子上能不能有好收成,你如今管著工部的事,祭田的賬本子也好久沒看了,東府那邊倒是紅火,可那秦氏就是那刺蝟投身的,哪裡都下不了手,隻看著她一箱一箱的銀子往家搬,咱們家這一大家子,也就得了人家的零頭。」

賈政不耐煩聽這些,隻蹙著眉頭背著手說道:「蓉兒媳婦既是個會賺錢的,你就去參一股便是了,與我說有什麼用。」

王夫人立刻訴苦:「沒有本錢往裡投,人家哪裡願意帶。」

賈政指著她手裡的銀票:「一千五百兩還不夠?」

「賬本子上攏共就剩下了三千兩,這個年一過,明年開了春,家裡的丫鬟婆子們都要發月例,大大小小的主子也要裁衣裳買首飾,你那裡還養著一堆清客,這一千五百兩填窟窿還不夠呢,哪有錢往裡麵投。」

「行了行了,且住嘴吧,如今還有幾個王府等著修繕,總能再擠出點銀子來。」

賈政擺擺手,直接起身就去了趙姨娘屋裡,他累了一天了,回來就想著能歇歇,誰願意聽那一腦門子官司。

王夫人直接氣的摔了手裡的帕子。

賈政這一忙,直接忙到了第二年開了春。

鹽政的船來回走了第一趟,他的書信也到了,正如之前蓮蕊給出的主意那般,說仰慕塗夫子才學,希望林黛玉能跟著塗夫子讀書。

賈母雖然不願意,可林如海不僅派了家裡的大管家一路跟船過來辦理這件事,還又送了兩個丫鬟過來。

原本林黛玉身邊的丫鬟就不少,林如海這一送,直接丫鬟更多了,甚至比賈寶玉那邊還多兩個。

賈母的碧紗櫥並不大,原本兩個人的丫鬟就擠擠攘攘的,兩個丫鬟再一來,更是住不下了,可要讓他們兩個搬出去,賈母卻是不願意。

關於兩個玉兒,她是有打算的。

女兒沒了,她是真的痛徹心扉,也是真的疼愛這唯一的外孫女,所以希望她能嫁回到榮國府來,日後丈夫是表哥,公爹是親舅舅,表姊妹做了親,不會挨欺負,而寶玉呢,日後有林如海做嶽父,長大了入仕也不怕沒人扶持,這樣雙贏的想法,是打黛玉出生那天起,就在賈母心中盤旋的。

所以自從將外孫女兒接到榮國府來後,便一直住在她的碧紗櫥裡,與賈寶玉一裡一外,隻隔了個屏風。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還有怎樣的感情,能比的上這樣的感情呢?

如今林黛玉才到榮國府來一年……怎麼能讓林黛玉住出去?

所以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隻可惜,大管家一副『您老若是不答應,咱們可就接姑娘回家去了』的架勢,話裡話外都是『當初是您老非要接了姑娘來,咱們老爺可舍不得了』的意味。

為了能留下林黛玉,賈母隻好點了頭,給林黛玉搬了院子。

原本紫鵑和紅袖作為林黛玉的兩個大丫鬟,都很受倚重,可自從林如海送來了綠韻和青萍兩個大丫鬟後,與紅袖直接聯手,沒多久,紫鵑就被三個人排擠出了小圈子,成了林黛玉的左膀右臂。

林黛玉得了林如海的信兒,第二日便準備了束脩去寧國府拜師去了,接下來便忙著上課,對於這幾個丫鬟中間的鬥爭是一點兒都不清楚,甚至覺得家裡的丫鬟果然用的更順手些。

氣的紫鵑直接回榮慶堂和鴛鴦訴苦。

鴛鴦也是沒辦法,總不能逼著人家姑娘非得用自家的丫鬟吧。

「你也別哭了,隻勤快些,林姑娘早晚知道你的衷心。」鴛鴦隻能安慰道。

紫鵑用袖子擦眼淚:「我也知道該勤快些,隻是老太太總讓我在林姑娘跟前為寶玉說些好聽的,如今我連姑娘跟前都去不了,更別說說寶玉的好話了,我隻怕老太太哪日喊我過去,見我什麼都辦不成,遷怒了家裡的老子娘可怎麼好?」

「林姑娘與寶玉瞧著倒是極好,隻是如今分開住,林姑娘又每日去寧國府讀書,這再深的感情,早晚有一日也得消磨掉啊。」鴛鴦是賈母的心腹,對賈母的打算是一清二楚,如今也很是憂心。

「若是也讓寶玉去寧國府讀書倒是也行,隻是……」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見了無奈。

這賈寶玉不愛讀書,便是有林妹妹這塊肥肉在前頭吊著,他也是不願意讀的。

齊齊嘆了口氣,正準備各自散開回自家主子身邊,就看見王夫人和王熙鳳急急忙忙的從外頭進來了。

「老太太可醒著?」王夫人見到鴛鴦就問道。

「剛睡下,估扌莫著很快就要醒了,二太太可是有什麼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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