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甜蜜的家（四）（1 / 2）
他竟然還有理智去敲一敲門, 而不是直接破門而入，把催淚瓦斯往房子裡一扔，大喊一聲「我是黑夜我是恐懼我是蝙蝠俠！」
看來身為氪星人, 還是有好處的。
克裡斯哼哼著笑了起來, 倦意自他臉上褪去了。他拿頭蹭了蹭克拉克的上臂，然後又抓了抓自己的短發。克裡斯跟哥哥一起站了起來，往門那邊走去。
這引起了克拉克的注意，哥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懂他怎麼突然裝乖。
克裡斯相當喜歡使喚他。小孩兒也不是真的懶惰, 但很多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他都喜歡強行撒嬌, 讓克拉克來幫他完成。
『幫我拿個xx』『替我做下xx』，這才是他們的日常。弟弟很少陪他一起乾那些小活兒。克裡斯喜歡在這些生活的瑣碎中找優越感，證明自己備受寵愛。
這很不好，不該這麼縱容他, 這會慣壞他的——等真把克裡斯慣壞了, 克拉克才意識到這點。
這就是個甜蜜的小混蛋。
他時常感嘆弟弟真不好管。時常後悔自己過去太順著他了…但克拉克依舊不準備改。他不會突然轉變自己的態度，強行要求被寵壞的孩子一下就成熟起來。
因為那是不可能的。那隻會讓克裡斯覺得他變了, 不愛他了。隻會給自己招來更可怕的麻煩。
克拉克覺得這種行為更像是推卸責任, 把錯推在受寵的那人身上, 把自己摘乾淨，那是毫無意義, 甚至可恥的。
嗯, 克拉克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克拉克就是知道。他的情況的確頗為特殊，身為一個物理意義上敏感又聰明的氪星人，克拉克成長的過程的確也算跌跌撞撞。
但超人從未有一刻懷疑自己不被父母所愛。他生長於一個溫情滿滿、幸福和睦的環境，從未缺失愛的能力。單就表達情感這一方麵, 不是克拉克自滿，但他真心覺得自己能打上一個滿分。
他沒搞錯任何事。
所以當他和他胳膊上的掛件一起打開門，看見那個臉頰都被風雪吹的通紅，眼神卻比冰雪還更冰冷的男人時，
他怔住了。
如果他隻是小記者肯特，那他就無法瞬間認出這張臉。因為韋恩……布魯斯·韋恩，他看上去和往日毫無相似之處。那張英俊的臉上沒有帶笑，那種奇妙的油滑與輕浮像是被主人給遺忘了、落下了，它完全沒出現在這人的臉上。
這張總會出現在娛樂版的臉英俊依舊，卻帶著令人打顫的可怕壓迫力。他為什麼在這兒？為什麼是今天？他怎麼知道的？以上問題克拉克一個都沒想。
超人瞬間就明白了。這人不是韋恩先生，站在他眼前的是蝙蝠俠。是——
那個討厭他的過激義警。
呼的一聲。這真是可怕，布魯斯甚至不是毫無防備。但他的防備——對一個決心要令他與他家拉開距離的氪星人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超人…克拉克·肯特的呼吸都充斥著憤怒。他抓著布魯斯的領子拎著他後退，他們瞬間就遠離了那棟超人父母的房子：
「你怎麼敢——你——」
克拉克鬆開了手，沒讓情緒牽著他合攏手指，捏斷蝙蝠俠的脖子。他漂亮清澈的藍眼睛裡盛滿了憤怒。怒意中還夾雜著不少失望。他搞錯了很多事，他以為對方是為自己而來。
秘密身份被人知悉、平安夜被找上門來——超人感到憤怒，感到失望，也的確感到…恐懼。
他們的關係一直沒機會要好起來。在經歷過最初的誤會以後，還沒發生什麼大事讓這二人真正了解彼此。
此前，克拉克以通過透視作弊得知了蝙蝠俠的身份，但他沒想到對方竟也知道了他的——是通過誰？克裡斯嗎？他開始後悔。後悔不該讓弟弟去哥譚念書。心疼弟弟可能遭人利用。
他想歪了。好在克拉克的性格令他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那個被誤會的人也沒試圖解釋。布魯斯麵無表情，他冷冷地看了這個戴著純黑色眼睛，穿著傻乎乎毛衣的男人一眼。這一眼並未包含太多感情。此時此刻，他所有的…所有的情感，那翻江倒海、混亂著沸騰著的情緒，沒有哪怕一分是針對超人的。
他望向那個剛走出了門，捂著肚子，似乎是笑彎了月要的青年。布魯斯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些什麼。
克拉克都沒聽清他吐出了哪些話語。這時超人才意識到蝙蝠俠意外的…虛弱。而且對方根本就沒穿戰甲，布魯斯·韋恩體溫升高，額角帶汗。陣陣蒸氣自他眼前的地球人身上冒出，看來對方是在雪夜進行了一番奔跑，這還加重了他的症狀。
他看上去並不準備威脅他，也威脅不了他。但蝙蝠俠什麼都沒解釋，什麼也不想說。
而超人的確聽見了什麼。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僵硬。克拉克謹慎的沒有直接扭頭，向韋恩暴露死角。他幾步走到了蝙蝠的背後。看著家的方向。
他們一起望向那個笑得不行，指著他們、擦著眼淚的青年。
「對不起，我沒想到。」那個該死的小惡魔說著。「你誤會了，他是來找我的，親愛的哥哥。」
克拉克甚至能看清弟弟的笑臉。那得意洋洋的模樣——令他頭痛難當。
別。
別是這樣。別在今天。
克裡斯。
他弟弟回頭朝抱貓出屋的john揮了揮手，示意沒事。然後他就這麼笑嘻嘻的，沖劍拔弩張的兩位英雄飄來：
「舊年好啊，布魯斯。」
他甜蜜的說著。
「喜歡我的驚喜嗎？」
-
那的確是個不得了的驚喜。
但要說喜不喜歡？
布魯斯不知道。他很少對什麼東西感到不確定，他總在抓住什麼，總能把握什麼。他厭惡失控，厭惡『計劃外』，厭惡未知。按道理說，這個「驚喜」，他把以上他討厭的所有東西全都占了個遍。
這應該是他最討厭的東西，對吧？
不對。
克裡斯，克裡斯…他比joker正常，比那個瘋子更理解何為『親密關係』。
所以克裡斯也比他的老前輩更善於戳人肺管子。
…
……
布魯斯感到由衷的喜悅。驚喜，是的，一點不錯。
那是種混亂的思緒。他望著那張由像素塊組成的圖片，本就因高燒而發熱的身體晃了一晃。蝙蝠俠咳了起來，像是要把某部分被撕裂了的內髒吐出來似的難受。但他眼睛卻依舊望著照片中那個人。那個長大了一點兒，看著明顯不太好，卻還活著的孩子。
布魯斯看著那熟悉的，帶著不樂意、不滿意、不開心的表情。看著傑森·托德。
看著他的羅賓，他失去已久的孩子。
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第一個剎那。他害怕自己在做夢。
但邏輯上就說不通。如果他在做夢，給他發信的那個人也不該是克裡斯。他和超人家的孩子還沒那麼熟，按道理講，克裡斯也不該認識傑森。
接著他就想起克裡斯大概率是個預言者。可這和預知又有什麼關係？這是個奇跡，這是某種隻能用偉大與仁慈來形容的意外展開。但這是真的嗎？他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是真的嗎？這必須得是真的，他希望…他得證明這是真的。
混亂。混亂到布魯斯懷疑自己的腦漿已從耳朵裡流了出來。
他病了。他不在乎，結果就是，他病得更重了一些。
他花了一點時間，大約半個小時吧。布魯斯先確認了照片的拍攝日期——24小時內。這時間令他的手指微微顫抖。然後他殺進了克裡斯的辦公室，提前收網，掃盪那裡的一切。
但利爪們似乎同樣早有準備，在他闖進去的瞬間，一個冰冷的女聲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他不在哥譚。
是他還是他們？是克裡斯還是傑森？
在哪兒？毫無疑問，堪薩斯，肯特農場。和超人在一起嗎？如果真是那樣——那可能是最好的結果。
可如果這是個陷阱呢？如果那不是他，隻是一個被像素點堆出來的假象？是克裡斯托弗的惡作劇？是一具屍體？一個換了臉的利爪？泥臉？
不。
如果他不是蝙蝠俠，那我會用五十個不來表述他的抗拒。但他是哥譚的黑暗騎士——所以他隻是抗拒那種可能。有那麼一會兒，他甚至讓情感戰勝了理智，變成了一個悲傷而軟弱的父親，甚至不願去思考可能存在的真相：
如果那是個陷阱，那就是個陷阱好了。要是有誰能向他保證，隻要戰勝兩個氪星人就能帶回他的兒子，布魯斯甚至都不會等到今天才做。
如果那是一具屍體……傑森的屍體，孩子的殘骸……他還應當感謝克裡斯為他找到了小醜永遠都不會還給他的珍寶。他得對他說聲「謝謝」。
該死。
別是其他的。最好別是其他選項。那最好別他媽是個愚蠢的惡作劇，或是某個能變形的人。別玩弄他對他的珍視，別給了希望又一腳把它踩滅——別是那樣。不然克裡斯最好從現在就開始祈禱。祈禱他尚存理智，祈禱他……
父親踏上了他的飛機。在飛往那個農場的幾個小時內，布魯斯又經歷了一番理智與感情的天人交戰。真不愧是他，蝙蝠俠。最終理智還是寄生藤蔓似的找回了他，纏住了他。屬於哥譚騎士的底線摩挲著蝙蝠俠的肩膀，惡魔低喃似的告訴他最好還是做好最壞的準備……
如果他還是找不到那個孩子。
……那就可能永遠都找不到那個孩子。
-
「你看上去好嚇人啊。」克裡斯笑嘻嘻的。他是個有人質在手的劫匪，因此表現得肆無忌憚。「不開心嗎？布魯斯？」
克拉克…他因弟弟的態度而怔了一下。在場三人中隻有他是純然的扌莫不著頭腦。
超人很清楚小克裡斯總愛來這一套…就算他下秒就會打斷誰的骨頭，動手前克裡斯也還是會笑。他的笑容總是親密而可愛的，有時甚至有些諂媚。
他和小家夥太熟了。所以他聞得到：這是個帶著血味兒的微笑，明顯暗藏殺機。
但就算是對真相一無所知的克拉克也能意識到：情況可能比他想的最差的展開…比如就是蝙蝠俠甩了克裡斯，而現在他們復合了…還更差。
「……」
蝙蝠沉默著。像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像是不明白自己該擺出何種態度。
他違背了不少原則，才如此迅速的出現在了這裡。按理說，他也不該害怕違背更多了。
但他還是不敢開口。是的，不敢。他不敢問，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所謂的真相。
實際上，他最多也就猶豫了五秒。這是漫長的五秒，但最終，蝙蝠俠還是開口了。
異常直白。
「他還活著。」
「我不喜歡拿任何人的生死開玩笑。」
顫抖。那是顫抖嗎？克拉克懷疑自己看錯了。
「……你救了他？」
「那倒不是。沒人救得了他，他很不好。」
那是顫抖沒錯。
布魯斯猛地抓住了克裡斯的肩膀。他的表情幾近失控。他沒問傑森遭遇了什麼，沒問那些有的沒的，或者這個為什麼，那個為什麼。他隻關心唯一那個問題——他兒子還活著。
還活著！
「讓我見他——」
「好痛，你抓疼我了！」
克裡斯虛偽的大聲喊叫，令布魯斯宕機了半秒。而克拉克立即出手分開了他們。哥哥知道弟弟並不會痛——他甚至也明白蝙蝠俠並無惡意。
但他還是得站在這兒旁聽，他會在弟弟需要的時候出手保護他…他會在克裡斯失控時阻止他打爛蝙蝠俠的腦袋。
「你沒好好看我給你發的信息嗎？」克裡斯整理著被布魯斯揪變形了的，他媽媽為他織的毛衣。大男孩陰陽怪氣的說著。「我說了，我不準備把他還給-」
他沒能說完。蝙蝠俠…不，那不是蝙蝠俠。
布魯斯失控了。
這很有意思。他發怒時，那個喪失理智的瞬間——布魯斯的反應竟和傑森很像。
或者說，傑森很像他？
蝙蝠揮出一拳，差一點兒就打中了克裡斯的側臉。克拉克捉住了那個血肉做成的拳頭，既生氣對方準備當著他的麵毆打他的弟弟，又生氣克裡斯不肯躲開，準備用臉撞碎韋恩的手骨。
作為唯一一個聽不明白這段話的人，他毫無疑問才是最理智的那個。
而且，他這輩子都學不會無腦回護某人。肯特先生對公平、公正的追求，正如他對正義的追求：